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胡老师将(1)班同学分成了两组,给他们一组安排了一个小话剧,然后再一个老师带一组,预备元旦的时候全校一起表演。
许拙同邢刻一起被分到了2组,他们要表演的是很经典的《白雪公主》
为了避免孩子们觉得不公平,所有角色将由抽签决定。
许拙抽中了小矮人中的老五开心果,而邢刻则抽中了绑架公主的猎人角色。
大小胡老师为每一个人做好了角色帽,小朋友们收到以后一个个都开心得要命,互相试着角色。
因为幼儿园时期的孩子记忆力还没有太好,也并不识字,所以指望他们一板一眼将整个话剧的台词全部背下来是不现实的,元旦晚会的目的也只是为了让孩子们开心。
所以比起先背台词,刚开始的时候大小胡老师是让他们投入角色、感受剧情、自由发挥更多。
比如拿到爱生气小矮人的同学就一直表演自己生气的模样,糊涂蛋就一直满教室疑惑,开心鬼也就一直开心啦云云。
大家都很配合,唯有邢刻拿下猎人的角色帽之后,就独自一个人坐在了一边。
许拙刚开始还在投入开心呢,看见邢刻这样后,没多久就停住了动作。
想了想,还是啪嗒啪嗒地跑到了小胡老师身边。
带《白雪公主》这一组的是小胡老师,许拙这几天还真的被孙芳丽喂胖了一点,衬得一张小脸更可爱了。
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时,小胡老师没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很适应角色地搞怪道:“小开心鬼,你怎么啦?”
许拙也很配合,往小胡老师怀里一倒,说:“小胡老师,开心鬼不开心啦。”
小胡老师说:“开心鬼为什么不开心呀?”
“皇后有镜子,公主有王子,小矮人有兄弟,只有猎人哥哥什么也没有……小胡老师,开心鬼可不可以不做开心鬼呀?”
“那你想做什么?”
许拙想了想,眼睛一亮:“我想做猎人哥哥的刀!这样猎人哥哥看上去就不是一个人啦!”
小胡老师看着许拙,神色渐渐温柔下来:“出出是不想邢刻一个人吧?”
许拙亮晶晶的眼睛安静下来,随即像是被洞穿了心思一样,乖乖嗯了两声:“出出说了和他是朋友呀,朋友不可以随便丢下朋友。”
“出出真善良。”小胡老师揉了揉许拙的脑袋,说:“出出是个小朋友都知道朋友不能丢下朋友,那老师肯定也不会丢下学生的。”
小胡老师一边说,一边把许拙抱得站了起来,矮身平视他道:“所以出出还当出出的开心鬼,邢刻交给两位老师好不好?”
许拙定定地看着小胡老师,好半天以后,才乖乖地点了点头,说:“好。”
许拙只在阳明幼儿园待了一年,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上一世的时候,他对大小胡老师的印象就特别深。
以至于这一世一重生,他看见大胡老师就能甜甜地笑起来,也总是不愿意让小胡老师失望,仿佛有一种天然的信任感。
这种信任感具体来源于什么,在时间的流逝中许拙已经记不清了,或者说是被他从上一世开始就有意压住了。
唯一能确定的是,那同许拙本人应该没什么关系。因为他上一世很乖,同老师产生不了什么特别的联络。
不过当小胡老师同他说,他们不会放弃邢刻时,许拙本能感觉到,那件事应该是将近了。
这天表演课下课以后,临西市阴了许久的天终于落下了雨。
窗外全是噼里啪啦的雨声,很急促。
教室里的小朋友全部被家长接走了,只有三个留在了教室,其中就包括了许拙和邢刻。
许拙坐在窗边,看着外面阴沉沉的雨天,好像渐渐想起了什么。
天空很阴,许家才经历了爸爸重病、卖房子搬家、转园等一系列事情。
许拙一天比一天瘦,小朋友的内心也是会不安的,而在这种不安之下,他们会成长得格外快。
比如许拙懂得要在看见妈妈的时候,哪怕很不开心也要笑;比如眼下妈妈没有及时来接,许拙也不是像其他孩子一样生气,而是担心妈妈路上会不会遇见什么意外;再比如,这个时期的许拙其实是细心的,他能看见邢刻脸上的伤口,也能凭借小朋友的直觉感觉到邢刻身上低沉的气息,他知道这个小朋友和他一样,最近过得很不好。
许拙从来不靠近他,是因为担心靠近他以后,一直压在内心里的不安会被诱导出来,戳破他像泡泡一样的表面快乐。
可是当这天下雨,他的情绪再也憋不住之后,他就开始观察这个孩子同他一样过得不太好的孩子了。
发现他虽然气息低迷,看着却异常冷沉,完全没有自己心浮气躁的样子。而且过了没多久以后,竟然被大小胡老师喊出了教室。
许拙也说不清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大概是不想让同一个深坑里的同伴离开吧,竟就那么无声地跟了上去,最后停在了走廊尽头的一间小教室。
他躲在门外,好奇地朝里边看去,就见邢刻坐在里边,而大小胡老师则一站一跪地在他面前。
半跪着的大胡老师将一盒崭新的水彩笔交给了邢刻,用一种严肃又不失温柔的语气对他说:“老师对你家的情况已经很了解了,我们知道你在这样的环境下势必会成长得很快,所以不会再用一些安慰其他小朋友的话来安慰你。这盒彩笔算是两位老师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半年之后你们就会集体升入小学,但是老师希望这盒彩笔你能好好保存下来,如果以后遇见了像昨天一样极端的状况,希望你看见彩笔以后可以想起来,幼儿园离你家很近,随时可以过来找老师。”
大雨下的夕阳阴影将邢刻脸上的肿胀衬得比白天更明显了,许拙看见他低着头,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老师的能力有限,不能给你太多,但可以保证不会让你爸爸说的那些狠话成真。所以邢刻,虽然难了一点,但还是请你好好长大。”
孩童走入幼儿园,等同于从温巢走向冰冷社会的第一步。
冰冷社会像一个无底洞,可大小胡老师却让许拙在这样的第一步里,感觉到了一种来自外界的,很可靠的温暖,沉甸甸的。
他非常喜欢,以至于再听见这段话时,连眼睛都亮了起来。
而这一刻的大小胡老师在他心里边也变得无限高大。
眼下的许拙知道妈妈这天不会有事,只是路上耽搁了来得比较晚,没了不安,等邢刻跟在大小胡老师背后走出教室时,便突然窜上去,将那颗太妃糖重新塞进了邢刻的手中。
并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
小朋友说悄悄话的样子特别古灵精怪,明明还只有那么小,却仿佛在诉说着什么大秘密。
小胡老师笑着把他抱了起来,问他说了什么呀。
许拙笑嘻嘻地摇头晃脑,不答。
目光朝下望去,就见邢刻紧紧握着那颗糖,眼眶变得特别红。却还是憋着一股劲没肯哭出来,执拗地将头扭向了另一边。
大小胡老师给了邢刻师长的依靠,而小小许拙在他耳边给予的同伴温暖是:“邢刻,你不是畜生,如果你是畜生,那我也是畜生啦,我们还一起玩呀。”
*
事实证明,金灿灿的阳光是可以照破深冬的。
自从被大小胡老师谈话以后,邢刻虽说还是沉默得很,但身上的气场却明显变得不大一样了- -没有以前那么阴,只是沉而已。
他不会再完全抗拒小朋友们的接近,而是会在小朋友们都玩疯了时,在一旁理智为他们避开危险、解决问题。
偶尔参与进游戏里,也能表现出超出这个年纪孩子所能拥有的敏锐度和思维能力。
这样时间长了以后,其他小朋友不需要老师提醒,也渐渐发现了邢刻的厉害之处,变得越来越愿意同他一起玩了。
还时常会感慨说:“哇,邢刻,你怎么懂得那么多呀?”
邢刻一般都沉默着不回应,看上去冷酷极了。
而许拙则坐在一旁偷笑,眼睛弯得像两枚小月牙。
深冬的日子总是过得格外的快,一眨眼一天就没有了。
许拙这些天在孙芳丽的喂养下,变得格外能吃。整个脸颊像气球一样鼓起来,小朋友们都开玩笑地喊他“胖心鬼”
许拙也挺苦恼的,然而这具小身体却根本由不得他去控制这些,胃一旦被撑大,就无法再节制,然后自觉开始横向发展了。
才五岁而已,许拙倒是不担心外貌。让他纳闷的是,有那么一回幼儿园的午饭是鸡腿,他一边啃着自己光秃了的鸡腿骨头,一边竟然就那么对着邢刻的鸡腿发起呆来。
直到邢刻瞥他一眼,将自己的鸡腿放在了许拙的碗里,许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我不吃。”当时就尴尬地放下了鸡腿骨头,抓起鸡腿想放回去。
邢刻却皱眉:“你手上有口水,别放回来。”
许拙啊了一声,抓住鸡腿的小肉手直接僵在了空中,看着邢刻皱眉的表情,下意识道:“你嫌弃我呀?”
随即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说:“……还是你就想给我吃呀?”
邢刻顿了顿,低声道了句“是不干净”就丢下许拙,把餐盘交给老师了,俨然一副不吃了的模样。
而许拙则看着他不自在的背影,一边眨巴眼,一边默默将那根鸡腿塞进了嘴里。
咬一口肉,灿烂地笑了起来。
邢刻是不是把他当朋友啦?
作者有话要说:
祈祷今天的评论可以多一点!~
第10章 “呆子。”
许拙也不是特别确定这一点。
因为邢刻待他同其他小朋友也没有太大的区别。或许会多给一片水果,多分享一块肉,但这到底是变成朋友了,还是单纯的回报,其实很难界定。
毕竟除此之外,邢刻也不会再和许拙分享其他了。偶尔身上再出现新的伤口时,依旧像从前一样缄口不言。
不过总归已经比过去好了很多,所以许拙也不会太着急。
步入深冬之后,许拙的身体能量减低,变得比过去更爱睡觉了,总是一副懒洋洋打不起精神的样子。
孙芳丽和许清朗都很急,觉得孩子的身体似乎在那一次晕倒之后变差了,还特地带许拙再去全面检查过一次。
然而检查结果依旧是无恙,所以许拙猜想,应该还是他脑海中过量记忆的问题。
许拙内心深处很害怕记忆流失,毕竟他重生回来的时间点,不是父母、邢刻任何人生命中关键的时刻,一旦他忘记了那些,事情的轨迹就很有可能会同上一世一样发展。
他不希望变成那样,所以身体想睡的时候,他一般都会放纵自己睡,就当小祖宗一样供着。总归不要让他再像上一次一样,晕倒后失去记忆就好了。
如此决定之下,许拙渐渐变得不只是在家里睡觉,有时候在学校课听着听着,也会睡着。
孙芳丽提前同大小胡老师沟通过许拙的情况,这孩子不自觉睡着之后,一旦被强行叫醒身体就会很难受,所以大小胡老师基本不太会弄醒他。
就连邢刻,也只是在一旁默默等着。
看上去似乎是不怎么在意,但有那么一天,许拙睁开眼时,却正好对上了邢刻皱眉盯着他看的样子。邢东海打过的痕迹还在脸上依稀可见。
这就有点像上一世了,邢刻自己的状况明明更糟糕,却对着只是发烧的许拙蹙紧眉头,在他身边一坐就是一夜。
那时的许拙还有点害怕邢刻,这人后来实在是太极端了,也根本不懂得表达自己的真实心意,像个刺猬,让许拙忍不住谨言慎行。
但重生回来后,许拙便没有那么容易担心了。
没心没肺地朝邢刻咧嘴一笑,哑着奶声道:“阿刻,你脸上换药没呀?”
最近许拙老喜欢这么喊邢刻,还从来没人这么喊过他,所以一直到现在邢刻也没有听习惯,皱了皱眉头道:“管好你自己。”
“管了呀,我这不是睡醒了吗?你要是没擦药,得让小胡老师帮帮你,都说了留疤不好看……”许拙一边说,一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随即余光就这么瞥见了窗外的一抹白,哈欠顿时滞在脸上,眼底一亮:“下雪了?这、这么大的雪!”
邢刻头也没回:“半小时前就下了,他们已经去玩雪了。”
许拙:“?”
回头一看,才发现整个教室竟然都没人了,只剩下睡觉的他,和看小人书的邢刻。
“那你怎么不下去啊?”
“因为我在看书。”
“看的什么书哇,我还以为你在等我。”
“计算……怎么可能。”邢刻视线落在书本上,一板一眼道。
许拙瘪了瘪嘴,慢吞道:“这有什么不可能,如果是你在睡觉,我肯定会等你的,朋友不就是这样吗。”
邢刻想说“是么”结果一回头,就看见小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了个身,抱着椅背,把椅子当木马一样坐着,一双眼睛朝外看,一副想出去又不能出去的向往样子。
临西是南方城市,很少会下这样的鹅毛大雪,许拙好奇是正常的。
至于为什么没有像其他小朋友一样,立刻兴奋地奔下去,也许就和他口中朋友的定义有关系吧。
过去许拙总说想同邢刻当朋友,邢刻其实不算特别明白怎样才算是朋友。
但是当他看见许拙靠在椅子上,一边满心向往地眨巴眼睛,一边屁股又紧紧黏在凳子上不肯走陪他的样子,突然就懂了。
原来朋友,就是要时时刻刻待在一起的意思。
家庭环境的问题,邢刻生性孤僻,不太容易信任人。换成别人他不一定能接受这样的相处方式,但如果是许拙,好像就没有什么不可以。
太妃糖很甜。
“下去吧。”邢刻合上书本道。
“你不看了啊?”许拙诧异道。
“教室里太暖了,会困,去外面看。”邢刻说。
“在外面看书?不会冷死吗?”许拙像看外星人一样看邢刻。
“你去不去?”邢刻回头。
“去去去。”许拙连忙从小凳子上爬起来,牵牵邢刻的手:“所以阿刻,你最近怎么总在看书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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