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未秋并不理睬杨誓安,自顾自地盯着碗里的绿豆羹:“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
下面两句,是他最想说出口给杨誓安听的,可是何以忘凝视着杨誓安的脸,剩下两诗,却哽在了喉咙里。
他与何以忘是亲兄弟,两人却无不处处提防着对方,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本自同根生,相煎……”萧未秋还是把这句耳熟能详的诗句说了出口,“何太急?”
这句诗不仅是想对何以忘与杨誓安说的,更是对那已经死去的、事事都爱把自己踩得一文不值的双胞胎哥哥萧未寒说的。
或悲或喜,是劫是缘,纷争格斗,从未平复,即便说出这句诗,谁也无法从中一笔勾销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
何以忘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垂眸不语。
杨誓安被他意味深长的话哽住了,心性多疑的他总觉得不对劲。
因为几天前,他发现母亲背着他们一家去了何以忘那里。
杨誓安只是偷偷跟着姜莉,但却没有揭穿她偷偷去何以忘家里,那时开始,他就觉得隐约有些不对劲。
生性多疑的杨誓安上网查了查何以忘的出生年月,发现何以忘年龄三十出头,与母亲姜莉所说的三十年前的婴儿年岁相同。
杨誓安照了照镜子,确实越看越觉得自己的容貌与何以忘相似,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对何以忘有一些联想。
而且姜莉那天从医院回家后,手里拿了一份亲权指数为99%的亲子鉴定报告,但是与自己母亲进行鉴定的人是匿名的。
杨誓安确信母亲姜莉一定是找到了她的另一个孩子,只是不知道是谁。
他也没问,因为母亲没有告诉他的意思。
今天萧未秋意味深长的话,杨誓安又不得不产生了联想。
“失陪一下。”杨誓安赔笑道,掏出手机往阳台上走,打开通讯录,拨电话给备注为“妈”的号码。
“妈,你告诉我,何以忘跟我有什么关系?”
过了漫长的几秒钟。
“……”
杨誓安得知了事实,瞳孔剧缩,觉得四周气压骤然变低了一般。
这时,何以忘突然走出了阳台,来到了他的身边。
第77章 他会不会也这样恨我?
杨誓安挂了电话,转头看着何以忘,眼神却还是如同凝视仇人,却又掺杂了更多复杂的情感。
何以忘垂眸,笑得荒诞,道:“这下你应该知道那天被你害死的孩子,也是你的亲人了吧?”
杨誓安双手靠在阳台附着了精美雕花的护栏上,目视远山夜景,双眼似乎微微有波光。
“何以忘……”杨誓安突然叫了他的名字,眼睛却一直看着前方远山,“从小,我就被大家说,我与那个史上第一位夺得奥运冠军的Omega长得很像。”
杨誓安把目光移到何以忘脸上,“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注定与你有这样的孽缘。”
何以忘不言不语,抬起双眼看着远处稀疏的星辰。
“长大之后,我遇见了萧未秋……”杨誓安继续自顾自地说,“我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Alpha,长得英俊,温柔体贴,对我照顾可是无微不至。”
“萧未秋叫我留长发,我便留长发,萧未秋叫我喷茉莉花味的香水掩盖我的信息素,我便照他的话去做。”杨誓安的双眼通红,“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他的床底下,藏的全是画你的肖像……”
何以忘略显惊讶,转眼看着杨誓安的脸庞。
杨誓安的泪花夺眶而出,“你的一颦一笑,你在冰上的舞姿,你的头发,就连每一根,都一丝不苟地展现在画面上。”
“为什么是你?画里的全是你!那些画全是他的宝贝啊!”杨誓安挑了挑眉,“我把他的画全部撕毁了之后,他还差点要将我给撕了呢……”
何以忘眉头一皱。
杨誓安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我的那头长发,为萧未秋而留,为萧未秋而剪,可是我却被告诉,这是属于你的标志,我只是一个高仿且廉价的冒牌货。”
……
与此同时,在客厅。
吃完饭犯困的夏夏悄悄溜到了宽敞的阳台玩耍。
孩子看到了何以忘和杨誓安,于是便躲在了一边,想偷偷埋伏,然后突然蹦出来吓他们俩。
不想却看到了杨誓安又哭又笑的模样,孩子这才知道,原来大人也会哭,于是便打消了突然蹦出来吓唬两个大人的念头,竖起耳朵,好奇他们所说的话。
杨誓安含着泪,仰天长笑道:“为什么是你?我恨你啊何以忘!”
何以忘沉默。
“当时你和萧未秋结婚的时候,我恨不得把你们两个推到地狱里去,得不到就毁掉。”杨誓安表情狰狞。
何以忘咬牙切齿地瞪着他:“所以你把我和他的孩子推到地狱里去了。”
“没错……”杨誓安笑得满心喜悦,“为什么是你?该被萧未秋捧着呵护的人,明明是我,明明是我啊!”
何以忘攥紧了拳头,“你何尝缺少别人的爱?从小到大母亲就伴着你,疼着你,现在你结了婚后,蒋烨也不曾亏待你……”
杨誓安摇了摇头,“蒋烨?性格有那么几分与萧未秋相像,我才接受他的追求,我何曾不知道,他只是图我的美貌,对我又有几分真心?”
“至于母亲,我现在明白了,她对我的一切疼爱,源于她对那三十年前的婴儿深深的愧疚,我还是逃不出你,何以忘的阴影……”杨誓安咬紧了泛白的嘴唇,泪水都顺着嘴角流进了干涩的口腔里。
何以忘怒目圆睁,“身在福中不知福,不可理喻,你我简直就是有血缘关系的仇人!”
“对啊,我恨你何以忘!”杨誓安笑声逐渐变冷,冲着何以忘咆哮道:“为什么是你?我的这么恨你,你竟然是我的亲哥哥?”
忽然,杨誓安情绪过于激动,忽然感受到腹部的一阵绞痛。
杨誓安捂着肚子,疼得生不如死。
这会儿动静有点大了,把夏夏都吓傻了。
客厅里在谈笑风生的萧华剑和蒋振腾也听到了阳台的动静。
蒋烨听见杨誓安的怒喊,连忙冲出去问道:“怎么回事?”
见到自己的Omega捂着肚子,蒋烨惊慌失措,“怎么了宝贝儿!”
“他……”杨誓安指着何以忘,委屈极了,“他说,要我的孩子与他的孩子一起下葬……”
何以忘指着他的鼻尖大骂道:“杨誓安你不要血口喷人!”
蒋烨一怒,信息素就在空气里如同千万条绳索般捆住何以忘,仗着Alpha信息素的气势要把何以忘按在地上。
“你敢在我的地盘上动我的Omega?”萧未秋挺身而出,挡在何以忘面前,“与其在这仗势欺人,不如看看杨誓安的情况,送去医院,或许还来得及!”
蒋振腾最着急杨誓安肚子里的孩子,连忙叫了救护车。
杨誓安是幸运者,孩子没有损伤,蒋家都松了口气。
萧家也跟着赶来了医院。
蒋烨不忘秋后算账,质问何以忘道:“你怎么心肠这么歹毒?你没保住自己的孩子,也不容得我们的孩子诞生吗?”
何以忘不想解释,再多解释反倒显得自己心虚,所以他闭眼别开脸。
萧华剑却站在了蒋振腾这边,“何以忘,你解释一下这到底怎么回事?”
何以忘义正言辞:“我什么也没有做。”
魏筱乔唯恐天下不乱,笑了笑,煽风点火道:“定是听说了誓安有了孩子,何以忘却失了孩子,心生嫉妒呗……”
何以忘瞪着魏筱乔,气得浑身打颤。
萧未秋依旧挡在何以忘身前,“杨誓安的话不能信,定是杨誓安自己身体出现问题,却赖在以忘身上。”
“谁会拿孩子开玩笑!”蒋振腾不顾萧华剑的颜面,怒斥萧未秋,“你这话的意思是说,誓安为了用孩子来当武器来陷害何以忘吗?”
萧华剑圆场,拍了拍蒋振腾的肩膀:“老蒋消消气。”
谁会拿孩子开玩笑?
这句话,不该问问“受害者”杨誓安吗?
何以忘在一旁冷笑。
杨誓安身体还有点虚弱,醒来之后,需要补充营养。
他泪流满面地指着何以忘,冤屈都充盈了眼眶,“你、你为什么要这样伤害我?还污蔑我下毒手害得你没了孩子……”
何以忘不得不为杨誓安精彩绝伦的表演喝彩。
这时,在一旁看热闹的夏夏摇了摇魏筱乔的袖子,问道:“妈妈,你不是说过,不能说谎的吗?”
“对啊,你看看你表舅夫,总是说谎!”魏筱乔回答道,“千万别学,听到没有!”
夏夏摇了摇头:“表舅夫没说谎。”
众人目光都聚集在夏夏身上。
夏夏指着杨誓安:“明明是你说谎,表舅夫根本没有碰过你,是你自己突然捂着肚子喊疼的!”
魏筱乔捏了捏夏夏的手臂,“别乱说,誓安叔叔怎么回胡诌呢?”
夏夏被捏疼了,委屈地哭着道:“明明就是,夏夏不敢说谎,会被妈妈打个大嘴巴子的……”
萧未秋连忙蹲了下来,和蔼地擦了擦夏夏的眼泪,“夏夏乖,你还听见什么了?快跟表舅说说!”
“我……我还听见,”夏夏啜泣着,指着杨誓安,“他说他恨表舅和表舅夫,所以把表舅和表舅夫的孩子推到了地狱里。”
“你胡说!”杨誓安急了,“小小年纪,满口胡言!”
萧未秋没理会杨誓安,继续追问道:“还说什么了?”
“他还说,蒋叔叔和表舅很像……”
蒋烨瞬间脸都绿了,瞥了一眼杨誓安。
夏夏是个孩子,哪懂得哪些该讲哪些不该讲,听到什么全都说了出来:“他还对着表舅夫说,我这么恨你,你竟然是我的亲哥哥……”
在场一片哗然。
魏筱乔也震惊:“夏夏,话不能乱说!”
杨誓安似乎忘了肚子疼,下了病床,气势汹汹地冲向夏夏:“野小子,竟然胡言乱语!”
魏筱乔也跟他急眼了,忙护着孩子:“你做什么,我的孩子也轮不到你来管教!”
夏夏吓哭了,又开始展示大嗓门,大晚上的,把整层医院都哭醒了。
魏筱乔不得不先带着夏夏离开,省得打扰病号休息。
“我和萧未秋很像吗?”蒋烨质问杨誓安道。
“不能听那个小孩乱说!”杨誓安气急败坏,解释也变得毫无底气,“我、我从来没说过……”
何以忘冷冷一笑,全程袖手旁观。
“童言无忌,夏夏才几岁啊?”萧华剑反问道,“我们萧家的孙子是你害的?”
“到底谁害谁,这都不重要了。”何以忘心平气和地走上前,“重要的是你肚子里的孩子平安无事,这下子大家都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杨誓安也累了,演不下去了,原形毕露,瞪着何以忘:“少在那装菩萨心肠,我就恶心透了你那无辜善良的模样!”
“我装菩萨心肠?可笑至极,我连装作怜悯你都不曾有过,因为你根本不值得我怜悯。”
说罢,何以忘转身,扬长而去。
“何以忘!”杨誓安看着他的背影,怒喊道,“就算你是我亲哥哥又如何,我就是恨你!恨你一辈子!”
何以忘拂袖而去,步子虽坚定,但是心中早已五味杂陈。
如果不是因为萧未秋,他和杨誓安,会不会就成为能坐在一桌上吃饭说说笑笑的家人?
何以忘离开的脚步情不自禁地加快。
他不敢想象,自己曾经把萧未秋当成萧未寒的替身,那时的萧未秋是不是也如此痛恨自己……
第78章 又有了!
何以忘离开之后,萧未秋没管在场的人什么反应,二话不说跟着他一同离去。
“儿子!”萧华剑叫住了他,“你肯定知道实情,给我说清楚,孩子到底怎么没掉的?”
萧未秋指了指病房里鬼哭狼嚎的杨誓安:“爸,你问问他吧,他一定比我更清楚。”
萧未秋说罢转身,加快脚步追上何以忘。
“以忘与杨誓安的关系又是怎么回事?”萧华剑追上前去,笑声地问道。
“这里其中的阴差阳错太多了,回头再和你解释清楚。”
萧未秋的话还没说完,何以忘就已经离开了视线范围内,于是萧未秋着急地跑了上去。
何以忘回到了车上,长吁一口气。
心中五味杂陈,他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心情去面对。
在这车厢的密闭小空间里,空气中被抽去了声音,何以忘的脑袋被嗡嗡的耳鸣轰得眩晕阵阵。
一种熟悉的感觉忽然袭来,肠胃滚滚蠕动,隐隐约约想要呕吐。
这种感觉,何以忘有预感,肚子又有动静了。
这时萧未秋跟了上来,上了车:“宝贝儿……”
“老公,我现在……”何以忘抬起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他,“我现在只想回家。”
“好。”萧未秋边启动车子,边问道,“你跟杨誓安独处的时候,他跟你说了什么?”
何以忘顿了顿,“夏夏刚刚不都全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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