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在电话里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时候,语重心长地安慰他:“这些年委屈你了,你也知道,自从你兰姨走了,你妈就得了抑郁症,这些年我们的都不敢刺激她,只能纵容她把你打扮成女孩子的样子。”
“不过今后你就不用再把自己弄成这副不男不女的样子了,我给你打了几万块钱,你自己去买点男装还有男生喜欢的东西,最好再去健身房练练,以前就算了,可你到底是个男人,要结婚生子,瘦得跟个竹竿儿一样不好看。”
“我到底算个什么呢?”江水心问道:“我是他们为了应付家中长辈的累赘,是为了让她活下去的工具,是下一个传宗接代的父体。”
“让让,很没意思啊,你不觉得吗?”
“怎么会没有意思呢?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好吃的美食,很多好看的景色,你还会画画,很多人都喜欢你。”祁让笨拙地安慰江水心。
“你觉得这些事情有意思吗?可我不这样觉得,他们都是如此地寡淡。”
“就算现在找不到有意思的事情也没关系啊,只要或者,肯定就能找到,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和我一起,我把有意思的事情分享给你。”
江水心深深地看了祁让一眼,似乎能看到祁让身后普渡众生的神性的圣洁的光。
“那说好了,你陪我去找,有意思的事情。”
从这天开始,祁让和江水心的关系突飞猛进,日益密切,认真算起来,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像是某种互相的意义所在,祁让帮助江水心去感受生活,自己的感情也在这个过程中得到了救赎。
一年多以前,祁让从云顶山下来,看到在山脚等了一夜的哥哥,说道:“我们离婚吧。”
少年时的心动与追逐,终于在这一刻结束了。
祁让决定把自由还给哥哥,也放过他自己。
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结婚容易,离婚竟然会这么困难。
首先是哥哥如同当初拒绝他的告白一样平平淡淡地拒绝了他离婚的要求,后又是父母因为家族利益捆绑,不允许他离婚。
祁让越发看不懂他的哥哥,但他可以肯定,他不想再像以前那样,永远都跟在哥哥身后无望地追逐,他决定去寻找更广阔的世界,所以他偷偷向系里递交了留学申请,直至出发前,才偷偷告诉了江水心一个人。
出国那天,祁让只拖着一个小小的箱子,很多东西他都可以到了法国再买,第一次彻底抛弃过去的日子,他决定轻装上阵。
在办理登机手续的柜台,祁让的手腕突然被人抓住了。
“让让,你想去哪?怎么也不跟哥哥说一声呢?”
没想到最后还是被发现了,祁让干脆破罐子破摔,道:“我要去法国留学。”
“跟我回去。”
“我一定会出去的,你今天拦住我,我明天也会出去。”
“多谢提醒。”
起先祁让只觉得一头雾水,不明白这个“提醒”是指什么,直到他被反锁在家里哪里也去不了。
祁让不遗余力想要逃离这里,再后来,铁索套上了他的脚踝。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明不爱我,为什么偏要把我留在身边?为什么!”祁让愤怒得如同一头困兽,揪着该死的铁索质问祁月白。
“你凭什么替我说不爱这种话?”
“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我追求你这么久,你从来没有答应过我,就算结婚了,你对我也是一如既往的冷淡!难道你还要我自欺欺人你其实是爱我的吗?!”
“我当然是爱你的。”
祁让不想再被祁月白动摇了自己的决定,摇着头道:“你骗我!你根本不喜欢我,你永远也不可能喜欢我!你只是不能接受我喜欢上江水心,在他出现之前,你从来不会这样!”
“我的确不喜欢他,让让,你是自由的,不应该被任何人拥有。”
包括江水心,当然也包括他自己。
祁让完全无法理解祁月白的话,难道他的意思是,过去这些年,哥哥并非不喜欢他,而是觉得他不应该被任何人拥有,所以才从不碰他?
这是什么狗屁理由?!祁让宁愿听到哥哥说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
长年累月的委屈不断发酵,终于达到顶峰,祁让崩溃地砸了床头柜上的所有东西,“我一定要出去,我宁愿死,我也不要继续被你关在这里!”
出生就是光明的祁让也许真的无法理解祁月白的这种心态,就像是长久饭都吃不饱的孤儿院里的孩子突然得到了一颗糖果,不会想要立马含进嘴里吞进肚子里,而是会想要好好收藏起来,馋得狠了也就是多看两眼、多摸两下,趁着无人的时候偷偷舔舐两下,品尝只属于他的甜。
但如果有人觊觎他的糖果,甚至尝试把糖果从他手里偷走,再舍不得,天生的占有欲与黑暗中滋生的疯狂一定会促使他一口吞下这颗糖果。
而祁让就是祁月白的这颗糖果。
祁让不理解祁月白的心理,也再也无法忍受,甚至尝试自杀逼迫祁月白放他离开。
祁月白潜藏于骨髓深处的疯狂与占有欲终于冲破理智,他含着药片亲吻祁让,一起在绚烂的世界中沉沦。
从此以后,祁让不会再想着远离。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的更新,哈哈!
第57章 离开
恢复记忆的祁让迷茫地站起来, 往外走,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想把所有事情都甩在身后。
但他好像被困在原地, 拼劲了全力也只是原地踏步, 他要快一点,再快一点……
“祁让!”谁突然叫了他一声,手腕一紧,被人拽着向后倒去。
天旋地转间, 祁让猛然回过神,才发现他不知不觉中竟然跑到了顶楼, 如果不是有人拦住他,他或许已经跳下去了。
来拦住他的人是江水心。
好奇怪, 祁让想,为什么江水心要拦住他?这不是江水心想要看到的结果吗?
“前两天,我听说陆北消失了,这个节点上辅导员又突然通知开年级大会, 我就知道一会出什么事。”江水心解释道。
祁让没什么反应,他并不在意江水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江水心继续道:“你恢复记忆了是吗?你的眼神变了。”
他以为祁让恢复记忆之后,应该会变成曾经那个天真地对着他说“我来陪你寻找有意义是的事情”的祁让,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现在的祁让好像又变成了一个全新的他不认识的人, 眼神疲惫, 最后一点光芒也消失殆尽。
江水心感觉到一点轻微但不间断的刺痛,他曾有过这种感觉,但他依旧不会承认自己做错了,也不会感到后悔。
“你救过我一次, 现在我也救你一次,很公平。”江水心自顾自道:“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尽力帮你。”
祁让终于看了江水心一眼,“那我现在谁也不想见到可以吗?”
“可以。”
江水心把假发摘下来,裙子脱下来,快速给祁让化了一个妆,告诉他,校门口433路公交坐12站,徐家口站下,那里每天都有几辆去一些小县城的直达车,不需要身份证,随便选一辆,到地之后随便找个公厕卸妆换衣服,之后甚至可以再转到更小的乡镇去,保证谁也找不到他,包括江水心自己。
他甚至把银行卡一并交给了祁让,并且告知了密码,叫祁让随便取用。
祁让愣愣地任由江水心打扮他,其实他刚才的意思只是希望江水心能够离开,让他一个人待一会儿,但江水心明显误解了他的意思。
他没有选择解释,也没有阻拦,漫无目的地想着——误打误撞能躲起来一段时间好像真的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现在的他既没办法回去面对议论纷纷的同学,也没办法见他嘴上说着对他好实际上永远把公司利益摆在首位的父母,更没办法见到祁月白。
祁让已经想起来,他失忆前发生的所有事情。
他刚醒来被锁在床上,做这件事的不是什么商业上的敌人,正是他全心全意相信的哥哥;
他瘦骨嶙峋,并不是生了什么病,而是被喂食了一种叫做LSD的毒品。
LSD具有强烈致幻的作用,断药后会发生“回闪”症状,也就是祁让偶尔会看到了墙面融化的幻觉。
服下这种毒品,短时间内会让人心跳加速血压升高,产生特别美好的幻觉。
和哥哥在极致美好的幻觉中沉沦、下坠,祁让几乎能看到尽头死亡的黑暗。
所以,在某个普通而平常的风和日丽的上午,祁让抛却了那些痛苦的可怕的过去,时隔两年,扑进祁月白的怀里亲昵地叫他哥哥。
回想起那段可怕的记忆,祁让忍不住浑身发抖,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走吧,不会有人认出你的。”江水心替祁让化完妆,说道。
祁让缓缓回过神,毫不犹豫扔掉手机,拿着江水心给他准备的东西,转身离开了这里。
他没有目的地,按照江水心的指示搭乘公交车到了徐家口,几个年老的人就在附近等车。
等了大约半个小时,第一辆车终于晃悠了过来来,是祁让从没坐过的破旧的车,车上味道很奇怪,而且大多是一些老头老太太,偶见几个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孩儿。
这辆车的最终目的地是一个叫做富水县的地方,祁让下车后,去卫生间把裙子脱下来,重新换成男装在路口上了一辆去太安乡的地方。
富水县本来已经不是什么繁华的地方,太安乡就更加荒凉了,整个街道看起来不过百米长的样子,街道两旁伫立着一些两三层高的建筑,每个店面平均一两个人,除此之外,几乎再也看不到其他人了。
祁让感觉有点口渴,想买瓶水,去到一家看起来还算大的超市,却看货架上的东西都积灰了,一下没了购买的欲望,推出了超市。
他慢悠悠从街头晃到街尾,不得不认命,这里确实没有酒店,甚至连旅馆都没看到一家。
什么叫惨上加惨、雪上加霜啊!
祁让颓然地蹲在路边,眼泪后知后觉地涌上眼眶。
那段被遗忘的记忆,怎么会是这样呢?他的哥哥……明明是那样风光霁月完美无缺的人……
“你是不是要找个地方投宿啊?”
祁让正迷茫时,一个小孩突然走了过来问道。
祁让急忙擦掉眼泪,问道:“这附近有酒店吗?”
小孩看起来也就七八岁的样子,穿着不合身的长袖t恤,整个手腕都露在外面,但身上收拾得很干净,与年纪不符的深遂的眉眼,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穿着上的窘迫。
“酒店没有,整个太安都是没有酒店的,不过我家是农家乐,条件可能那么好,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跟我一起回去。”
“我愿意!”祁让赶紧答道,毕竟本地人都说了没有酒店了,他要是再不答应,那不是只能睡大街了。
“你不问问住宿费吗?”
“哦,那住宿费多少?”
“押金300,每天60,包一日三餐和住宿,日结。”
物价便宜得令祁让咋舌,他欲言又止地看了小孩儿一眼:“你叫什么啊?家里还有其他人吗?你家里人同意你往家里拉客吗?”
祁让合理怀疑这个小孩儿是为了赚点零花钱没经过父母同意就想暗度陈仓把他带回家。
“我叫李想,便宜是因为这里物价就这么低,而且我家里的情况并不好,收六十已经够了。我可以保证不会有人反对你住进我家,你考虑一下到底要不要去。”
李想年纪不大,说话却一股子决断锋利的味道。
祁让忍不住把他当成一个成年人来看待,说道:“那好吧,我去你家里,定金现在给你吗?”
“先回去吧,财不露白。”
“哦哦。”
祁让多少是有点陷入沉思了,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早熟的吗?他还以为七八岁的孩子肯定都是满脑子吃喝玩乐儿啥坏心思都没有呢。
想到这里,祁让忽然一顿。
那么哥哥呢?九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妈妈那么坚定地指控当初是哥哥把她推下楼梯……
不,这件事没什么好值得怀疑的,秦四爷已经把当初的事情解释给他听过了,秦四爷那样的人,总不至于特意编造谎言来骗他。
祁让收回思绪,跟着李想离开了太安街道,他本来以为李想一个小孩子都能走下来的路,他走着不会有什么困难,不想这一走竟然就是一个小时!
“你家还有多远啊?”祁让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李想认真看了一眼四周,回道:“已经走了三分之二了。”
“三分之二!”但凡眼前不是一个小孩儿,祁让已经开始耍赖了,他敲了敲酸胀的小腿,忍着颤音问:“这么远的路,难道都没有车吗?”
“只有摩托车。”
“那我们为什么不坐车?”
李想一板一眼:“从街上回去,坐摩托车要十块钱,很贵。”
“……我来付钱啊,又不要你付钱。”
“这条路也没有多远,大家都是走回来的,我以为……是我考虑不周,下次我会提前跟你说的。”
祁让:“……”OK,都怪他太菜了。
好不容易回到李想家里,已经是四十分钟之后的事情了,祁让看着眼前仿佛随时都会倒的危楼,沉默了。
“……这就是你口中的农家乐?”
李想一点也不心虚:“泥墙瓦房,不农家吗?”
“农家有了,乐呢?乐在哪儿?”
“我去给你煮饭,不就乐了?”
祁让:“……”
事实证明,不是所有七八岁的小孩儿都像祁让一样是个只会扑蝴蝶的傻乐子人。
李想家的厨房甚至还是烧柴火的土灶,不过这玩意儿李想倒是用得得心应手,轻而易举就用一把干柴引起火,煎了一个漂亮的鸡蛋,用剩下的油沫子做了两碗清淡的白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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