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卓见朱厚照扶起了宁王,将人从身后抱住,靠在胸前,维持了坐姿,便舀了一勺药喂到宁王唇边,“王爷……喝药了。”宁王不知是虚弱还是睡着了,并不理会,一滴也没有喝下去,朱厚照心急,将药碗一把端过,一口喝了,就这个姿势,捏住了宁王的下巴,将药全部渡了进去。
宁王再如何痛苦的扭动身体都是徒劳,不同这几日疯狂的攫取,霸道的吻夹杂了苦涩的味道,一人的舌尖将这些苦到极点的药推向自己喉咙深处,牙关被把持,强迫着下咽,待喂药和掠夺发泄尽了,朱厚照才松开了他,离开的间隙仍有银丝在两人嘴唇间相连,宁王的嘴角渗出稀释过的药汁,这番侵略后他意识恢复了些许,推开了朱厚照,伏在床上猛烈的咳嗽,这生死不能,自尊尽毁的境地不知何时才能结束,他握紧了拳,抵御身体的毁灭和意志的崩塌。朱厚照手掌覆盖了他的拳,宁王如同遭雷啻般一惊,他真的畏惧了这肌肤之亲,惧怕疯狂的占有无穷无尽,在不分黑夜白日的宫殿中等待着生命尽头,这不是大明的宁王,这不是朱宸濠,现在这具躯体自己也不认得了。
如此僵持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太医的强效药发挥了作用,宁王冷汗淋淋,思维也清晰了,朱厚照目光不离,看的出来他热毒缓解,闷闷的说道,“还有两粒药,吃了吧……”宁王正想伸手甩开朱厚照递来的药丸,就听见早已退下的陈卓万分慌张的跑进来,连通传都顾不得了,“皇上!大事!瓦剌的托齐王子在席间突然就死了!六王子叫嚷着,咬定是大明害的!现在文锦殿中已经乱了!”
朱厚照和宁王同时震惊。宁王的思维转的飞快,是了,今日是邀请瓦剌使团的日子,那个饭桶哈撒居然不得自己授意,自行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敢明目张胆的在宫中行刺,还嫁祸我大明!不对,这几日自己踪迹全无,一定是他自信过度铤而走险,这个饭桶有勇无谋,有胆子干没有脑子算,如此鲁莽,难保被刑部和大理寺,或者是不懂给查出什么,如此,自己精心布置的局面就功亏一篑了……宁王思考时,朱厚照已经匆匆下了床榻准备去文锦殿,转头不舍的看了一眼全身汗湿的宁王,也不奢望宁王有任何举动,却见他开口道,“皇上……皇上不在席间,咳咳,托齐就死了,皇上此时更不应该出面了,又不是瓦剌可汗死了,区区一个……一个外族的首领的儿子,死了就死了,值得皇上去坐镇么……”药太苦,宁王忍住了反胃的不适。
朱厚照被点醒,不再急于敢去,同时又惊喜的发现宁王居然在为他考虑为他进言,一时激动高兴异常,“皇叔说的是!皇叔说的极是!”说罢极其小心的坐回宁王身边,“那我们该怎么办?”宁王皱眉看了一眼朱厚照的侧脸,“让另外的人出面,先稳定住局面,只要哈撒被安抚了,就无大碍。”朱厚照一半内心担心瓦剌,一半内心呵护着宁王这**定国的才华,“那派谁去呢?”说完他就想到了人选,那个人地位不凡但不能高于天子,还置身宴席外,他看着宁王的眼神多了几分期待祈求。
宁王也明白了他的含义,无声哂笑,即使嘴唇还残留点莹亮,这一个神情让朱厚照发觉原先满腹经纶运筹帷幄的宁王又回来了,这是比自荐枕席更震撼的魅力,指点江山挥斥千军,宁王必须在江山万里山河辽阔中驰骋,而非这缠绵绮丽的宫殿中,不,放归社稷后,皇叔再不属于自己,而囚禁在深宫无异于亲手杀死他,朱厚照内心百转,痛苦的把脸埋进手掌间,宁王只知道他是被瓦剌搅的烦躁,自顾的站起,拿起桌上方才太医进献的药丸,入口嚼了起来。朱厚照再次抬头时看见身披睡袍的宁王一侧脸颊微凸,正在下咽什么东西,他又喜又悲,苦笑着说道,“朕,有愧,可江山还是有赖皇叔。”宁王心道这话留着你退位时候说吧,思维一打岔,差点被药丸呛到。
文锦殿内,歌舞早已停歇,托齐突然毫无征兆的倒地不起,哈撒连忙上前扶住大声呼唤,但仅仅唤了两声,托齐便口吐黑血断气了。
哈撒大惊,怒吼道,“谁杀我大哥!你们谁也不准走!”
殿上百官以不懂为首,皇亲以蓟王为首,一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的手足无措,还是不懂连忙叫到,“请太医啊!”
“不行,我大哥死了!你们都是凶手,谁也不准离开!”哈撒抱着尸体,满面凶神恶煞。他手下的若干瓦剌随从,立刻以身挡在了大殿门口,不准任何人走出,要不是进宫前被收缴了兵器,看这阵势,他们会直接拔刀砍人。
朱厚照身边的一个内侍非常机灵的从大殿后门溜走,找到了乾清宫的黄晟,黄晟是心腹,才来到禁宫中通报朱厚照。
不懂面色凝重,他走到托齐身旁,想看一眼他的死状,被哈撒两手紧抱,只看到嘴巴到下颚都是黑血,方才还笑语干杯的人此刻已经阴阳相隔,真是太意外了,意外往往包裹了阴谋,不懂在朝中混了这几年,直觉告诉他此事不简单。其余殿上诸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了,一时谁也没有个决断,任凭着哈撒发泄怒气,口出恶言。不懂不忍再看尸体,转而对着哈撒道,“你连太医都不请,就急吼吼的说道你大哥死了,你是不是盼着他死啊?”众人纷纷点头,哈撒气的脸都白了,怒目圆睁,“你,你说什么?!”
“行了!我知道你认为自己最帅,眼睛就不要瞪这么大了,都快掉出来了!”不懂抬出两根手指,弹掉了哈撒指向自己鼻子的手指。“如果是我哥这么倒下去,我肯定非常慌乱,然后大叫救人啊,一定不会这么轻易的判断他死掉啊,即使真的是意外死了,你们兄弟情深,难道不该掉几滴眼泪表示悲痛吗?”不懂围着哈撒转了一圈。哈撒放开尸体,敌视的死盯不懂,没想到这里来了个碍事的,“你想说什么?我大哥就这么死在你们皇宫之中,你们一定脱不了干系,我瓦剌一定要报仇!”
“我想说啊,哈撒王子你没有一点悲痛,也不愿救治你大哥,就算现在人死了,总要请个太医验一验死因啊,可是你呢,”不懂耸肩道,“就像要就知道他要不治身亡一样,而且是巴不得要把他的死嫁祸给大明一样!”
“你!”哈撒被他点了死穴般,一时无语反驳。
“我怎么啊,我想救托齐啊,可是你拦着不请太医,托齐就是你杀的!”不懂口若悬河,哈撒脸色极其难看,“你血口喷人,我瓦剌一定不会放过你!”
“不要老是拿瓦剌来吓我,我很胆小的,你看你大哥口吐黑血,嘴唇发紫啊,很有可能是中毒啊,但是我大明的酒菜除了御座上皇上吃的以外,都是一色的,众人都不知道自己会吃到哪一份啊,托齐王子都是在吃自己桌子上的酒菜,除了有一个人递给了他一杯酒啊,而那个可能很有问题的酒杯啊,刚刚被人发飙的时候摔碎了,毁灭证据啊,是不是啊,请问这个人是谁啊?大家都看见了吧!”不懂眼神犀利的投降哈撒,他的话赢得了在场人的附和,人们都以钦佩的目光看着。哈撒没有想到自己精心策划觉得毫无漏洞计策就这么三言两语被不懂识破了,立刻心虚起来,“你!你不要血口喷人!”
“我不会冤枉你的,你一个外族人在皇宫里字都认不全,还敢做这种事情,肯定背后有人指点,其实你呢,也不用隐瞒了,都是那个背后主使的人告诉我的,不然我哪能想得到啊,你都被他卖了,还在这里逞什么能干啊!”不懂以手扶额,做了一个不忍直视的夸张动作。
哈撒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被不懂一番话刺激,早就乱了分寸,听到主使之人,他眼神朝着藩王那一堆人逡巡,看的那帮闲散的王爷心里发毛,这私通外敌为乱朝纲的罪名可是要处死削籍,株连家族,王爷们锦衣玉食的才不会去招惹这种事情,哈撒没找到宁王,他内心也犹豫,真的是宁王出卖了自己吗?不懂看着哈撒飘忽的眼神,内心有些感慨,只听哈撒狐疑问道,“我凭什么告诉你!”不懂摆出一副嫉恶如仇的样子,指向那帮藩王,“主谋是不是就在那些人里面?告诉我了就可以让你如愿。”藩王们看见不懂指过来,吓的纷纷转身躲避哈撒的目光。
哈撒想不明白,怎么大明朝人人都说让自己如愿,自己的愿望真的那么昭然若揭?他摇了摇头,“不是!”全然没有发觉自己已经中了圈套,而在场人已经在等待慢慢揭晓答案,不懂更是眼神明亮,不出三句话,他一定可以让哈撒说出主谋。
“没有证据,不要随意污蔑我殿中大明重臣……”一句淡淡的不露情绪甚至还带着倦意的话从大殿正门飘来,人未到声先至,这声音在场的人都识得,说罢,宁王终于现身,他从殿外黑夜中走了进来,殿中明亮的火光照亮了他周身,不同于以往,今日的宁王头戴黄金嵌宝发冠,身着金色王服,虽然规制与蓟王,应王等一致,但精工程度一看就出自大内宫中,与皇上的龙袍无异,他衣襟内还显露出明黄色的内单衣领,是来之前更衣时,朱厚照特意帮他穿上的,只是众人不知缘由,分不清是宁王的逾矩还是皇上的默许,只这一点就是无人能堪比其风华。
宁王一来,打乱了不懂的步步为营,哈撒如同吃了定心丸,终于看见了救星。作为绝对的焦点,众人眼中的宁王风度不减,只是蓟王觉得,这位老弟,总与三天前有些不同,却说不出哪里异样。
宁王径直走向哈撒,“你就是瓦剌的六王子哈撒?”
哈撒刚想拉住熟人诉苦一番的热情被浇灭,但他反应的还算快,“对啊,你是谁啊?哦,看你跟他们穿戴的差不多,你也是藩王?嗯,看你的样貌,只比我差了一点,”哈撒打量着隆重衣饰下的人,今天的宁王有些憔悴,不知道是不是又躲在王府里研究那些兵事,差点忘了彼此的大事,“你是宁王?”哈撒也跟着唱了一出。
宁王只是勾唇不答,又瞥了一眼地上的尸首,扫了一眼不懂,只得对着这个饭桶“盟友”,“大王子死因是蹊跷,但是你揪这点不放,只怕你回了瓦剌也讨不到好处。”
“啊?你说什么?”哈撒彻底懵了。
不懂即使斜眼余光看着宁王都能发现他脸色白孱,而嘴唇红艳丰润,越贴近齿缝如同鲜血一样。不仅如此,宁王的身上有和朱厚照一样的熏香,只在乾清宫才有的味道,比皇上用的还要浓郁。
朱厚照也从后门入,只是后门被御座后巨大的屏风挡住了视线,众人没有发现皇上来了。
宁王走到了御座丹陛下一处首座,那里原本就是留给他的空位,他施施然坐定,对着满面疑问的哈撒说道,“瓦剌老可汗成年的王子只有你和托齐,现在托齐王子死了,哈撒王子你就是未来的瓦剌可汗,本次出使你既与大明结盟,又少了与你争汗位的劲敌,难道不是蹭了大明的荣光,你还要谢我们呢!赶紧回去报丧吧,托齐王子暴毙是众人目睹,并非暗害,你不要错了时机啊,嗯?”文武官员都暗自抹了一把汗,这个霸气的理由全天下也只有宁王能想的到了,千万不能得罪宁王啊。
哈撒一时还未反应过来,他对宁王那句“未来的可汗”动了心,又听宁王说道,“哈撒王子不必污蔑我大明在场文武百官,你还是安排托齐王子后事,不要不辨是非,否则本王现在就把你送去瓦剌可汗那里,就说是你杀的!”
“你!”哈撒彻底死心了,刚才一个不懂插科打诨逼得自己乱了阵脚,现在宁王直接要赶自己走,否则就收拾了自己,真是一群可恶的人!朱厚照听得面带笑意,宁王不愧是宁王,智谋过人韬略过人,对付哈撒这种简直是得心应手。
宁王一来殿中的氛围立时变了,即使哈撒是外人也察觉得出来,惊疑不定的群臣,此刻纷纷对着瓦剌人目光不善,宁王即使闭口不言,也是王者气派,这与不懂单挑使团的勇气不同。
一时无人说话,宁王趁着这个空隙,看了一眼哈撒,又看了一眼殿外,再次对着哈撒说道,“王子,考虑的如何?本王相信王子的选择一定对双方都有益。”殿中灯火通明,宁王被锁深宫,几日来满目都是红帐灯宵,眼前的光芒有种目眩之感,他咳了两声,仿佛是催促。
哈撒也看了看殿门,终于领会了宁王的含义,“好啊,我走!我回瓦剌!但是你要和我一起走,你在我身边,你们明军一路就会给我开道,而且你到了瓦剌,你得帮我做个见证,跟我父汗说明这里的一切!既然本王子是使节来这里走一趟,你们回回礼,派个王爷和我回去也是交情。”哈撒摇头晃脑。
宁王露出个含义不明的笑意,这个饭桶还是有点用的,终于可以利用他来脱身了,“好!本王答应你!”群臣都做不得主,只要不搅进瓦剌这趟浑水,都躲得远远的,不懂看着宁王,正在想他又玩什么把戏。只有朱厚照差点从屏风后跳出,拦住宁王,但是转念一想,这莫不是皇叔他的计策?是不是有了收拾瓦剌的办法?朱厚照收起十万耐心,静观其变。
“嗯!痛快!那么宁王就先干了此杯,你们中原人说的,一言为定!”哈撒给宁王斟了一杯酒,来到他面前,宁王对着满桌的菜毫无胃口,酒更是不想沾染,不懂方才推理哈撒用酒毒死了托齐的话,他并未听见,全然不知这杯酒的含义,而殿中众人纷纷议论,有的更是冲宁王使眼色直摇头,不懂更是皱眉直直盯着两人。
宁王看着哈撒,冲他不准痕迹的点头,示意他做的很好,不要慌张,哈撒玩世不恭的递上了酒杯,宁王撑着扶手从椅子上站起准备接过,却生变肘腋之间!哈撒一手钳住了宁王的脖子,一手扔了酒杯抓住宁王手腕,想要封住他的行动,把他制服。宁王手腕有伤,猛然被蛮力捏住,不忍剧痛呜咽了一声,被哈撒完全占了优势,咽喉要处被擒住,一时不能动弹。
在场人一阵惊呼,今天真是太跌宕起伏了。
哈撒得意说道,“不准动!你们杀了我大哥,我杀了你们宁王,公平的很!”朱厚照此时听闻动静早已现身,但此间形势危急,所有人都关注哈撒会不会真的拧断宁王的脖子,鲜有人注意皇上,更没有人注意皇上愤恨到极点了的表情,除了不懂。
“哈撒王子,你想干什么!?”兵部尚书巫大勇反应迅速,直接呵斥道。
“干什么?!你们一个个不安好心,害死我大哥,还要害死我!”说着他看着不懂,“本王子岂是这么好糊弄的!废话少说,我要出宫,城外有我瓦剌人接应,我要毫发无损的去和我的人马汇合,否则你们的宁王就身首异处!”
文臣武将无人敢有定论,只得任由哈撒放言。若在平时,以宁王的身手敏捷定不会遭此暗算,只是他伤痛在身无力抵御,被哈撒轻易的偷袭了。不同于朱厚照的眼神喷火,宁王倒是感慨这个饭桶居然今天开窍了,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出宫,只要逃离朱厚照,被迫做回人质简直是区区不值一提,这真是天助自己绝佳机会,想到这,宁王不由得做足了姿态,痛苦的咳了数声,半真实半佯装的和哈撒贴近了,将劫持做足了。哈撒见无人响应,赶紧溜走为上,恐吓道,“都不准动,否则我掐死他!”说罢手指用力箍紧了宁王的喉咙,宁王只觉得身体的力气慢慢流散,虚弱和无力再次袭来,身体的隐痛啃噬着强打的精神和意识,被哈撒一计用力,眼前阵阵发黑,他痛苦的神情这回真的不是装的。哈撒就觉得宁王的肌肤滚烫,离得近了,才发现他衣领内,脖子后还有点点殷红斑驳,只是他无心多想,拖着宁王往殿外走,不懂和巫大勇拦在了门口,朱厚照狠狠的开口,“让他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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