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路明似乎在用电脑写什么东西,间隙瞟了一眼摄像头,说:“整理会议记录,你呢,怎么还不睡?”
说完他注意到我身后的背景,抬了抬眉毛,问:“今天没回家吗?”
“我自己开车来的,下雪了,山路不好走。”我老实回答。
视频里的闻路明头发潮湿,睡衣随意地开了两粒纽扣,好像刚洗完澡的样子。他认真做着手里的工作,唔了一声问:“怎么不带司机?”
我笑了笑,“这样显得心诚嘛。”
闻路明也笑了,笑意很淡,无奈摇了摇头。我看着他想起老道士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生出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好像隔着屏幕看得见摸不着,他就不是我的了。
但我忘了他本来就不是我的。
“闻老师……”我不自觉开口。
闻路明抬眼看过来,正要问什么,身后忽然传来敲门的声音。我摆出一个笑容,说:“没事,你先去开门。”
“等我一下。”闻路明站起来,消失在摄像头的视野里。
敲门的应该是熟人,他在门口耽搁了很久。我百无聊赖地看着空白墙壁,听不清他们聊什么,竖起耳朵仔细辨别,大概能从声音判断出对方年纪不大。
回来后闻路明主动交代说:“是学生,来还下午借的钢笔。”
我揶揄道:“开会还带学生吗?”
“准备继续升博的研究生,参加这种学术会议对履历有帮助。”闻路明公事公办地说。
我点点头,“哦……”
外面夜深了,我重新躺回被子里,看着屏幕里安静工作的闻路明,渐渐有了睡意。他偶尔看一眼摄像头,目光温柔沉静,好像此刻并不是相隔两千公里,而是就陪在我身边。
半睡半醒时,我忽然冒出一个不着边际的想法——想见他。
我忘了自己是怎么睡着的,早上醒来时手机已经没电了,插上充电器的第一时间,我打开航空公司的软件订了下午的机票,然后联系秘书,让她把能推的工作推到下周,不能推的都安排在今天下午三点之前。
做完这一切,我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冲动。
许久没有给谁准备过惊喜的我,坐在床上忽然感到一丝紧张,不由得想我对闻路明是不是太不一样了……只是几天没见而已,我为什么会这么想见他?
想什么来什么,嗡的一声,手机里跳出两条消息:
“言乔,起床了吗?”
“贝儿的猫砂该换了,今天回去别忘了。”
我看着闻路明的头像,纠结片刻,最后还是把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顾虑抛到一边,回复说:“知道了闻老师。”
第42章
韩潜听说我要扔下工作去找闻路明,对着我啧啧啧了半天,然后想起什么似的说:“刚好我在S市有个项目明年动工,你帮我去看看,这趟就当是出差。”
我嘁了一声:“万恶的资本家,一天都不让人歇着。”
“回头把你派到南非监工,让你看看什么叫万恶的资本家。”韩潜笑骂着说,“去吧,小没良心的。”
登机前我想要不要跟闻路明说一声,再一想他现在开着会,说了也不一定看得到,就干脆没讲。
到S市的飞机三个小时,落地时七点多,等辗转坐车再到闻路明住的酒店,已经将近晚上九点。我行李不多,脚步轻快地找到闻路明的房间,敲了敲门,人却不在。
我想他可能洗澡没听见,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再敲门,仍是没有应答。
不会还没回来吧?我一边嘀咕一边拿出手机拨了闻路明的号码,接通后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喂,言乔?”
“闻老师。”听到他的声音,舟车劳顿的疲惫和等待的困倦神奇地烟消云散,我问:“我到你酒店了,你不在房间吗?”
电话里出现几秒钟的空白,再开口时,闻路明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敢置信:“你……在S市?”
我忽然有点不好意思,摸摸头发说:“我出差,顺便来看看你。”
“这样……”闻路明的声音恢复平静,“我在楼下咖啡厅,你等我一下。”
“不用了,我下去找你吧。”我说。
闻路明想了想,“也好。”
下去大堂,我一眼就望见坐在窗边的闻路明,他也看见了我,从座位上站起来,唇角含笑,冲我勾了勾手。我三步并两步地过去,落进他张开的怀抱里,仰头一笑:“闻老师,想我了没?”
闻路明很刻意地清了清喉咙,然后含糊不清地发出一个嗯字,我这才注意到他对面还坐着一个人,二十三四岁的样子,白白净净,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目光正落在我脸上。
“这是我学生,夏奕。”闻路明说。
学生……不会是昨晚大半夜跑去闻路明房间还钢笔那个吧?我心里莫名涌起一种奇怪的情绪,在闻路明旁边坐下,点了点头,说:“你好。”
面前桌上有两台笔记本电脑,还散落着一些纸张,看样子不是约会是开会,我感到稍微放心了点。闻路明的学生收回打量的目光,礼貌微笑说:“你好。”
“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我说。
闻路明叫来侍应生要了一杯热牛奶,我说我要喝咖啡,他不许。
“坐飞机困死了闻老师。”我试图耍赖,但闻路明不吃这套,手放在我后颈上揉了揉,说:“我马上就好,或者你先回房间。”
“……”
“我还是等你吧。”我打了个哈欠,戴上耳机打开手机游戏,正准备开一局,听见闻路明叫我的名字:“言乔。”
我抬眼看过去:“嗯?”
只见他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我的领口,淡淡地说:“衣服扣上。”
S市冬天气温十几度,我穿了一件绸缎面料的衬衫,领口很低。被闻路明看着,我只好乖乖扣上两粒扣子,用眼神问他“这样可以了吗?”
闻路明没说话,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他的电脑屏幕。我耸耸肩,屏蔽掉耳边其他的声音,专心致志玩自己的游戏。
两局结束,刚好看见闻路明合上了电脑,对面的学生也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我摘下耳机,问:“完事儿了?”
“嗯。”闻路明顺手提过我的皮箱,“走吧。”
正好,我两手空空,还能再开一局。电梯里听见闻路明的学生问:“闻老师,明天早上我……”
“你自己先去,不用等我。”闻路明说。
学生看了我一眼,似乎不大高兴地哦了一声。我忙着打游戏,没空看他的表情,但听他们话里的意思,明天原本是准备一起走的。
回到房间我把剩下的半局游戏打完,才放下手机看向闻路明,说:“闻老师。”
闻路明正在帮我收拾行李,听到声音回过头来,“怎么了?”
我走过去坐在床边,想了想问:“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讨论近年新兴的一种化学技术。”闻路明把最后一件衣服挂起来,合上箱子说:“最近几天开会也主要说这个。”
“昨晚也是这个学生吗?”我又问。
闻路明说“嗯”。
看着他一派坦然的样子,我凑到跟前,与他面对着面,问:“为什么不在房间说啊?”
闻路明和我对视,半晌,很轻地叹了口气:“因为夏奕是omega,要避嫌。”
“你呢,出什么差?”他又问。
我差点忘了这回事,懵了两秒才想起回答:“哦……韩潜看中一块儿地,准备明年建度假酒店,让我来帮他看看,跟这边的负责人吃顿饭。”
闻路明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过了一会儿问:“电影做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开始对地产感兴趣了?”
“也不是感兴趣……就是想自己赚钱。”我说。
至于为什么,一开始是为了和言颂赌气,现在是为了早点摆脱家里的控制,在那个什么狗屁联姻找上门之前,攒够说不的底气。
自从得知秦北都听说了我要结婚的消息,我就知道这次没那么好糊弄过去,如果我咬死不结,最后很有可能是鱼死网破的结局。我被赶出家门无所谓,但我不能让我的猫跟着我流落街头。
再说还有闻路明……
“你开心就好。”闻路明摸了摸我的头发,“别累到自己。”
我仰着头看他,故意撇撇嘴说:“我不开心。”
闻路明抬了下眉毛,面露询问。
“见面到现在,你都没有给过我一个久别重逢的吻。”我叹着气摇了摇头,“大家说的没错,alpha都是睡过就腻……唔……”
嘴唇触碰到熟悉的温度,我如愿以偿得到一个炙热的亲吻。
闻路明俯身吻我,手指灵巧地勾开被他勒令要求系上的扣子,缓缓抚摸我的脖颈和肩,另一只手扶着我的腰,有意无意地揉捏我腰上的软肉。
我抓住他的手臂,发出含糊不清的低哼:“嗯……痒……”
“胖了点。”闻路明低低地说。
“闻老师养得好。”我说。
“言乔……”闻路明的嘴唇游移到我鼻尖,很轻地吻了吻,说:“只是来出差吗?”
我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眼神中出现茫然。而接下来的话似乎不好说出口,闻路明看了我很久,才问:“有没有一点是因为……想我?”
我看着他浓密睫毛下的漆黑双眼,在即将要深深陷入的前一秒垂下眼帘,说:
“有。”
“一点点。”
第43章
酒店的床不够软,枕头也不够舒适,但我睡了几天来最安稳的一觉。甚至不需要信息素,只要闻路明的呼吸和体温,我就能在睡梦里也感到踏实和安心。
闻路明醒得很早,没有叫我,自己轻手轻脚地起来洗漱换衣服,临出门前才到床边摸了摸我的头顶,温柔地亲了一下,说:“我走了。今天会议最后一天,下午我早点回来。”
我迷迷糊糊嗯了一声,喃喃说:“知道了闻老师。再见。”
等他出门,我慢吞吞地起来收拾自己,站在镜子前刷牙时,隐约看见宽松的睡衣领口下还有些没消的红痕。
昨晚我说今天要见政府的人,不许闻路明咬我的脖子,但他还是在我锁骨和胸口弄出了一些痕迹,说这样我就必须把衬衫扣到最上面一粒纽扣了。
上一个管我怎么扣扣子的是中学的教导主任,我想闻路明这么执着于要我规规矩矩地穿衣服,多半也归结于他的职业和年龄,再过十年,他也许会逼我穿保暖内衣。
想到三十多岁的自己和四十多岁的闻路明,我差点把嘴巴里的牙膏泡沫喷出来。
就算到了闻路明的年纪,我大概也做不到和他一样稳重。我只会继续戴着墨镜开敞蓬,对街边的漂亮omega吹口哨,然后被闻路明说年纪越大越不正经。
想到这里,我不自觉对着镜子露出一个微笑。
有他在的地方,一整天我心情都很好。
上午先去工地看了看,中午约好和当地的负责人吃饭,饭后他们提出也想去看看那片地,于是一行几人又返回去,在那里耽搁到傍晚。
太阳落山时下起雨来,我坐在车里给闻路明发消息,告诉他自己在回去的路上,闻路明说他也快到酒店了,叮嘱我海边风大,让司机慢点开车。
我抬眼望向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刮起了大风,云层很低,摇晃的树影在路灯下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怪物。
“你们这儿总是这种鬼天气吗?”我问司机。
司机尴尬地笑了笑,说:“言总您来得不巧,刚好遇上了大风天。”
“哦……”
我正要说话,身后忽然出现一道刺眼白光。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下一秒,两车相撞的砰砰声直冲我耳膜,我从后座甩飞出去,撞到什么东西后被安全气囊死死顶住,血腥气瞬间从喉口涌出,肋骨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有血液从我头顶流下,缓缓模糊了视线,余光看见司机猛打方向盘,轻盈的轿车在湿滑的道路上打了几个转,一头撞进路边的绿化带里。
救护车的鸣笛穿透雨夜,在记忆的最后,我握着手机拨了闻路明的电话。记不清自己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有说,听着电话里焦急的声音,我渐渐失去了意识。
很痛。
所有感觉都消失了,只剩下痛。
我从小都不是一个坚强的人,饿了会喊,痛了会哭,但现在我的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想哭却发不出声音。
昏迷中我仍然想着一个人的名字,想我痛成这样,他怎么还不来安慰我……
……
仿佛有所感应,我听到了他的声音,很轻地叫我的名字。缓缓睁开眼睛,视线聚焦,看到面前熟悉的脸,我以为自己痛出了幻觉。
惨白的灯光下,闻路明坐在床边,脸色从未有过的难看。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直到看到我睁开眼睛动了动嘴唇,紧皱的眉头才微微舒展了一些。
“还痛吗?”他声音干涩,仿佛很久没有喝过水。
我点点头,想说话发现自己胸腔闷闷的,需要很用力才发得出声音,然而只要稍一用力,胸口就会传来一阵钝痛。
“你肋骨骨折,需要静养。”闻路明皱着眉说,“万幸没伤到内脏。”
我垂眼看向自己的胸口,看见病号服下绑着固定带,试着说话,只能发出微弱的气声。“司机呢?”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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