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是个好机会。
因为互换灵核,系统读取不了男主的记忆,而今有了万物生……盛怀昭能把遗失的剧情还有那位畜丨生师父与云谏的因果统统挖掘出来。
盛怀昭心绪落定:“回溯记忆会有什么副作用吗?”
万物生:“……没有什么副作用。”
盛怀昭:“那江菀珠为什么长睡不醒?”
系统瞅着木头娃娃心虚地别开眼,用光团身子往他跟前撞了一下:“问你话呢,眼神飘什么!”
万物生愤懑地瞪他一眼,木头眼珠子略微有些呆滞,却依旧嘴硬:“因人而异,江菀珠修为那么低,自然是有些副作用的,但他能一样吗?”
万物生喜形于色,又在盛怀昭的识海里,这木头娃娃在想什么他一眼就能看明白。
沉吟片刻,他问:“要如何进入他的识海?”
万物生:“靠近即可。”
缠绕盛怀昭双手的枝干褪去,他揉着自己被锢疼的手腕缓缓落地,走到仍在昏迷的云谏跟前。
少年双眸轻阖,细长浓郁的眼睫如夜蝶停落的羽翼,面如沉霜素雪,贴近时甚至能看到上面蜿蜒的血管。
他眼下的两道红痕,在苍白的脸上愈发病态的旖旎浓艳。
只是沉睡,他的两个人格像融合在一起,让盛怀昭拿不定主意该以什么表情面对他。
都是麻烦。
盛怀昭的手心刚贴附上云谏的侧脸,眼前人惨白的嘴唇便轻启颤动。
“……不要靠近我。”
虚弱至此却冷漠不减,是冰山的人格。
盛怀昭偏了下脑袋:“你怎么这么横,我关心你还要凶我。”
云谏微顿,分明知道盛怀昭是故作娇嗔,但还是忍不住抿紧了嘴唇:“是我,你很失望吧。”
盛怀昭反应了一会儿,这才意识到他说的是小哭包。
盛怀昭猜过夜间的冰山对小哭包会排斥,厌恶,或者说想铲除那个软弱的人格,但从没想过他会认为自己的出现让人失望。
他悠然拖慢了嗓音,淡道:“你不是挺讨厌我的吗?为什么要那么在意我失望不失望?”
这是盛怀昭一直想问的,毕竟像一开始那样,动不动就对他发脾气、甩脸色、冷言冷语质问才是正常的冰山,他这段时间怎么变得那么矫情。
跟前的人沉默良久,才慢慢睁开眼,落着血色的眼瞳里映出盛怀昭的轮廓。
某种隐秘的情绪被藏在深处,瞳仁之上静如死水。
他喉间有血,磨得声音喑哑低沉:“相看两厌。”
盛怀昭淡然挑眉,还真敢说的。
系统在识海里啧啧摇头,万物生看得糊里糊涂。
万物生:“我分明记得之前他还抱着盛怀昭哭,现在为什么那么冷。”
系统:“这你就不懂了,典型的口是心非。”
万物生的认知模糊懵懂:“意思是他言说讨厌,实则喜欢?”
盛怀昭觉得自己有必要在识海里给两人搭个台子,让它们天天说相声。
系统意识到盛怀昭心情不对,轻碰了碰万物生,一光一木噤声不语。
盛怀昭放下轻触过云谏侧脸的手,如失落般低头:“你原认为我们相看两厌啊。”
云谏被枝干缠绕的指节轻扣,牵连掌心的伤口,隐隐作痛。
该是如此。
盛怀昭的所有温柔,分明都不是对他。
他重新阖上眼,克制自己不去观察眼前人的表情变动,然而新枝却紧握他的手,让他无法摒弃耳畔的声音。
盛怀昭嗓音轻慢,透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狡黠:“……但我看你,不觉得讨厌啊。”
所有的克制一击即碎。
云谏薄唇紧抿,心府的跳动明明比先前要快,却不愿承认般地扭头:“你口不应心。”
盛怀昭又懒散地笑了:“你在这里彰显你的四字成语库是吧?”
他皱眉,为什么总在危急关头这人皆如此轻浮玩闹?
云谏蹙眉想反驳,便听见低轻的笑意:“真难哄。”
哄字温柔,一瞬将那日在魔域里所有亲密的记忆翻涌浮现,种种回忆蒸得他脸颊发烫:“你到底……”
话音未落,刚刚触碰过脸颊的手重新落到脸上,随之而来是眉心轻柔的一吻。
轻如鹅羽拂过,却让他心魂具怔。
他……被亲了?
*
万物生渡入云谏的识海里。
若说盛怀昭的识海是虚幻不实的一片荒原,那么云谏的识海则是风雨交加残破不堪的废墟。
万物生都忍不住:“明明修为不低,灵府却残缺如此……”
“你不是说要回溯他的记忆吗?”盛怀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得万物生浑身一哆嗦。
“你,你怎么跟进来了?”它惊恐道。
盛怀昭也觉得疑惑:“我还想问你,我怎么在这里。”
他承认自己是动了邪心,作恶亲了云谏的眉心一下,结果再睁开眼就在这片废墟里。
先前还在怀疑是不是万物生耍了什么手段把他骗到这里来,但从万物生的反应来看,显然不是。
万物生思忖片刻:“或许是因为你跟我之间那等怪异紧密的联系。”
系统给了正确答案:宿主,你收服的白虎跟万物生都烙下你的刻印,自然与你关系紧密……而识海相当于脱离修真界的精神世界,万物生受刻印限制,便让你也跟着进来了。
盛怀昭了然:就像我遛狗被狗拽着到处跑,狗钻到水坑子里,但因为劲儿大且有牵引绳的存在,我也被拽下去了。
系统:……道理我都懂,但你为什么要把人家男主的识海比作水坑子。
盛怀昭:你怎么不说我把万物生比作狗呢?
万物生警惕地盯着盛怀昭,他从来想过有一天能看到凡人出入别人的识海。
这里可是修者最为隐私的地方,一生都不会容许外人窥探的,它作为上古灵木,千秋更迭万代演变才衍生出此种能力,而盛怀昭却只是亲了那人的额头一下……
万物生面色凝重。
……难不成,此人其实很强?先前一直都低估他了?
盛怀昭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小屁孩又在胡思乱想,抬头轻弹了一下它的脑门:“做你该做的。”
万物生是木头,不知道疼,叽歪两下确定盛怀昭是不会离开了,光团碎散,如缥缈的碎星渗入废墟之中。
人世间岁岁年年,风霜雪雨,转瞬筑起的高楼,顷刻腐败的朽木。
昼夜晦暗,引至天际破晓的,是一声婴儿啼哭。
随后盛怀昭的眼前便如电影拉开帷幕,气派恢弘的仙宗里,深阁琼楼间,有幼小稚嫩的生命诞生。
看着被簇拥在金丝襁褓间的幼儿,盛怀昭才意识到这是经年以前云谏刚降生的时候。
一如每个点流的贵派男主,他是高门贵宗的正妻所生,锦衣玉食,无忧无虑。
云谏的娘亲是个气质华美雍容,容貌迤逦的大家千金,更是先天剑骨,既为女子也在一众剑修里傲视群雄。
而他的父亲是器修,一派掌门,气宇非凡。
两人本是佳偶成双,有了云谏后更是团圆美满。
直到六岁那年,云谏的父亲请了同宗德高望重的师兄为云谏亲测根骨,但反复摸测,却只道他资历平平。
没有继承母亲的剑骨,也没有父亲炼器的天赋。
万人之上,手握大权的器修父亲看向一无所知的幼儿,眼底是浓稠的失望。
夜里,素来疼爱云谏的母亲将他抱紧在怀里,长久才叹出一口气。
她道没有天赋也好,至少不会被人惦记。
翌日,云谏的居所便落在仙宗最远处的小殿内,那是个阴霾密布,窄小闭塞,不见天日的牢笼。
有求必应,疼他入骨的母亲不再出现,年幼稚嫩的小孩彻夜哭湿玉枕,等不来接他回去的人。
云谏从小就是个柔软的哭包。
盛怀昭刚出神,记忆回溯的画面骤然落定在偏殿的后院里。
他轻踏在台阶上,脚下是实的,竟是站在了云谏的回忆间。
还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从局外人变成了局内人,系统的识海已经在催促:宿主,你快看万物生!
盛怀昭抬头,这才发现那个木头娃娃仿着他的模样,幻化出人形的外观与四肢,却因年岁不长,只有六七岁的样子。
看来先前幻成木头人偶系统说它丑一事,它牢牢地记了个仇
系统:……不得不说,个小学人精变得还真像,几秒钟里就好像你生了个孩子。
盛怀昭:我要告它侵丨犯我的肖像权。
系统:……
然而未等盛怀昭把这小屁孩抓回来,万物生居然屁颠屁颠地跑到后院,蹲在了小云谏跟前:“你好呀,你在干什么?”
小云谏没想到会突然冒出个跟他一般大的小孩,手里的果盘在慌乱之时脱手落地,一双眼睛很快红成兔子。
万物生凑到他的跟前,轻嗅:“咸涩的眼泪,是恐惧。”
盛怀昭简直服了它这种简单粗暴的情绪品尝,没忍住从柱子后转步而出,敲了万物生的脑壳一下。
他强装镇定:“不好意思,打扰小少爷了,属下这就带他走。”
小云谏抬手揉了揉眼尾,眼睫轻眨:“你们不是下人吧。”
盛怀昭脚步微顿,冷冷地扫了一眼手里提着的万物生,小屁孩顶着他的幼儿版的脸心虚别开,沉默不语。
虽然知道此地由万物生主宰,如何与回忆里的人互动都不会影响云谏,但盛怀昭还是本能地不想干预他的过去。
总觉得,要是参与其中……会有什么事情悄悄变得麻烦。
但他的衣摆却被小云谏轻轻地拽住了,小孩糯声糯气:“你们要一起吃葡萄吗?”
瞧着他献宝似地把那冰盘里的葡萄呈上来,盛怀昭恻隐之心稍动,手里提溜的木头人一手一颗塞到嘴巴里,像只贪吃的小松鼠:“猴哇。”
盛怀昭真的想敲它。
可惜是自己的脸,不忍心下重手。
看着云谏殷切恳求的眼神,他最后还是松开了万物生的衣领,让两个小团子并排坐在一起,晒这回忆里的午后日光。
万物生像个从难民窟里爬出来的,接连不断地从云谏跟前拿葡萄,狼吞虎咽:“你是怎么认出我们不是这里的人呀?”
云谏将自己的吃食都递给他:“因为娘亲不来以后,这里没有人叫我小少爷。”
万物生腮帮子鼓鼓,圆溜溜的大眼睛转了一圈:“我知道,他们都叫你灾星,废……唔!”
话到一半,他的脸蛋就被人揪着,强制性地转了个边儿。
盛怀昭双眼含笑:“情商低,就不要说话。”
云谏在这个时候确实被叫过灾星跟废物。毕竟父母那么好的血脉,他没有继承分毫,这于修真界的家族来说象征不幸,乃受上天谴责的前兆。
其实盛怀昭也挺奇怪的,这群修仙的难道不是逆天而行,必要时候甚至与天作对?为何到了这种时候封建迷信倒是半分不少。
小云谏被他的凶吓到了,薄唇轻抿,紧张地看着他。
盛怀昭这才发现此时的少年,眼下居然没有那两道张扬的红。
那痕迹居然是后天所生?他还以为是先天胎记。
“抱歉,吓到你了?”盛怀昭捏着万物生的脸蛋,发觉他只幻了一层表面的皮,内里还是硬邦邦的木头,压根捏不动。
他拍拍万物生结实的脸:“犬子口无遮拦,小少爷不必介怀。”
云谏的脸突然红了,刚刚盯着盛怀昭的眼睛猛然错开,脸颊浮出红:“不、不用叫我小少爷。”
万物生眼巴巴地看着云谏的表情,舌尖抵住齿面。
是羞涩与怅然,还有一丝胆战心惊。
云谏本来该是受尽宠爱,位高权重的宗门小少爷,但被双亲冷落后,连一句小少爷都让他畏惧不前。
盛怀昭支着下巴嗯了一声,见隔壁的万物生又要张嘴,眼疾手快摘了颗葡萄塞他嘴里。
万物生:“啊唔唔。”
葡萄吃完,冰盘化开,小云谏坐在台阶上轻轻回头:“那你们是来杀我的?”
盛怀昭摇头。
万物生一个飞扑落到云谏跟前,眼巴巴地抱着他:“我是来与你做朋友的。”
小云谏僵了一瞬,手忙脚乱:“不不,与我靠太近,你们,你们会挨骂的……”
盛怀昭见他小心翼翼的样子,没忍住抬手轻戳他的脸蛋。
软乎乎的,果然是小哭包的触感。
云谏揉揉脸:“母亲……母亲闭关修炼了,没人会为我做主的。”
他道:“你是这里的主子,怕他们干什么啊,包子。”
系统悄声:宿主,你这就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云谏彼时只有六岁,父母不亲不爱,又有“灾星”的称号在身,身边的看守他的人全是仰仗他父亲的修士……母亲只要闭关远世,他怎么会获得好脸色。
盛怀昭思来想去,却也只能低叹一句剑修果然薄情寡欲。
能为了剑道,连自己儿子受苦都不闻不问,当真是铁石心肠。
云谏白日里小哭包的人格果然是从前记忆的缩影,因为幼时得不到足够的疼爱,所以一有人对他好,便紧黏着不放。
他轻摸云谏的发顶:“小可怜。”
万物生有样学样:“小可怜。”
盛怀昭顺手把他拎走:“边儿去。”
小云谏乖巧地看着两人拌嘴,至他们安静下来后,略显手忙脚乱地站起来:“你,你们还要吃什么吗,我可以去拿……”
“你在害怕。” 万物生凑到他跟前,大眼睛仔细地观察他轻颤的睫毛,“你是担心我们会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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