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瑄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他,嘴唇发颤,下意识地把皮肉翻卷的手往身后藏。
可藏了手,还有胸口的鞋印;蜷起身体,却还有唇边的血迹和脸上的掌掴印;埋起脸,却还有凌乱的头发。
一身狼狈,满眼是伤。
“站起来。”
沈珩不带喜怒的声音自头上传来,梁瑄才回过神,从手忙脚乱中找回了意识。
梁瑄抖着手,撑着面前的木椅子,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他单薄得像一张皱皱巴巴的纸,皮带勒出极细的腰线,衬衫半掖半露,脏得不可思议。
沈珩的目色更深,眉心紧皱,唇角抿得极锐利。
梁瑄踉跄地倒退了半步,想尽力离沈珩远一点,可对方随着梁瑄的退却更进一步,两人一退一追,像是一场永无止境的博弈追逐。
直到梁瑄退无可退,贴着墙壁发抖,偏开头,不敢看沈珩眼底的深邃与冷锐。
“梁瑄,说话。”
沈珩宽阔的臂膀在他面前笼下一片阴影,压迫得梁瑄又开始呼吸困难。
“说...什么?”
梁瑄声音嘶哑得硌耳朵。
“说,你不爱我,只是利用我。说你这一身狼狈与我无关,只是我一厢情愿。”
沈珩用手轻轻捏他下颌,迫使梁瑄颤抖的瞳孔对上他的眼睛。
“之前不是很会说吗?怎么,现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还是说,你这些话都是骗我的?”
梁瑄微微挣扎,却挣不脱。
“梁瑄,我让你说话。”
沈珩极端的冷漠和控制欲让梁瑄失了理智,红着眼睛朝他嘶吼:“沈珩,你一个商人装什么情圣!我说了,我不爱你,我...”
一个撕咬的吻落下,如疾风骤雨打芭蕉,叶片摇摇欲坠。
沈珩的唇舌像是生了倒刺,在梁瑄的口腔里肆意收割,血腥气在彼此的唇齿间蔓延,二人像是全军覆没的战场上两只残破的血红战旗,在狂风里拥吻。
沈珩的吻从来都是最温柔克制的,点到为止;可今夜,像是有人把他的斯文外衣扯了下来,露出心底那个狰狞可怖的野兽,伤人伤己地留下他宣誓主权的痕迹。
他的手甚至从梁瑄的衣服下摆里伸了进去,粗糙带茧的大手肆意游移,众目睽睽下,在将要熄灭的一摊灰烬中,抓住最后的零星火苗,用力一攥,艳丽明媚的火焰窜天而起。
梁瑄抵受不住地抓着他的肩,身体颤得几乎要破碎。
“唔...沈珩...”
梁瑄的声音又哑又颤又含混,被堵住了唇舌,只靠唇齿的轻颤轻哼出声。
沈珩动作一顿,下一秒,滚烫的唇却更加用力地吮吸着梁瑄染血的嘴唇。这样的灼热与疯狂并不让梁瑄反感,反而眼角一热,落下一滴同样滚烫的泪来。
蓦地,新鲜空气涌入口腔,梁瑄单薄的胸膛剧烈起伏,像是活过来一般,大口地喘着气。
他艰难地睁开眼,一抹银光刺痛他的眼。
那枚银色指环正安静地躺在沈珩的手掌间。
“这是什么?”
梁瑄惊慌失措地去摸自己空空荡荡的脖颈,双手却被对方猛地抓住。沈珩直接把那双伤痕累累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让他感受胸腔里的愤怒与心疼。
“梁瑄,你听见什么了?”
梁瑄掌心传来急促凌乱的心跳声,他别开眼,咬着下唇,喉咙间堵得说不出来话。
“你知道我最恨你撒谎。”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来?”
“你不想我来?”
“……”
梁瑄干张了张嘴,没能再说出半个否认的字。
“一厢情愿的骗我,就是你爱我的方式?”
“……”
“抬头。”
梁瑄脸色苍白地抬起了头。
他侧脸落了几道凌乱的掌印红痕,已经微微地肿了起来。
可尽管这样的狼狈,梁瑄漂亮纤长的眼睛依旧清亮。
沈珩轻抚那双微红的眼睛,声音终于放回了温柔。
“我不喜欢你说谎,因为它会摧毁我们之间的信任。况且,它并不是面对困境的解决办法,只是欺骗自己的安慰剂而已。”
“说一个谎,要用无数个谎来周全。你要知道,没有一个谎言是完美的圆。它是黄金螺线,无限盈缩,直到坍塌。梁瑄,我们是商人,效率至上,不要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
沈珩慢慢地将梁瑄皮肉翻卷的纤长手指拢在自己掌心,仿佛在拢一只轻巧精美的折扇竹骨。
梁瑄冰凉的掌心被沈珩温热的大手包裹着,热度源源不断地传来,仿佛永不会用尽。
“梁瑄,你不会爱人,也不懂得被爱。不够诚实,也不懂信任。只会犯傻,只会让我心疼。这样一厢情愿的自我牺牲,你觉得,我会感动?”
梁瑄噙着眼泪,怔怔地看着沈珩。
他此刻脑袋彻底不转了,只贪婪地看着沈珩的脸,以为自己在美梦里,不舍得移开视线。
“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我是一个不称职的爱人。”沈珩反复地摩挲着梁瑄的指节骨,末了,把他伤痕累累的手掌捧在掌心,轻轻吻了一下,“梁瑄,你是在用这种方式控诉,我不够爱你吗?”
见梁瑄依旧怔怔,沈珩轻笑,伸手搭在他的后腰,轻轻一带,将那单薄虚弱的人拥进了怀里。
“冷吗?抱着我。”
直到梁瑄被那个温暖的怀抱拥住,才有了真实的存在感。
他试探地用双手去抓着沈珩的西装后背,一点点地,将脸贴在了那个微微起伏的胸膛。
熟悉的心跳,熟悉的怀抱,熟悉的味道。
梁瑄渐渐地攥紧沈珩的衣服,指节攥得发白,喉咙过于酸涩,以至于要呼吸困难。
沈珩轻轻地揉着他的后脑,抚平了怀中人的颤抖。
“不冷了吧。”
梁瑄重重地点头,轻哑地‘嗯’了一声。
“我来了,开心吗?”沈珩用大拇指抹去他侧脸的血迹,轻轻吻着他混着血迹尘土的发顶,“不许再说谎。”
梁瑄被这样的温柔拥着,再也生不出任何反抗和推拒。
有人陪他义无反顾地跳进了地狱,那么,就让彼此的血肉交缠,一同在业火中化成灰烬吧。
“我很高兴。”梁瑄以一个完全放松的姿态蜷在他怀里,“早知道无论如何也推不开你,我就不该白费力气。”
沈珩有些气闷,却轻笑出声:“才知道?”
他扶着梁瑄的下颌,重又落了轻吻。
这样的温柔缠绵锁了梁瑄逃跑的步伐,他缓缓闭了眼,睫毛轻颤,似有无尽的温存在此刻倾泻而出。
蓦地,他的无名指处又落了温暖的束缚。
这次,梁瑄不再退却,不再推拒,他可以确定,这辈子,无论余生短长,他再也不会摘下了。
两人五指紧握,温暖的银白戒指完美地咬合着彼此的指纹,像是漫长岁月予他们一场温柔的馈赠。
过往种种与未来期许皆化为指间的圆,纠缠相依,永无尽头。
“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一起面对,知道了吗?”
“嗯。”梁瑄声音很轻,“其实我...”
话只来得及说了一半,梁瑄瞳孔骤缩。
岑有山站在沈珩身后,而一只黑漆漆的枪口,正抵着沈珩的后脑。
茶叶二两
QA
1) 为什么不离开再亲热
离不开,boss不可能放他们走
2) 为什么要众目睽睽下说情话
梁瑄被沈珩堵在角落里了,身后拿着枪的人看不见,另,他们说话声音不大,再另,沈珩的确是攒了七年的话,等不了了
都是我的锅
别骂了orz
第62章
梁瑄看着那道漆黑森寒的枪口,眼中极快地飞过一丝决绝。
沈珩似乎早知道背后的危险,并不慌张,只垂眸看着梁瑄的表情,抬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又将他重重按在自己胸膛。
“梁瑄,别想什么牺牲自己为我挡枪的戏码。这些天你闯的祸还不够,现在还要再惹我生气?”
梁瑄额头抵着沈珩硬挺的西装布料,隐约感受到胸膛里那颗心脏正不紧不慢地跳动着,没有丝毫慌张。
“我没有。”梁瑄轻轻拽着沈珩的衣服,在他耳边轻声笑,“我只是在想,要怎么和沈总突出重围,并肩作战。”
沈珩看他一眼,眼底终于唤起了点笑意。
他在梁瑄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不用突出重围,只需要坚持一会儿。”
梁瑄眨了眨眼,表示自己明白了。
沈珩眼底的笑意又浓了些。
“假的。”
岑有山吐了两个字出来,话里带了点恼怒和疑惑。
疑惑来自于不理解沈珩这种自寻死路的行为;恼怒则是因为,沈珩的行为打碎了他的预判,让他颜面扫地。
沈珩慢慢转身,将梁瑄护在身后,不紧不慢地颔首:“我从没说过这个是真的。您的自以为是,依旧一如往昔。”
岑有山笑了。
他脸上完美又慈悲的面具依旧风雨不动,只是仿佛添了几道裂缝,从缺口处露出狰狞的笑意来。
门忽得被扭开。
曲文涛跑了进来,肩上还有未融化的雪。
“老板快走。警察很快就会因为非法监禁的报案搜查这里,还有记者...”
“谁泄露了这里的地址?!”
岑有山刀子似的目光刮着曲文涛的脊梁骨。
这样的不信任让曲文涛脸色白了一寸,却依旧恭敬如常,担下了所有罪过。
“...是我。”
岑有山的傲慢被一点点碾碎,他那副菩萨面孔也被撕扯下来,露出了阎王狰狞的面目。
友善只在游刃有余,怜悯只因高高在上。
一旦跌落尘泥,连最基本的人性都不剩了。
“你十二岁啃剩饭的时候,我养了你,还让映雪跟你作伴长大。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气急的岑有山收回了瞄准沈珩的枪口,朝着曲文涛的肩膀重重开了一枪。
‘砰’地一声巨响,玻璃震颤,空气似乎都被子弹灼穿。
一朵殷红的血花在曲文涛肩头绽开,子弹入骨的冲击力将他向后推了两步,他忍痛握住肩头,跌在地上,粘稠的血珠一滴一滴地落下。
沈珩当机立断,瞬间出手,右手拧住岑有山的手腕,有力修长的二指拨开他的钳制,将那只手枪反握在手里。
只一瞬,猎手猎物颠倒,沈珩左手抱着梁瑄,握枪的右手笔直抵着岑有山的眉心,眼神冷漠,睥睨着那罪魁,苦修多年的教养也拽不住他眼底疾奔的杀意。
身后几只枪口齐刷刷地对准沈珩的背,三方僵持,无人退缩。
“小珩,把枪放下。你不会开枪,别伤到自己。”岑有山的话里带了点讥讽,盯着那把枪,冷笑道。
“虽然很久没用了,但肌肉记忆还在。”沈珩极其熟练地用拇指拨开保险,锐利的眸子微眯,薄唇微扬,似在期待一场擦枪走火,“岑叔,我们试试。”
岑有山自以为足够了解每一个人,却在触及沈珩冰冷的目光时,身体颤了一颤。
那个孩子的目光像是一道无声的子弹,沉默地炸开。
梁瑄微微抬眼,正好对上沈珩这样的眼神。
像是有什么久远的记忆被唤醒。
乌云暗沉,大雨倾盆,一个人蹲在废弃的集装箱前,被大雨砸透了肩背。
他的身旁蹲了一只野猫,野猫的胸膛有黑色的洞,里面的血被大雨浸得凉透,顺着泥水蜿蜒流走。
梁瑄记得,自己那时初中刚下晚自习回家,从伞檐雨幕间,撞见了这样的人间地狱。
他想上前,那个少年正好抬头,路灯映亮他眼底的杀意,愤怒和绝望。
梁瑄又想起沈珩大学刚入学时,沉默寡言到生人勿进的格格不入。
是什么时候起,沈珩变成现在这样,沉稳温柔、又绅士安定?
“梁瑄,你总是在该诚实的时候撒谎,该健忘的时候善记。”沈珩仿佛把梁瑄的出神看得一清二楚,无奈地说道。
“你...”
“嗯,俗套的很。只想还一伞之恩,后来,把自己赔了进去。”沈珩轻笑,眼中的戾气不自觉地散了,“梁总监,我觉得我亏了,你说呢?”
梁瑄很温和地看着他:“沈总,自负盈亏。不过,我会努力让你盈利的,好吗?”
曲文涛跌在地上,用染血的手掏出一支纯黑遥控器。m'm嚯g e氵夭艹冫欠
他游离在三方之外,被信任的上司怒视,被昔年的下属仇视,被对手无视。
可他还是颤巍巍地站起,站在沈珩梁瑄的面前,扬了扬手中闪着红灯的电子遥控。
“沈先生,想在这里同归于尽吗?”
明明只是一个遥控器,只是话语威胁,只是用未来威慑现在,可沈珩却本能地搂紧梁瑄,生怕他再受到一点伤害。
“你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曲文涛又扯了扯嘴角。
可没有了岑映雪,他连笑都扭曲。
“先生对我有恩,我不能不还。”
沈珩眼眸微沉,握着手枪的手却不曾放松。
“证明给我看,这是真的。”
曲文涛默默地按下一颗极小的按钮。
窗外爆破声如约响起,玻璃震颤,墙壁隐有抖动,空气中的波纹涟漪带着灼热,如同粼粼奔涌的海潮,前赴后继地扑向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火舌立刻窜起,攀绕在窗框门缝间,像是通往异世界的光幕大门。
在火色倒影间,曲文涛慢慢地抬手,另一颗绿色的按钮在他掌间隐约可见。
“沈先生,你还有一颗按钮的时间考虑。放了先生,我可以让你们也安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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