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相斐摇头:“小渔性格单纯,但他还有好奇心,而且……这孩子嘴上不说,心中还是有好胜心的,我不拦着,他才能明白我跟他是一同的,还能跟我聊聊心中的想法。”
“但你拦着,却也能让他明白家中人究竟是什么态度,不能让他飘了不是?”
叶期沉默不语。
他觉得徐相斐真是想太多了。
“是,就你最聪明,那你来管他好了。”
徐相斐无奈扶额:“唉,你真是……”
但他也不好说叶期什么。
毕竟这是叶期别别扭扭的方式,这和徐相斐不一样,也就不能要求叶期改变什么。
“行了行了。”徐相斐揽过他的肩,“大哥带你出去玩,想去哪?跟大哥说说。”
“你带我出去,怎么还让我想?”叶期哼了一声,“就知道你心不诚。”
徐相斐:“……”真是冤枉他了啊。
柳州西城门那边有一座桥,虽然不像苏杭那边的那么有名,但在本地也有小鹊桥之称。
据说许多年轻男女都会去桥上看江水,含蓄地对视一眼,又将心思埋在心底,羞答答地转头分开往两边走去。
叶期简直不知道徐相斐怎么想的,带他来这里是做什么?
徐相斐一笑:“来带二弟看看江水,日后也好带姑娘来玩啊,至少大胆一些。”
叶期:“……”找打吗?
第51章 出逃
找打的徐相斐终于把二弟哄好了,高高兴兴地往回走。
叶期其实是很关心岳渔的,这他都知道,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式去展现自己的关心。
这两个人如果不能互相理解,就连徐相斐也帮不了什么忙。
但叶期有一点说对了,岳渔看上去单单纯纯的,实际上想法多得很,这一次被自己二哥这么说,说不定又会想什么。
徐相斐想去找他谈谈。
但悦意山庄并没有人。
小厮说他去找阳芩了。
徐相斐点点头,准备等岳渔回来。
初冬临近,外面愈发冷了,徐相斐瞧见岳渔院子里的大石头上摆了不少书。
今日鲜见的出了太阳,想来是用来晒书了。
徐相斐伸手拿来一看,他只听过书名,什么集句章注,又是什么经书释解,这些他都看不懂,因此翻了两下就放下,转而给岳渔把书收起来。
看天色,明日恐怕不是艳阳天了,还是把这些四弟宝贵的书收起来吧。
不过也难怪岳渔有什么事都不跟他们说,徐相斐习惯了直来直去,看着别人犹犹豫豫自己也跟着演,不想去戳破表面的平静。
想来,好像每个人都有错来着。
徐相斐认认真真地反省自己。
忽然又想起祝煦光来。
最近太忙,他好像没怎么去想师弟了,不过要是师弟知道,恐怕又得不高兴。
这么大的人,黏黏糊糊像什么样子。
虽然徐相斐知道祝煦光黏他的真实原由,但也不行,这都不好啊。
徐相斐干脆坐在石桌上,一腿弯起,手肘撑在膝盖上,慢悠悠地捏着掉下来的枯叶玩。
他眯着眼,看着来来往往做事的小厮,忽然问:“跟在四少爷身边的无云呢?”
无云一直跟着岳渔,两人一起长大,感情一直是最好的,徐相斐知道岳渔有什么事都会带着这个小厮。
一个丫鬟犹豫了一下:“无云病了,在后院躺着呢。”
“病了?”徐相斐跳下石桌,“昨天不是还好好的?”
“回大少爷,奴也不知道。”丫鬟想了想,“今早看见四少爷气冲冲地进屋,好像骂了无云几句,无云似乎是气不过,两人又争了几句。”
“他们吵了什么?”
“这奴就不知道了。”丫鬟低着头回话,仿佛又想起什么,啊了一声,“不过之后无云就病了。”
徐相斐立马往后院走去。
无云正闭眼躺在自己的床上,徐相斐瞧了几眼,好像真的是因为风寒,便说:“让大夫来看看吧。”
不过四弟怎么会跟无云吵啊?
徐相斐想不明白。
等到深夜,徐相斐已经昏昏欲睡,猛地睁眼时,又打翻了烛台。
看着眼前灼灼火光,他忽然慢慢站起身来,让丫鬟过来打扫,自己一个人靠在窗边看屋外明月。
“四少爷还没有回来吗?”
徐相斐皱眉,起身去找叶期。
一点也不意外,叶期也没睡呢。
徐相斐又觉得好笑了:“让你气他,自己也睡不着了吧。”
“是他先气我的。”叶期非要找回场子一般,顶嘴道:“他也不想想,他觉得自己很聪明吗?”
“嗯……”
徐相斐抬了抬手,让他看自己手里提着的灯笼:“那去看看?”
他们并没有想太多,只当岳渔是少年心性上来了,因为跟叶期吵架,又还有阳芩和他母亲一事,因此闹脾气不愿意回来。
叶期坐上马车时还说:“要知道这样,干脆就在你那瓦舍里面吃饭得了。”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别因为不好意思就不来了啊。”
“你才会不好意思。”叶期扭头,“你有没有个大哥的样子?天天气我很高兴吗?”
徐相斐当真想了一下:“其实真的有点高兴。”
叶期:“……”
没救了。
这个大哥没救了。
两人到了客栈前,这里已经黑了灯,在此时也不算突兀,只是比平时早了些。
徐相斐上前敲敲门:“有人在吗?”
他回头看叶期:“过来啊,站着做什么?”
“让我过来,那我也……”太没面子了吧。
叶期不乐意地也跟着敲门:“迟早我得把那小子打一顿。”
孩子不听话,骂不了干脆打一顿算了。
徐相斐快被乐死了。
里面却毫无动静。
两人对视一眼,皆收敛了笑容。
徐相斐再次敲门,但里面始终没有应声。
他看了眼叶期,转身往另一边走去,往后退几步助跑,迅速翻上二楼,拆了窗往里钻。
叶期:“……”
目瞪口呆。
大哥怎么那么熟练啊?
徐相斐暂时不是很想解释。
客栈里一片漆黑,借着月光才让徐相斐不至于落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他摸索着前进,想去端盏烛灯。
之前来找岳渔时来过一次,徐相斐知道二楼边上会有一个烛台,但当他手摸上去时,烛台却已经空了。
徐相斐往前一边,却觉得脚下黏腻,踩着十分不舒服。
他涉江湖已久,自然明白那是什么。
但在这一刻,徐相斐却有些害怕,怕他会看见自己不想看见的人。
不会的……
他应当不会对小渔出手。
徐相斐低头,细细去看,终于沿着黏腻水迹往前走时,听到微弱的呼吸声。
他踹门进去,只见昏暗的屋内,几人倒在一起,脚下尽是被黑夜掩盖的血迹,而旁边打翻的烛台还闪烁着微弱的光。
徐相斐把灯燃起,听见那道仅剩的呼吸声的主人开了口:“……救……救……”
“我知道了。”
徐相斐重新翻窗下楼,立马让叶期去喊人帮忙。
叶期被他满身血迹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才知道不是他的,他也很少看见这种事情,难免有些心惊胆战,扭头去找人时,并没有注意到徐相斐没有跟上。
客栈重新亮了灯,外面人声嘈杂,呼救声和尖叫声将这一处本来清雅的地方染上血色浓雾。
叶期到处看了下,发现没有阳芩的身影,又立马去找掌柜的问。
但掌柜已经昏了过去,只有一个出门看热闹的客人说:“你找那个人吗?他好像偷了后院的马往城外走了……”
叶期猛地看向城门方向,这才发现徐相斐也不在他身边了。
……
“你后悔了吗?”
柳州城外山林众多,在寂静黑夜下显得像一个一个会吃人的怪物,岳渔多瞧了几眼,便叫身边的阳芩逮住了。
岳渔回神,不咸不淡地回答:“我后悔了又能怎么样?”
“你后悔很正常。”阳芩笑着说,“那毕竟是你待了十几年的地方,那些人也都是你曾经的兄长。”
“……曾经的,兄长?”
阳芩叹气:“没事,若你想好了,有一番作为,让他们刮目相看也好。”
岳渔没接茬,只是转头问道:“你说你知道我娘亲,能多跟我说说她的事吗?还有,你为什么要来接近我,只是因为我外祖父的心愿吗?”
阳芩之前说他隐藏身份来到江湖之中,只是怕有心人利用他的身份做出什么事。
后来是不想岳渔的身份暴露,毕竟侯府继承人这个名头就容易招来无数人嫉恨了。
岳渔确实有些后悔。
看到这些与他从前完全不一样的景色时,他是从心底里觉得后悔。
叶期说的话将他的心思搅得翻来覆去,他觉得叶期不懂自己,也觉得自己总是被看轻。
一时冲动,他便当真跟着阳芩出来了。
岳渔站在客栈外等着时,他是有点后悔的,但看着慢悠悠走出来的阳芩问他:“现在后悔,我还可以送你回岳家,毕竟啊,四公子总是需要家里人看着的,我可以理解。”
他又不服气,强迫自己说不后悔。
可如今……
岳渔喃喃道:“还有大哥呢……”
阳芩瞧他一眼:“徐公子的父亲乃是探花郎,要是没有那桩憾事,他现在说不定也是与我熟识的一人呢。”
“……是吗……”
岳渔回头看看:“我们还要继续走吗?为什么不明天走?”
阳芩沉思片刻:“也行,那便歇息一会儿吧。”
他挥挥手,一个黑衣人就从黑夜中跳出来,给他们打火煮食,在这种时候,岳渔都还能喝上一口热汤。
他捧着颜色并不好看的热汤慢吞吞地喝着时,总觉得汤里映着红光倒映出来的自己也像个怪物。
脸色苍白扭曲,轻轻一摇,又破碎得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岳渔把汤放在一边。
“我困了。”
阳芩便让人拿了件披风,当被子给渔盖上。
岳渔还睁着眼,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可眼前的一切都太陌生了,岳渔只好闭眼逃避,手紧紧攥着披风。
他第一次见到阳芩,就对这个人忍不住地在意,但又觉得他身上的违和感太重了,实在是不喜欢。
大哥说,阳芩是他查不出来身份的人。
大哥说,跟阳芩出去是解答自己的疑惑,而不是让自己更加困扰。
可他好像越来越困扰了。
明明只是好奇和新鲜,怎么会突然走到这一步呢……
是因为阳芩说的那句,他母亲还在世,他的外祖父在等他吗?
岳渔一直向往真正的天伦之乐,他这岳家这么多年,却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没有。
一对父子,一对兄妹,后来的大哥,跟另一个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弟。
但他有什么呢?
第52章 世子
“哎,那屋子的公子多可怜啊,听说家里人都死光了……”
“侯爷不是还好好的吗?”
“就他生父那边,好像是南边一个商户,又跟那些凶巴巴的江湖人扯上了关系,也不知道怎么的,好像都死完了……”
“哎呀,那他是不是还不知道啊……”
“可不是,不过死了就死了,我瞧这位公子也是个冷心冷肺的,都没说要回去看看呢。”
“反正也回不去了。”
大雪纷飞,坐在窗边的青年伸出手,接了一片雪花,静静地看着冰凉的雪花在他手中融化。
他眉目清冷,唯有眉心有一颗朱砂痣,在抬眸时,一滴泪落下,将镜中的倒影弄得一塌糊涂。
岳渔猛地惊喜,却发现天还没亮,他心中忽然生起巨大的恐慌。
他好像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又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现在处在黑夜里。
那些仿佛能将人吞噬的高大树木是陌生的,这里应该挂着灯……这里应该有人等着他回去。
岳渔颤抖着手去摸眉间的朱砂痣,忽然觉得一阵恶心,即使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他对阳芩那些模糊朦胧的感觉一下子淡了。
他想回去。
生起的火堆还有些火星,接着这点光,他看见阳芩闭着眼靠在树干上睡着。
岳渔小心翼翼地起身,张了张嘴,突然浑身一个激灵,立马翻身上马,急匆匆地骑马离开。
但他还没走出两步,一个黑衣人就挡在他面前,手中的长刀泛出银光,马匹敏锐地感觉到杀气,不安地躁动着。
岳渔听见身后阳芩慢吞吞起来的动静,他开口问:“你想去哪?”
“我……”岳渔一咬牙,“对不起,我后悔了。我觉得我大哥说的对,若是我真想见外祖父,也该让他带我去……你若是为我好,不如也回去吧,我们留在柳州,等我伯父回来。”
阳芩嗤笑了一声,好像在嘲笑他的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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