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盛怀昭出现之前,云谏的所有记忆。
也是原书男主从前所经历的剧情线。
但从结局看来,云谏后来绝情绝欲,一心问道,想来是靠自己的能力破了莫壬的蛊毒。
这本该是最正常的剧情,莫壬到底是如何跳出本来与他无关的死局,如此搅动云谏的命运?
万物生站在山崖低端,深深吸入一口气。
“绵延不绝的恨,纯粹无垢的道心,还有……愈发远离常人情感的漠然。”
他彻底从不谙世事的小哭包,蜕变成杀伐决断,果敢狠绝的冰山。
两重人格,构成一个完整的云谏。
盛怀昭只觉得心口沉闷,云谏年少的欢喜寥若星辰,所经苦楚却是恒河沙数。
所谓的爽文,都是简化了痛苦,放大了所得所获罢了。
盛怀昭已经掌握自己想知道的东西,垂眸看着身前的木头娃娃:“该退出去了。”
万物生慢慢抬起头:“喜、怒、忧、惧、爱、憎……我都已经尝到了,唯剩一种,还欠缺火候。”
小孩的眼神让盛怀昭不安,他抬手扣入万物生的后领:“剩下的那一味叫欲,你豆丁这么大一点懂个屁,赶紧带我离开云谏的识海。”
这声命令彻底激起万物生的反骨,它恶狠狠地瞪了盛怀昭一眼,非但不听,还加速推进云谏的记忆。
少年以剑入道,旧剑里母亲日夜修炼留下的剑意成了唯一的导师,他在岁月的罅隙中打破灵气桎梏,聚天地之灵,秉剑心问道。
万物生越探,越觉不妙。
云谏修道这么多年,竟然没对任何人动过心。
盛怀昭面色凛然:“我说了他不会有的,该走了。”
万物生悻悻垂首,最后不甘心地探了一回,眼睛瞬间发亮:“你骗我,明明有。”
“什么……”盛怀昭下意识回头,却发现云谏的记忆停落在那个小山村。
彼时一身红衣,长发凌乱的少年站在盛府门口。
冷清漠然的剑修少年执剑落地,那袭红衣便扑入怀中。
“神仙哥哥,我被地魔选中……”
“就这一瞬。”万物生眼睛发亮,想是饥肠辘辘的小兽亟待吃食果腹,“他心动了。”
系统:……宿主,想必这一幕,你还记得吧。
盛怀昭当然记得,这是他刚穿书的那天跟云谏的初遇。
……当时情况紧急,他没发现自己的言行多随性散漫,现在重看一遍他才意识到,自己是狠狠地把云谏调戏了一把。
万物生看着那袭红衣,又回头看着盛怀昭,一脸 “嗯~你俩果然有问题”的表情。
系统:宿主,他只是个孩子,你别恼羞成怒。
盛怀昭:……
记忆中,盛怀昭与云谏不慎跌落,红裙翻飞盖落在脸。
万物生:哦豁~
云谏身负重伤,背着盛怀昭在天雷中逃离至世外山。
万物生:哦豁……
灵核互换,盛怀昭扑入云谏怀里喊他小夫君。
万物生:哦豁!
若说在这夜之前,云谏的□□如一张白纸无任何色彩渲染,那么盛怀昭的出现便在其间浓墨重彩地添了一笔。
他将剑心纯粹,世俗不染的天骄拉入了凡尘的情网里,迫使他怦然心悸,情窦初开。
盛怀昭一把摁住万物生的脑袋:“跟我出去。”
万物生支棱着自己的短腿反抗,却从盛怀昭身上又嗅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怯涩。
只可惜他在盛怀昭识海的停留只有短短片刻,这点情感只像品味过的糕点剩下的余韵,偿不透彻。
万物生的认知有限,尚难辨出这是情感上的羞涩,还是所言所行被公开处刑的羞恼。
盛怀昭在意的自然不止这一点,再这样下去,后面还有少儿不宜的情节会让这颗小树看到。
万物生本来还想挣扎,但受限于盛怀昭,又已经品尝到新奇的欲念,便只好低头妥协,将布散在识海里的灵气收服回掌。
先前动荡不安的识海渐渐恢复平静。
盛怀昭刚算松下一口气,从幻境中缓步而出,却迎面碰上一道人影。
面色寂然的云谏立在自己的神识之中,染血的双瞳寂寥凌然。
万物生尚有些意犹未尽,却猝不及防被杀意拂面,吓得当即回头抱住盛怀昭的手。
江菀珠的记忆里缺少深刻入骨的恨、求而不得的执念、还有苦苦挣扎的不甘,这些都是万物生需要汲取的浓烈情感。
可眼下迎面而来的杀意,却让恐惧战胜了胆寒,万物生被吓得脑子发木:“他他他,他怎么在这里?”
盛怀昭沉声:“这是他的识海,进出不是他的自由?”
看来江菀珠是真的没给万物生带来任何阻碍,否则他在识海里看到正主为什么会吓成这样。
盛怀昭向来是不怕云谏的,而现在连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云谏什么时候入的识海,他知道自己与万物生做了什么,那些回忆……他又想起来了吗?
可这是冰山,一切情绪藏匿至深,他看不清。
云谏凝向跟前的人许久,冗长的对望让盛怀昭的心愈发沉落,不安隐隐冒头时,他才开口:“你怎么会在这里。”
冷如寒冬的视线又转落到万物生跟前:“它又是谁。”
……云谏不知道?
盛怀昭指尖轻落进掌心,沿着断掌的纹路轻压而过:“你不知道它是谁?”
云谏看着万物生的脸,神色愈发寂冷。
“……它是你的孩子?”
察觉到云谏杀意循循歇止,万物生胆子又大了起来,悄悄释放灵气捕捉云谏残存的情感。
有机会就偷吃。
偿到什么,万物生低声喃喃:“他吃醋了。”
盛怀昭大约是确信云谏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看向少年:“你知道古木万物生吗?”
云谏蹙眉:“汲灵智化形的妖树?”
“是灵木!”万物生气哼哼,“我又没杀过人,谈何为妖。”
系统:倒挺会为自己挽尊。
“不论是灵是妖,为何侵入的我识海。”云谏目色沉沉,近乎质问。
万物生睁着跟盛怀昭九分相似的大眼睛,福至心灵,清嗓问:“云谏哥哥,你是不是对盛怀昭一见钟情呀?”
作者有话要说:
就你聪明。
第32章
初尝感情的小树口直心快, 压根不懂人与人之间相互爱恋是要经过冗长的推拉与蹉跎的,更不懂什么叫对症下药。它只是觉得好奇,在回忆中自己分明从云谏四散凝成的神识里品出了三分生涩的心动, 舔舐回味出这人是想亲近, 靠近盛怀昭的, 偏偏又被迅速的调动其他感情镇压匿藏。
明明愤怒、哀戚都是横冲直撞, 唯独这一味感情欲语还休, 浅尝辄止。还有一种说不清原由,道不明因果的欲盖弥彰。
万物生想弄明白,问得便直接。
但话音刚落,它却捕捉到跟前人一晃而过的愣怔惶然, 像是某种深藏的秘密被豁然挖出, 暴露在明光下。
万物生怯怯地眨眼,后知后觉自己像做错了事。
云谏这才将眼前这颗小树能通读人心一事摸清, 意识到该观察盛怀昭反应时,眼前的人已经淡然错开目光。
像是刚刚那四个灼烫人心的字于他来说不过是再寻常不过,无关痛痒的四字。
盛怀昭抬手轻落到万物生的头上,很轻地拍了拍:“不要乱说话, 他过说与我相看两厌。”
相看两厌。
是。
盛怀昭本就喜欢的是自己另一重神魂,自己不过是沾了同一个躯壳的光。更何况这话出自他口, 又有何可反驳。
云谏红瞳轻垂, 因万物生窥探而蔓延四散的种种情愫瞬间收拢,像是覆水尽收。
他道:“对你一见钟情的,不是我。”
“我知道,它脑袋不好使, 你别放在心上。”盛怀昭弯眸轻笑, 捏着万物生的脸蛋, “一天天的口无遮拦,就该把你种在水沟子里,小树杈子。”
万物生气鼓鼓的,但也看懂了盛怀昭眼底的神色,揉揉自己的脸包子回头:“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
这话是致歉,但它亦确实没品出云谏有什么情绪波动……应该说,在意识到自己能窥视感情时,眼前的人便下意识阻断了他四散的灵力。
吃不到了,万物生撇撇嘴。
灰烬遍布的识海里缓缓积出一层阴云,冷进骨缝里的风从脸侧刮过,云谏的声音在刹那似隔千里,他再声问:“你们为何在我的识海里。”
“为你体内的蛊。”盛怀昭如实相告,“下蛊的人叫莫壬。你可有印象?”
云谏垂在身侧的指节缓缓蜷缩,面上却神色如常:“没有。”
盛怀昭的余光却捕捉到识海渐渐的异变,蹙眉:“此人害你双亲,祸你半生,你体内的蛊是他在你幼时所种……”
话音未完,盛怀昭瞳孔骤缩。
他口中的莫壬,从天际不详的阴云而落,带着诡异狰狞的笑停在云谏身后,如阴月般的勾命弯刀抵在怀里所抱的另一个人颈上。
云谏回头,在莫壬手中,看到了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身形、衣着,甚至连眼下的红痕都分毫无差。
唯一不同的,是他手里的人双目紧闭泪痕驳杂,奄奄一息像是寿命将止。
“看到我,很惊讶?”莫壬缓缓露出狞笑,一双血肉模糊的手禁锢着小哭包,“还是看到你的另一重神魂很惊讶?”
盛怀昭按住万物生,压低嗓音:“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识海是极为私密隐蔽之地,决不允许外人侵入?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万物生也有些无措:“对。正常人的识海是绝不容外人轻易侵入的,你与我已经是异类……除非云谏被下了什么邪方秘术。”
邪方秘术……噬心蛊。
莫壬长年累月控蛊作祟,那蛊毒早已根生心脉,在禁皿布开时,莫壬趁虚而入破进识海,裹挟重伤了小哭包的人格,
难怪云谏修为如此高超,此地却破败不堪。
万物生小声:“而且,我先前侵入时就觉得不太对劲,他的识海其实与躯体是相隔的……像是有某种雾障阻隔,两者并不相连。”
于正常人来说,识海虽然隐蔽,但是与神魂紧密相连,就像盛怀昭随时能与系统说话交流。
而云谏……
系统:可能是因为双重人格的原因。在他意识到小哭包的存在之前,识海与躯体是隔开的,白天小哭包使用躯体,而冰山沉入识海中,夜间则互换交替。
也是小哭包与冰山记忆不相通的主要原因。
云谏如临大敌,上方晦暗阴沉的天空中雷声阵阵,风雨欲来。
“怎么样,是想杀我,还是……杀他?”莫壬的喉间磨出刺耳难听的笑声,弯刀紧贴在小哭包的脸颊上,堪堪削出一块薄皮,“要不,就由为师将他送入永眠,摧毁他的存在,让你独占这片识海,和……”
森凉如鬼魅的视线垂落到盛怀昭上,带着深深的嘲弄。
云谏眸中色泽愈发暗沉,异心被戳穿说破的感觉犹如胸口最密闭的遮羞布被拽下,下一瞬,识海里便激荡出强烈的剑意,袭向莫壬。
莫壬先写避开,眼底晃过阴鸷。
他这好徒儿,不仅修为一日千里,还能生出七情六欲,甚至是堕落成魔,生出两重魂识。
看来之前……都是他小看云谏了。
“就连上古大能都因一体两魂暴毙陨落,我的好徒儿,能兵不血刃地看着自己的异魂死在眼前,你可是捡了天大的便宜。”莫壬似引诱般,“来,只要你再乖乖地叫我一句师父,我替你除掉这心腹重患!”
“放开他。”盛怀昭沉声道,嗓音里深藏的是无边憎恶。
云谏侧眸,余光探见他凝重的神情,心魂微漾。
莫壬脸色瞬变,阴戾道:“你也敢命令我?”
然话音刚落,灵气聚剑,云谏逆风而上,只一瞬便将那只没有皮肤包裹的枯手斩断落地。
莫壬看着自己手臂上爆开的血雾,讶然难断:“你竟敢反抗为师?”
云谏手稳心狠,神识剑刺穿他的五脏六腑,反手一横绞出飞溅的血肉!
莫壬的手却覆到他细长的指骨上,带着污垢与腥血的手瞬间劈向他。
然还没达成目的,那只手便被劈成四散的血雾,云谏迅速拽住了另一个自己,覆手向盛怀昭推去。
盛怀昭眼疾手快,迅速接住小哭包,抬头时只迎上了云谏漠然的一眼。
他侧首回神,细长的眼睫轻垂微拢,随后似决心落定,重新追击莫壬逃窜的黑影。
……他没有对小哭包动手,反而是救了他?
“不要追!”盛怀昭抱着怀里的负伤的小哭包,想叫他回来,却发现那袭背影只是愈行愈远。
怀里的小哭包唇角溢出黑血,嗓音愈发憔悴无力:“……怀昭。”
胸腔中的灵核又开始剧烈地颤抖,疼痛无边。
濒死之际,灵核又发作了……盛怀昭抬手捂住心口,喉头腥味四散。
这是云谏的识海,他又没有丝毫灵力,能做什么?
“关乎生死别离的悲戚,是苦的。”万物生缓缓蹲下身,他偏着头:“怀昭,你为谁难过?”
“你能救他。”盛怀昭缓缓抬起头,看向跟前的小树,“……你有办法?”
万物生是魔域的一方主宰,而蛊虫算来也是魔物,它们之间或许存在什么隐秘的捕食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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