“我一会吃,你多吃点,太瘦了。”
井俏点点头,眼珠子围着祁越转,压根舍不得眨眼,祁越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咳了一声,对他说,“你有没有好一点?”
“嗯,好多了。”井俏说:“老公,你什么时候可以带我回家?”
井俏的眸子里带着期盼,亮晶晶的,祁越别过了脸,“再等段时间,你还不能出院。”
“啊……那、那好吧。”井俏看祁越的眼神一直在逃,失落地垂下了睫毛,细细地抖,他想着,可能是因为没了宝宝,老公对他很失望才不愿意理他,手隔着病号服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情绪低落了下来。
“我走了。”祁越想安慰一下他,但是自己哄人的经验实在匮乏,只好作罢,“你好好休息。”
“你……很忙吗?”
他想老公陪着他,一个人呆在医院太无聊了。
“嗯,我还有很多工作。”
井俏眨巴着眼睛,“那你还会来看我吗?”
祁越无法拒绝他,现在的井俏太脆弱了,他答应道:“会的……”
“嗯!”井俏又笑了起来,脸颊因为喜悦而泛着淡淡的绯色,“那我等你。”
祁越思考了一会儿,还是伸了手摸了摸井俏柔软的头发,发丝穿过他的指缝,刮挠着他的皮肤,痒痒的,“再见……”
“等一下!”井俏突然开口叫他,手指拽着祁越西装下摆,仰着脸注视着祁越坚毅的下巴。
“过来一下。”
“怎么了?”祁越不明所以,但还是往井俏那边靠过去并微微低下了身。
井俏顺势跪在床上,双手绕到祁越脖子后面,祁越下意识地想去推开他,但是看到井俏湿润的双眸,他忍住了。
井俏的手臂勾着他,稍稍用了点力,脸凑上去,在祁越的嘴角吻了一下,蜻蜓点水一般,亲完立即就退开了,说话的声音也小小的,“希望老公……工作顺利。”
鼻子贴着祁越的下巴蹭了蹭,像只撒娇的猫,呼出的热气全喷在男人的喉结上。
像一个跟丈夫告别的乖巧妻子。
祁越被井俏搞懵了,喉结上下滑动,眉头都皱了起来,他不太习惯和人这么近距离的接触,离上一次谈恋爱他都不记得有多久了。
“知道了,你休息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我没有你的电话。”
“找护士就行。”
“好……”
井俏目送着祁越离开,心里满满的都是不舍,但他知道不可以太缠人,老公说了很忙,那就不能打扰他。
祁越离开了医院去停车场取车,走在路上给助理打电话,“查一个人,叫井俏,水井的井,俏皮的俏,嗯,尽快找到他的家人。”
“最好是找到他对象。”
“我一会儿回公司。”
井俏在医院等了祁越好几天,祁越都没有再来,护士给他送饭的时候,看他心不在焉的,饭也不怎么吃,担心地问他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井俏看着面前丰盛的饭菜,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觉得没有什么味道,他没忍住,还是问了护士,“姐姐,老公怎么不来看我了?”
护士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井俏嘴里的老公是谁,随后想到是祁越,才对井俏说:“祁先生可能很忙,不过你后天就可以出院了,他应该会来的。”
听到自己可以出院,井俏一下子精神了,说话的声音都轻快了起来,“真的吗?”
护士朝他笑笑,“嗯……”
井俏又等了两天,满怀期待的等着祁越来接他,可是来接他出院的不是祁越,而是一个他不认识的人,井俏最终忍不住眼泪,哭了,这么些天的委屈和不安让他崩溃了,死活不肯跟人走。
“我是祁总的助理,是他来让我接您的,您别哭,跟我走行吗?”
“不要……呜呜,我不跟你走。”
井俏连衣服都不换,抱着膝盖缩在床上,眼泪把病号服都洇湿,他管不了太多,不论蒋安泽对他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只摇着脑袋不肯走,呜咽着说要老公。
蒋安泽别无他法,冒着被老板骂的风险给祁越打电话,那边接得慢,响了得有一分钟才接,祁越的声音带着愠怒传过来。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我今天早上有很重要的会?你最好是有紧急情况,不然你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蒋安泽认命地闭了闭眼,说道:“祁总,那位井先生不肯跟我走,他要见你。”
“要见我你就给我打电话让我去?那么多人嚷嚷着要见我,我是不是一个个去见?”
“对不起祁总。”蒋安泽承认这件事他确实没做好,失职了,准备挂电话,祁越那边又出了声。
“哪个井先生?”
“就是那位被您撞了的井俏。”
祁越最终还是来了医院,他没办法对井俏做到完全置之不理,一个联系不上家人的被他撞坏了脑子的、还失去了孩子的人,他还没有禽兽不如到对井俏无情无义。
有些事情不是用钱就可以解决的。
祁越为了井俏,第二次抛下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工作来了医院,走近病房的那一刻,就被突如其来的身影抱了个满怀,怀里的人很瘦,这是祁越的第一反应。
井俏哭得伤心,一张脸潮红着,眼尾氤氲着水色,可怜巴巴地窝在祁越怀里,搂得死死的,就是不松手,嘴巴里喃喃的一声声喊着老公。
祁越对着蒋安泽示意,蒋安泽捻熟于心地带着人离开了病房,一时间就剩下了井俏和祁越两个人。
祁越没有去碰他,井俏知道的,害怕被抛弃和厌恶对他来说好像是种本能和习惯,他从祁越的怀里钻出来,仰着脸看他,泪眼朦胧的,“老公,你别不要我,我……我很听话的,宝宝、宝宝还会有的,你别生气……”
祁越万万没有想到,原来井俏以为自己是因为孩子没了才对他这样生疏的,他该怎么告诉井俏,他们俩是没有感情的,孩子也不是自己的,他们之间都是一场意外。
“我……没有不要你。”祁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柔一点,“只是工作太忙了,所以没来。”
“没有、不要我吗?”井俏知道他在安慰自己,可是就是想听,哪怕是骗他的也好,“我等了好久,你都没有来,你说过会来看我的……”
祁越没说话,他想起这个事了,倒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最近公司的事情确实很多,一时间忘记了。
“对不起……”
祁越很少跟人道歉,但他对井俏真的很愧疚,所以说抱歉也是真心实意的。
“没有,是我不好。”井俏意识到自己确实太黏人了,老公这么忙,自己还不听话,非要见他,真的很不对。
“以后、以后我不会这样了。”井俏自己擦了把眼泪,跟他保证道:“会很乖的,不会再闹脾气了。”
“也不算闹脾气。”
井俏笑起来,眼睛像一弯月牙,会皱着鼻子,眼里因为哭过而闪着水光,里头印着祁越的影子。
“带我回家吗?”井俏问。
“嗯……”
井俏笑得开心,又把自己的手送到祁越的手里,动了动手指,绕进祁越的指缝和他交缠,祁越脑子里闪过医生的话,叹了口气,还是轻轻地握住了井俏。
3
祁越把井俏带回了家,一路上井俏都很兴奋,脸上的笑意和雀跃藏都藏不住,身体靠祁越很近,身上也暖乎乎的,穿着薄薄的外套,胸口就贴在祁越的手臂上,祁越试过抽离自己的手,但是失败了。
祁越的房子是一套离他公司很近的大平层,只有他一个人住,这是他第一次带人回来,本来想着要不要再另外买一套房子单独让井俏住,想了想还是算了,买房子给井俏住,总觉得怪怪的。
井俏跟在祁越后面进了门,两只手都紧紧地牵着他,好奇地打量着房子。
好大啊……
这是井俏进门的第一感觉,虽然他脑子变得不太灵光了,也没见过什么世面,但就是觉得祁越的房子特别大、特别干净。
“老公……”井俏小小声地问,“这是……是我们的家吗?”
“……”
祁越松开了他的手,带他到沙发边坐下,“你在这好好休息。”
“你还要走吗?”井俏不松手,立马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摇头说道:“不要走,别走……”
祁越尝试着跟他解释,“井俏,我还有工作,可能没有办法陪你。”
井俏眼里又带着水汽,瞳仁很亮,像一汪清泉,眨巴两下估计就要掉泪,他现在十分没有安全感,醒来以后脑子都是空的,他谁都不记得,只知道祁越是他老公,是他们孩子的父亲,他下意识地去依赖他。
虽然……虽然孩子没有了,可是,祁越如果不陪着他的话,真的会很害怕。
可是祁越好像对他很好,但是又好想像很生疏的样子,井俏理不清这种关系,他脑袋糊涂,想不明白,只一心以为祁越是因为宝宝没有了,还在生他气。
“我可以答应你,我会回来的,这样行吗?”祁越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对待井俏,现在的井俏非常黏他,完全把自己当做了他老公,祁越感到内疚的同时也感到很无奈。
“那……好吧,那我、等你回来。”
井俏依依不舍的看着祁越离开,然后门被关上,一开始进来的紧张和喜悦被冲散,只剩下了茫然和无措,没有祁越在,他不知道该做什么,他又看了看四周,房子很漂亮。
但是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井俏心里涌上一股失落,觉得很对不起祁越,他把老公忘了,也把宝宝弄没了。
“祁总,等会儿是去南湾公馆吗?”蒋安泽一边开车,一边问坐在后座的祁越。
祁越看上去很疲惫,领带被他打散了,衬衫扣子也从上面解开了几颗,隐隐能看到锁骨和肌肉。
“不了,推掉,回家吧。”祁越把车窗摇下了一点,凉风吹着他清醒了点,夜里街道上五光十色的,到处都是人,祁越眼神也不知望着哪,“明天帮我约一下沈殊意。”
“是那位沈医生吗?”
“嗯。”
“好的……”
蒋安泽把祁越送到家,自己离开了,祁越在停车场抽了根烟,靠着墙,昏暗的停车场只有他一个人,两指间闪着火星,烟雾绕着他,他很少抽烟,只是今天突然想抽了,一根下去烟灰都积了一长段,随着他的动作而散落到地上,他才又抽了一口,把烟掐了,上了楼。
祁越开了门,屋子里黑漆漆的,也没有声音,井俏不知道去了哪里,他顺手在玄关处把灯开了。
往里走了走,才看到井俏一个人窝在沙发上,一双脚白得晃眼,整个身子都很单薄,祁越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这么瘦。
“井俏?”祁越走过去,站到他面前,“睡着了吗?”
井俏的头埋在膝窝里,两手抱着膝盖,祁越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后颈上几缕乌黑的发丝,还有一对泛红的耳朵尖。
“井俏?”
井俏的手指在膝盖处扣紧了,他慢慢地抬起头,艰难地仰着脸看着祁越,一双哭得湿润的眸和潮红的脸就这样撞进了祁越的眼睛里。
“祁先生……”
井俏哭着喊他,却没有叫他老公,祁越心里一震,莫名有些慌,难道井俏想起什么来了?
“这里根本不是我的家是不是?”眼泪聚在下巴,一颗颗地往裤子上滴,“你也……不是我老公对吗?”
“我……”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的东西,根本没有我生活的痕迹。”
虽然自己被撞坏了脑子,可是不傻的,这个房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两个人住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
祁越心里松了口气,他还以为井俏这么快就想起来了,他蹲下了身,像摸小狗一样去摸井俏的头,脑子里转过好几个理由,要选哪一个才能让井俏相信。
“是因为……我们吵架了。”祁越说,“所以你搬走了。”
井俏的睫毛都糊成一片,看人都不清楚了,他用手揉了一把,“真的吗?我们为什么要吵架?”
祁越想了好几秒,才说,“井俏,情侣之前吵架是很正常的,有的时候没有理由。”
“所以我是因为吵架,才离家出走的吗?”井俏越说越伤心,满心眼的歉意,“老公这么好,肯定是我做错了事,所以才惹你生气的,我还害得宝宝没有了,都是我不对……”
“不是。”祁越头一次这么词穷,他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井俏,他很想告诉他,是自己把他撞了的,孩子也是自己的过失造成的。
但是他不能确保井俏听了这些会有什么反应和后果,所以他还是决定先不说。
“井俏,别哭了,可以吗?”
井俏可能也觉得自己总是哭肯定很烦人,他嗯了一声,用袖子随意地抹了把泪。
但是忍不住,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越是擦泪越是多,头也不敢抬,只敢低着不去看祁越。
祁越被他这幅样子弄得没辙,心里叹了口气,手从井俏的腿弯绕进去,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老公……”井俏下意识地搂着男人的脖子,错愕地看着他精致侧脸的轮廓,“怎么……怎么了?”
“还没吃饭吧?饿不饿?”
井俏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嗯,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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