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映雪囫囵擤了鼻涕,堵塞的鼻子通气了,她才舒服地长叹一口气,刚要从曲文涛的肩上爬起来,鼻尖忽得萦绕着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气。
除了芝士玉米的香甜,还有一股隐隐约约的奶香味,并不纯粹,却很熟悉。
岑映雪还在怔愣,曲文涛已经把筷子塞进了大小姐的手里,双手捧着滚烫的芝士玉米,劝道:“小姐,吃饭吧。”
岑映雪心不在焉地咬了一口香甜软嫩的玉米粒,忽得福至心灵,脑中忽得涌上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她丢了筷子,用修长纤白的如葱五指死死攥着曲文涛的手。
“曲叔叔,你是不是...去见过星星了?”
曲文涛机器人似的眼神忽得有了波动,他垂下视线,居高临下地望着脸色苍白的岑映雪。
平日总是躲在光彩夺目的岑家小姐身后,极力压低存在感的黑衣保镖,此刻却像是黑夜里的鹰隼之眼,神情锐利又隐着晦暗。岁月在他眼底留下的厚重,此刻隐约被掀开一角,带着血腥气的沉默对峙,令人窒息。
岑映雪此刻才意识到,一贯宠着她的保镖叔叔,曾经也是手握大权的部门经理,是爹地最信任的副手。
她纤白的手指紧紧抓着筷子,左手偷偷伸进兜里,握着手机,想利用快捷键打一个求救电话,可曲文涛明显比她更快。
那人身手矫健,臂力惊人,右手笔直如刀劈出,重重砸在岑映雪的后颈处,声音如钝刀切肉,狠厉又精准。
岑映雪秀眉轻蹙,不甘心地缓缓阖上双眼,身体无力坠地,安静地倒在曲文涛的怀里。
“...求你,别伤害她...”
岑映雪如蚊呐的呓语从唇畔溢出,神色凄清张皇。
曲文涛看了一眼,拿出纸巾,轻轻盖住了那双紧蹙的眉。
这样的表情,不该出现在她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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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了,卧室的灯却依旧长明,一簇绒绒的光映着梁瑄专注的眉眼,给他清冷的气质添了几分暖意,整个人显得柔软。
他右手执笔,左手按着冰袋敷脸,压在嘴角的肿胀处。
可他画得太过专注,左手的力道越发重,最后冰得他半张脸都僵硬。他抬头看镜子,莫名有种面瘫的喜感。
梁瑄揉了揉麻木的嘴角,扶额失笑。
“千万别被沈珩...”
怕什么来什么。
沉默的手机蓦地激烈震动,沈珩的视频电话催命似的响起,悦耳的铃声此刻却像是催命符似的。
一贯安然冷静的梁总监此刻乱了阵脚,不知道是先丢冰袋合适,还是先丢画笔合适。
急智上头,梁瑄奔向衣柜,扯下沈珩给自己买的毛绒睡衣,把帽子往脑袋上一扣,双侧吊带用力拉紧,接着关灯,跳床,盖被,一气呵成。
“嘶...”
梁瑄虚弱的身体哪能承受得住这样的撞击,他趴在床上,左手压着胃,右手艰难地划开手机显示屏。
“大半夜的...干嘛...”
梁瑄有气无力的声音倒是很像睡迷糊了的含混,巧妙地迷惑了准备兴师问罪的沈总。
手机莹亮的电子光映着梁瑄半张的双眼,他柔软蓬松的头毛露了一半在外面,大半个脑袋都被毛绒帽子盖住,像是冬眠的棕色小熊。
沈珩明显刚洗完澡,发丝清爽又柔软地垂坠在眼旁,有几分闲适和慵懒,声音也是舒展的喑哑。
“我没有收到你的晚间报告。”
梁瑄把脸埋在枕头里,声音发闷:“沈总...一天不能超过三个ddl,否则,我会辞职的。”
沈珩又笑,声音低沉好听。
“困了就睡吧。”
“...嗯,多谢沈总大发慈悲。”梁瑄恨不得即刻结束沈珩的日常查岗,可对方又犹豫地轻声喊了他。
“梁瑄,抬起头我看看。”
梁瑄又惊又慌。
他半张脸都被枕头埋着,另半张脸被帽子扣着,沈珩到底是怎么看出来他脸上有伤的?!
就在他犹豫的档口,沈珩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
“梁瑄。”
这次喊的带上了一丝冷冽,还有压着的恼怒。
梁瑄无奈,只好把脸微微抬了抬,依旧没敢露出下半张脸。
“把台灯打开。”
梁瑄很不情愿地照做,屋里亮起来的一瞬间,对面的沈珩脸色黑得要滴墨。
“数位板没收,你刚刚在干什么?”沈珩的眼睛比雷达好使,扫视一圈,最后落在梁瑄微肿的眼皮上,声音更显沉怒,“几点了?嗯?”
梁瑄干叹口气,见实在瞒不过,也不瞒了,有种破罐破摔的自在。
他用手掌撑着下颌,捂住半张脸,朝沈珩淡然一笑。
“古话说,将在外,君命听听就行了。”
沈珩被梁瑄有些无耻的言论气得笑了。
他倒回枕头上,无奈地揉着太阳穴:“梁瑄,你这诡辩技巧和伶牙俐齿是什么时候养成的?”
梁瑄托腮思索,又笑:“大概我在沈总看不见的时候,偷偷变强了吧。”
沈珩握拳抵着额头,缓缓张开眼,眼中神色复杂,似遗憾,更多的是坚定。
“梁瑄。”
“嗯?”
“等我回去,我想跟你谈谈续约的事。”
沈珩的声音很轻很温柔,比月光静谧,又比日光灼热。
梁瑄心口重重地跳了跳,回声震耳欲聋。
“什...什么约?”
梁瑄知道自己根本不该问。
他不可以续约。
他一定会违约的。
可心底就是有种无可抑制的冲动,让他把这伤人伤己的期待付之于口。
沈珩笑了。
上次沈珩露出这种笃定又志在必得的笑,是在那场告白篮球赛之前。
原来四季轮转,时光迁徙,有些情感还是可以单纯得一成不变。
“重要的生意,该当面谈。”沈珩用指节敲屏幕,轻声说,“好好睡觉,好好养身体,知道了吗?”
梁瑄抱着枕头趴着,轻轻地点了点头。
视频很快黑了下去。
梁瑄却握着发烫的手机,久久不能回神,以一个僵硬的姿势蜷着。
过了不知多久,手机从他掌心落下,他闷哼一声,双手抱着胃,身体弓成了虾米。
空荡的房间里,只有他虚弱急促的喘息声。
梁瑄左手抓着床单,右手无力地抵按着上腹,疼得没办法动,冷汗混着眼泪,一同被柔软的枕头吸走。
手机又响起。m'm嚯g e氵夭艹冫欠
梁瑄满头大汗地咬着下唇,从唇畔溢出一丝苍白的哭腔:“沈珩...”
他以为是沈珩。
如果真的是沈珩,他就要把所有的一切合盘托出了。
这世间有一个人把自己的心一次又一次地掏出来,甘愿放在凄风冷雨里砸,百折不悔,梁瑄就再也没办法拒绝这样深沉的爱意。
说是自私也好,说是懦弱也罢。
他只想要抓紧沈珩的手。
即使只剩几个月。
可,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无情地打碎了他的幻想。
“梁先生,晚上好。不知道您现在有没有空,我们谈谈?”
茶叶二两
今晚刚码完最后一章。
眼泪哗哗流。
是HE,我确定过了。
第43章
陈晋正在医院里值夜班。
今晚难得的没有急诊病人上门,他倒在转椅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蓦地,办公室门被推开,轻盈的脚步声渐近。
“陈医生,你找我?”
“嗯,是的是的。”
陈晋收了乱飞的四肢,殷勤地扯了一把椅子,请林深坐下。
“林副教授...”
“叫我林深就行。”
“啊,好。”
陈晋在林大佬面前乖得像个小学生,双手紧张地揉搓,指缝都被磨得发红。
“那个...听说林医生参与研究了癌症的靶向治疗,药物已经获FDA批准了,我就想...”
陈晋恬着脸笑,恨不得蹭到大佬身边,吸两口学术欧气。
做研究运气、天赋和努力缺一不可,能混到林大佬这个级别的,都是神仙。
他要求不多,只要跟着林大佬学习学习,捡点骨头渣子,喝点肉汤就满足了。
林深纤长食指推鼻梁上的眼镜,毫无架子地朝他温柔一笑:“可以,你想做临床科研?很辛苦的。”
陈晋趁机表决心:“没问题,我就是为了这个才转来中心医院的。”
林深点点头,在电脑上调了几个典型病例,传给了他。
“这是近半年的胃癌病例,你先了解一下临床形态和理化指标。等到病人复诊或者手术,你可以参与药物诊疗实验与数据分析。有什么不懂的,我们可以一起讨论。”
陈晋激动得眼睛都蓝了,贪婪地看着癌细胞形态图,有种痴迷的专注。
等到他意识到自己快流口水的时候,林深已经笑着转身要离开了。
陈晋赶紧喊住他:“哎,林医生,你为什么要选胃癌作为选题啊?”
林深刚要接起电话,门外伸出一只骨节修长的大手,猛地将他拉出门外。
“走了,别跟他废话。”
祁寒冷锐的声线刮过夜里的静谧,陈晋起了一身凉汗。
林深朝他笑。
“胃镜做完了?”
“嗯。”祁寒捏他鼻子,“我都说了没事,大半夜的非要来检查,白白让我受罪。林深,你是不是报复我上个月有两天没回家吃晚饭?”
林深藏在眼镜后的笑眼逐渐严肃:“身体比什么都重要。再说,如果不是因为生病,你现在应该在跟沈先生一起出差吧。”
“啊,咳。”祁寒立刻转移话题,双手抱住林深的肩,半推半抱在他耳边笑,“那些破事沈珩一个人能搞定,我怎么舍得丢下你一个人?”
“你昨天还说很危险,发着高烧还非要起床赶飞机...”
“我是病人,林医生,你不能凶我。回家睡觉了,我困了...”
陈晋听得鸡皮疙瘩一身一身起。
尤其是怼人大师一朝转了性子说起了肉麻的酸话。
恶心死人了。
行了,还用问么。
林医生不就是因为祁大少爷所以才专攻这一项的么。
看来,狗粮最近跳楼大减价,打包往嘴里塞不要钱。
陈晋没好气儿地关了门,把两位秀恩爱的祖宗送走,又聚精会神地看起了活检结果。
“嗯...原发病灶T2,淋巴结转移N2...三期...”
陈晋又调出资料准备熬夜奋战,手机忽得惊天动地般响起。
“呦,少见啊,怎么,梁大设计师...”
陈晋还待调侃,电话那头嘶哑又发颤的声音响起,陈晋唇边的笑意渐渐消失,脸色变得极其苍白。
他握着手机起身,愤恨又惊慌地骂了一句‘操’。
等他惊慌失措地跑到急诊门口的时候,看见救护车正好停下。
蓝红相间的救护灯在夜里刺目地闪烁着,宛若一曲无声的镇魂歌。
他急吼吼地打开救护车的车门,从里面抬出担架,担架上躺着的是浑身是血的妇人。
略微卷曲的黑发被血迹染得僵硬,和蔼优雅的脸,此刻已经完全失了血色。
陈晋在看到那张脸的时候,有一瞬的灵魂出窍。
“温...温阿姨!!”
怎么可能?!
温阿姨明明在疗养院里好好的躺着,怎么会被带出去,又怎么会遇上这么严重的事故?!
陈晋扑了上去,焦急地询问随诊人员病人的基本情况,越听脸色越差。
“送手术室。”
陈晋简单地检查了瞳距,脸色阴沉地攥紧了拳。
他的心情过于激荡,而没看到站在担架旁一言未发的梁瑄。
急救车的滚轮一路与地面清脆相撞,撕碎了夜的静谧。
手术室的红灯亮起,走廊上慌乱的脚步声也随之止歇。
一人扶着墙慢慢走来,泡在福尔马林味的阴冷空气中,捂着嘴重重地干咳,直到纤瘦的腰背深深地弯了下去,整个人跌坐在地面上,无力地发颤。
一贯洁癖严重的人,白衬衫上此刻都是黑色的结块血迹,痕迹拉得细长凌乱,像是被老树枯枝肆意刺穿他单薄的胸膛,留下了无数触目惊心的暗黑伤口。
“梁先生,对于您母亲的事,我很抱歉。”
梁瑄慢慢抬头。
眼前的中年人身着西装,与黑夜融为一体,而五官又普通至极,是丢在街上立刻就会泯然众人的那种低调与谦和。
“抱歉?”
“是,我只是受您父亲所托,接您母亲团聚,可不料途中发生了车祸,实在是对不起。”曲文涛弯了腰,真诚地如同设定好程序的人工智能。
“呵。父亲,团聚,不料,对不起。”
梁瑄嚼着这几个冷薄的字眼,抵唇轻笑,气声很重。
曲文涛想搀扶他起来,梁瑄只淡淡地看他一眼,用沾满血迹的右手,扒着深蓝色塑料座椅的边缘,颤抖着撑起了身体,将自己挪到座位上。
他的眉目冷如霜,腰背挺得很直,一如凌雪寒梅,冷傲淡漠,拒绝接受刽子手的任何施舍。
曲文涛也不强求,只是坐在他身旁,弯下腰,十分真诚地说道:“梁先生,我觉得,您真的可以考虑一下我们的合作。”
梁瑄唇边噙着冷嘲。
“嘉和的设计总监?”
曲文涛点头,却又摇头:“不止,还有您父亲的债务和您母亲的疗养费。”
“为什么选我?”
“因为您是沈先生信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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