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天气预报说是寒潮来袭,低温预警,可能大家都不想这么早出来挨冻吧。
不得不出来挨冻的宴绥呼出一口白色雾气,在人行道的红灯下站定,搓搓刚才一直露在外面,现在快要冻僵的手指,等有了点温度后插兜揣进口袋里。
平时很快就走完的几十秒,此时在冬日的冷风中变得格外难熬,又是一阵寒风吹过,宴绥背过身子把脸埋进围巾里,头发被风吹得凌乱,瑟瑟寒风中,他却也发现了旁边一条小巷的入口,远处看去幽深得看不见底。
跺跺脚试图保持温暖,宴绥看了眼还剩四十多秒的红绿灯,又看看小巷的方向,好像也能通向自己家的位置,在下一阵风刮过来之前,在宽敞风大的马路和窄小避风的小路里,宴绥果断选择了避风的小巷。
哪怕多绕点路,也比被吹傻了好。
不过自从被传送来这个世界,上了一个多星期班的宴绥还是第一次发现医院附近还有这么条小路。
小巷的两旁竖着高墙,将两边的老旧小区分隔开来,又长又深的小路四通八达,宴绥只能凭着自己公寓所在的大致方位,摸索着在小巷里穿行着。
“汪汪!汪!”
不知道转过了几个岔路口,在一个T字形路口,宴绥的前方突然窜出了一条大黑狗。
专心找路的宴绥被吓了一跳,听到犬吠声他立即停下脚步,看着面前这条体型算得上健硕,皮毛油滑水亮并且没有项圈的黑色大狗,宴绥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不得不谨慎地后退一步。
不动声色地与这条拦路狗对视片刻,宴绥绷紧浑身的肌肉,喉结紧张地上下滑动,随时准备转身就跑。
一步,两步,宴绥屈膝慢慢后退着,眼神紧盯面前黑狗的一举一动。
“汪汪!”
注意到宴绥的后退动作,黑色的大狗拦在路中央不断叫着,不过他并没有前扑的动作也没有冲宴绥龇牙,只是好似焦急地原地转了一圈又一圈,摆着尾巴,掉头往另一条胡同里走了几步,然后回头看着站在原地不动的人,继续摇着尾巴叫了几声。
它这是什么意思?要我过去?
小巷两旁的墙很高,密集的居民楼也挡住了不少早晨的太阳,虽然是白天早上,但小巷里的光线仍然是有点昏暗的,更别提这条岔路上的胡同了,站在路口往里看,一点也看不清里面的状况。
宴绥伸长脖子往里面看了眼,随后试探着往胡同的方向挪了一步,黑色大狗果然又转头往里面走了几步,发现后面的人没跟上,又开始冲着巷口的宴绥叫了几声。
“行行行,我跟着你,别叫了。”
弄明白了大狗的意思,宴绥好奇的同时倒也没那么紧张了,踌躇了下,但还是跟着大狗往胡同里去了。
“哒-哒-哒--”
幽静的胡同里,除了风呼啸而过的声音,剩下的就只有大黑狗的爪子落地的哒哒声在昏暗的胡同里回响。
宴绥往里面走了大概有十几米,背后胡同口的光就彻底照不进来了,他扶着墙仔细分辨着脚下的路,鼻尖充斥着胡同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臭味,偶尔不注意,宴绥还会被堆在墙角的垃圾堆绊一下。
又是一个踉跄,宴绥好险扶着墙才堪堪稳住自己的身子。
“汪!”
大黑狗停下了脚步,冲宴绥身旁的墙角叫了起来,甚至还上前拱了拱。
这是到了?
宴绥皱眉凝神往地上看去,靠近墙根的地方黑乎乎的一团,自己刚才应该就是被它绊到的。
蹲下身子,一股恶臭扑面而来,手机凌晨就已经没电了,此时他没法打光,只能捂着口鼻,凑近了去看地上的东西。
积雪化开的泥泞地面上,铺着几层硬纸板,一团乱糟糟又脏又臭分不清形状的布条堆在一起,刚才的臭味就是从这堆东西上散发出来的,然而最让宴绥震惊的是,这堆算是垃圾的东西下来,竟然隐隐露出个人形来。
这冬天雪地的,地上躺着个人?
宴绥也顾不上臭味和洁癖了,他扒开地上人身上裹着的那堆东西,首先伸手试探了下这人侧颈的脉搏。
还好,跳动的力度速度都还算稳健。
宴绥暗暗松了口气,说实话刚才他的心比被狗堵住时还要高悬起来。这个天气这个时间,他差点以为这人没了。
“还听得见吗?醒醒?”
宴绥轻轻推着地上人的肩膀,虽然这人现在生命体征还在,但是刚才摸他侧颈入手的温度,显然已经不是在正常范围内了。
“听得见吗?喂!”
地上的人还是毫无反应,宴绥俯下身,托住这人的后颈,另一只手揽着他的肩膀,用力把失去意识的人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
灼热的呼吸扫过自己的脖颈,宴绥摸摸这人褴褛衣衫下的手臂,冰凉刺骨,很有可能是冻了一晚,要是再不送医院,就算命保住了,四肢也很有可能因为冻伤截肢。
宴绥粗粗扫视一下这人的体量,个头挺高但是身材消瘦得很,披散着的干枯长发纠结在一起,轻轻拨开前面的头发,脏兮兮的脸上全是黑色的污垢,看不清长相,有的地方甚至皲裂开口,渗出来血丝。颧骨突出,整个人瘦得脱相,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胡同幽深,巷子又窄,路上的人又少,现在自己出去找人帮忙,一来一回的时间,宴绥不能保证这人能不能撑得起这段时间。
“唔,咳!咳咳!”
不知道是不是宴绥的动作太大,还是这人的状况又加重了,本来抿紧嘴陷入昏迷的人突然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呼吸间就像是破了洞的拉风箱,带着呼呼的灌风声。
一旁等着的大黑狗看人有动静,摇着尾巴就要上前来舔他的脸,宴绥连忙伸手挡住。
看到靠在自己身上的人咳得快要背过气去,宴绥一边帮人抚背,一边伸手探进这人的嘴里压住他的舌头,免得这人无意识的时候咬伤舌头吞血闭气。
“嘶!”
本来已经没了意识的人,可能是感受到塞进嘴里的异物,下意识地紧紧合上牙关,就这么死死咬住了宴绥的手指。
鲜血顺着这人干裂的嘴角流了下来,一路顺着他的下巴利落在敞开的胸膛上,宴绥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但还是压住了想要强行□□的冲动,顺着背的手没有停下,他压低了声音,放缓语气,尽量温和地开口。
“没事了没事了,放松。”
“很难受是不是,别怕,你先松开,我是医生,我送你去医院。”
血越流越多,已经漫过宴绥的手背顺着手腕逐渐浸湿他的衣袖,他感受到温暖的口腔内,指尖下滑腻高温的舌尖动了动,随后舌苔收紧,这人竟然紧紧吮吸住了宴绥的手指!
“来乖,慢慢松开。”
眉头跳了跳,宴绥努力忽略手指尖传来的怪异感受,低声哄劝着好不容易有了点反应的人。
也许是彻底丧失了最后一点折腾的力气,咬在宴绥手指上的力道慢慢放松,额头已经疼出虚汗的宴绥试着往回抽回手,却没想到还没完全拿出来,最后一节指节又被这人吸了一口,伴有吞咽的动作。
“放开,别吞!”
喉结滚动,不等宴绥掐住怀里人的下巴,一口鲜血就被他咽下。
看着残留在这人苍白嘴角的一丝绯红血迹,宴绥无奈地叹口气,只能给他轻轻擦干净。
这怎么还学人妖精吸上血了?
*
“好的,我们马上送去医院,辛苦宴医生了。”
宴绥抱着人艰难地出了巷子,和路过的好心大妈借了手机打电话叫来救护车。不久前还见过的同事和累得满头大汗的宴绥挥挥手,转身上了救护车。
宴绥摆摆手,本来米白色的羽绒服上黑迹斑斑,看着救护车里担架上几乎算得上衣不蔽体的人,他犹豫一下,叫停准备关车门的同事,自己跳上去解开脖子上的围巾,展开了盖在带着氧气面罩的人身上。
“走吧,我先走了。”
帮同事关上车门,宴绥转身深深舒了一口气,没想到一早上就是这么刺激惊险。救护车的警报声渐远,宴绥看着小巷入口,点点脚尖还是顶着风沿马路往回走。
虽然没了围巾,但刚才抱着人出来的时候出了一身汗,现在倒也不是太冷,趁着热度回家,赶紧洗一个热水澡。
“汪!”
不是吧?宴绥怔怔停住脚步,偏头往旁边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只在胡同口拦住他的大黑狗居然又跟上了他。
“刚才是你的主人吧?”
可能是知道主人已经得救,大黑狗不像之前那样冲着宴绥不断吠叫,反而是热情地摇着尾巴,看到宴绥没有躲,大黑狗仿佛能看懂人类脸色般试探着往宴绥腿上蹭,本来尖尖竖起的耳朵后趴在脑袋上,仰着头眯着眼好像在讨好宴绥冲着他笑。
“没看出来,你还是个聪明小狗狗呢。”
宴绥被它眯着眼的谄媚样子逗笑,知道这是条通人性的狗后,他也没那么害怕了,蹲下声捧住狗头好一通揉搓。
“但是下次别那么冲别人叫了,很吓人的知道吗?”
宴绥点点大黑狗湿润的鼻子,看着它认真道。手掌下的皮毛顺滑,宴绥又情不自禁地撸了几把,感受到狗子健壮的肌肉,看来刚才那个人虽然自己过得不怎么样,倒是把它照顾得不错。
最后拍拍狗头,宴绥站起身往家走去,耽误了不少时间,再不回去休息他下午值班的时候可就不行了。
可不料那只黑色的大狗一直跟着他,一直到他走进小区门口,这条跟了宴绥一路的狗才被保安拦住。
宴绥知道它一直跟着自己,但它毕竟是有主人的,而且自己也没时间帮别人照顾狗狗,所以他一路上没回头就想着这条懂事的狗能自己回去。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这狗被人拦下后,看着宴绥就要走远的背影,蹲坐在地上就开始冲天长号。
“嗷呜呜——”
声音凄厉哀婉,长久不衰。在注意到宴绥回头后,大黑狗叫得更加卖力,简直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小区门口路过的大爷大妈们顺着它的视线看到不远处的宴绥,指着他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先生,你遛狗怎么能不牵绳呢。”
“小伙子,这狗我看着挺好的,你咋不要了呢?”
“对啊小伙子,你不能随随便便就扔了它啊,这好歹也是一条生命啊。”
宴绥满头黑线,被狗子中气十足的长号引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早起锻炼买菜的大爷大妈们渐渐半围住宴绥,大有他今天不带这狗回家,他插翅难飞的意思。
“……”
真是一个好狗东西。
在尾巴摇到飞起的大狗亮晶晶的视线中,宴绥努力挑起一个微笑,顶着大爷大妈们不赞同的视线,僵硬地走过去领了这只心机狗进小区。
“得逞了?”
“汪!”
虽然被一只狗姑且算是算计了,宴绥的心情有点微妙,但是看到这狗这么精通人性,宴绥觉得带它回去暂时收养也不是不行,至少会比较听话不给他惹麻烦。
“既然这段时间跟我住,暂时给你个新名字。”
“看你这么强壮,又聪明,威风凛凛的,不如就叫--”
像是又听懂了,大黑狗上身挺起,尾巴摇到快要螺旋起飞,眼带期待好似全神贯注地等着宴绥下面的话。
“妮妮!怎么样,喜不喜欢?”
尾巴逐渐僵住,不知道是不是宴绥的错觉,他居然从一张满是黑毛的狗脸上看到了人性化的嫌弃表情。
*
上午安顿好妮妮后,宴绥撑着疲惫的身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洗了个澡,头发都没来得及擦干就开着空调躺在床上睡死过去。
宴绥这一觉直接睡过了午饭,睡到了下午的两点多,要不是被妮妮在卧室外挠门的声音吵醒,他估计能睡到晚上都不带睁眼的。
下午还要值班,等宴绥急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正好是压着点进的。
“正好你来了宴医生,上午你送来的那个病患情况不太好。”
还没等宴绥喘口气,查房回来的同事拿着病历本表情严肃地说。
“低温,高烧,四肢尤其是左臂大面积冻伤,”看到也皱起眉头的宴绥,同事顿了下继续说,“血液流通性差,有截肢的风险。”
“主任的意思是观察到明天,不行的话保命优先。”
宴绥接过病历本翻看几页,确实和同事说的差不多,重新翻到扉页,却看见一片空白。
“人没醒过?”
同样也注意到没有任何信息的首页,颇感惋惜地叹气。
“没醒过,人迷迷糊糊的,一直拽着你那条围巾不松手,护士几个都没能掰开他的手。”
“而且看样貌年纪不大,十六七岁的样子,身上都是伤,瘦得和骨头架子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了开始了
心机狗狗和纯情小鬼赖上心软医生的故事(大概?
第41章 扑倒在地
宴绥又仔细看了下那人的四肢ct, 刚才就皱紧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他把手上的病历本还给同事,自己戴上口罩往监护室的方向走去。
“对了,你要去看看的话顺便检查下他隔壁床的那个孕夫, 他的情况倒是稳定下来了, 就是不见家里人。”
宴绥摆摆手, 示意自己记住了。
在监护室护士的帮助下穿上无菌服,仔细消毒了手部腕部,宴绥隔着玻璃看着里面靠近门口的床位上,要不是露在外面的手和脑袋, 在被子的掩盖下那人消瘦得几乎看不见。
放轻脚步进了房间, 除了自己移动发出的布料摩擦声整个病房安静极了, 心电图规律的滴滴声是这个房间里唯一的动静。
和昨天见到的不一样,床上的人明显被护士仔细照料过了,脏兮兮的纠结在一起的头发已经被清理干净,剃短露出青色的发茬, 原本黑乎乎的脸也被擦干净, 露出底下的面容。
可能是在外面流浪挨冻了太久,这人的脸上已经皲裂脱皮,有的地方甚至还破皮流血, 此时在温暖的空调房里,面部肿胀得高高隆起,看不清原来的面目。
人还在昏睡, 宴绥翻开他的眼皮用电筒刺激了下他的瞳孔反应,又观察了下他的静脉点滴的速度, 伸手进被子里摸了摸, 手部足部的温度还是很低, 泛着不正常的白还有点水肿。
32/64 首页 上一页 30 31 32 33 34 3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