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他要是出门去了,再把旧事重提,不是又把热点塞回长汀了嘛,林塘最在乎脸面,祁终也是知道的。
他闷闷不乐地想着,脸色有些愧疚。
林塘却以为把他训狠了,也缓和了语气:“臭小子,你去了九垓山,就好好配合作证就是了,真不习惯的话,等大家手里的事忙完了,再找个时间给你送些家乡特产过去好了。”
“啊?”祁终错愕抬头,望着林塘那张严肃的脸,此刻却带着几分慈和。
“林师叔,我,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别操心这些破事了,当我放了个屁吧……”
“呵呵……我敢亏待你吗?你师父知道了,还不是又叫我去操心。”
祁终笑了笑,有些感动:“林师叔别推脱了,我知道你们对我都好。”
“这是你师父亲自为你准备的包袱,赶紧背上出发吧,早去早回。”
察觉氛围有些不舍起来,林塘便也不想再和祁终多说什么,两下把他招呼了出去。
待他走后,屏风后的祁余行,才悠悠杵着拐杖出来。
×
长汀到九垓仙山的路途并不近,若是老实赶路,得走上个十天半月。
祁终在后山的那段日子,没少练剑。他终究一意孤行,不听祁余行的劝告,借着自己命格之力的优势,短期之内练得御剑之术。
可这拖延了他的养伤进程,以至于他现在虽然已经到了大殿门外,却没办法坦荡进去,因为腰伤犯了,疼得他只能靠在殿外那根柱子边上,等着通传的人回来接他。
隔了一会儿,紧闭的殿门被推开了。
祁终以为里面的人要接见他了,这还是他第一次来这么富丽堂皇的仙山宝殿呢,还挺想进去见识见识的。
哪知殿门开了,出来一个通传的,对着祁终歉意解释道:“公子,仙尊正在批示文书,麻烦你先在此等候片刻吧。”
“哦。行吧。”祁终点点头,谢了谢那人,随后又继续靠回殿外的红柱,吹着山顶的微风,望着天边的霞云,开始发呆。
……
时至夜深,星空满天,一轮圆月明挂,山风微凉,叫围栏下睡着的人更加好梦。
足足等了一下午,也没等到进殿门的那一刻。祁终早就赶路疲乏,在殿门外,由最开始的小憩到后面的齁甜入梦,这一觉睡得够长了。
在他沐浴月光眠睡的当下,远处的白石围栏外渐渐出现一个仙风道骨的身影。
沐耘接到九垓山的传唤,下午就从家里出发,赶了半天的路,终于在夜间时分,到访九垓山。
他刚一走到正殿门前,就注意到旁边的红柱下,靠着一个熟悉的人影,仔细注目了一番,他断定认出了祁终。
见那人在月色下,睡得极是安稳,美梦香甜的样子,真叫一个无忧无虑。
得知他灾后无碍,连日来,沐耘心上断断续续的担忧也在此刻轻松不少。
他轻笑了一下,随折步上前,解下身上披风,轻轻盖在祁终身上。
“嗯…唔。谁啊?”
睡够了的祁终本已有些清醒的预兆了。当他感受到身上一股温暖时,便揉了揉双眼,伸了个懒腰,眯着眼望对方。
“……哦,抱歉,吵醒你了吗?”原本好心的沐耘,此刻停驻在原地,有些无措。
祁终听见这声音,颇觉熟悉,赶紧睁开了双眼,仔细望了望回话的那人。
看见星河下,那人俊颜上微露一丝歉意,眸光是一如既往的柔和。凉白的月光下,他整个人风致翩翩,像一颗夜明珠般,滟滟吐放光泽。
“叮铃——叮铃——”
檐角下的几串风铃被夜风吹出一阵悦耳的清音。
“是你……”
祁终震惊的话音里还带着几分久违的欣喜。
沐耘见他这反应,好像认出了,又没完全认出,一句是你,却连名字都叫不上来。
不知该说些什么,沐耘只好对他轻轻一笑,以示礼貌。
祁终正要起身去跟他熟络熟络,原本沉寂一晚上的仙都大殿,却在此刻殿门大开,亮起来盏盏灯火。
殿内匆匆跑出来上午那位通传的弟子,恭敬地走到沐耘前方,殷勤道:“沐公子,你来了。快些进殿吧,仙尊还在等你。”
“好。”沐耘答应下来。
祁终被晾在一边,有些懵,拦住那弟子,着急道:“那我呢?我等了一下午,怎么不传唤我呢?”
“这……仙尊还没有吩咐。”
祁终更气愤了:“我先来的,凭什么他可以插队啊?”
“因为……他是沐公子啊。”弟子面露难色,似乎有些不想搭理祁终了。
沐耘从两人谈话间,仿佛明白了些什么。
他上前劝解道:“祁兄弟,仙尊可能有要紧事与我商议,烦请你再等一会儿。我稍后退出大殿的时候,再向仙尊委婉表达一下你的诉求,可好?”
言语温和又极具安抚力,祁终不知道为什么,一望进他眼中的真诚,想要撒泼折腾的心,顿然平静下来。
他撇撇嘴,口是心非地哼了一句:“好吧。那你搞快点,我在外面吃会儿干粮。”
“多谢祁兄弟的善解人意,先失陪了。”
“哦。”祁终懂事地点了点头。
随后眨了眨眼,侧开脸去。明明是一句客套话,他自己也不知道脑子抽了什么疯,老觉得话里有表扬他的意思,为此嘴角勾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回神后,祁终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手中还拿着那人温暖厚实的披风,心里隐隐有些动容:他刚才……是担心我着凉吗?
第23章 跟他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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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内,长灯通明。
半透明的米黄色帘幕后,传来留真仙人的话音。
沐耘敛神,认真倾听。
“玲珑心一案,可有进展?”
“暂未。”沐耘谨慎回答。
留真仙尊听完,语带不满:“那正好,门外那位年轻人是长汀道非子的弟子,是最近见过玲珑心的主要证人,你把他带回去,从他的经历里找寻线索。”
“是。”沐耘面无波澜地答应下来,可眼睛却为此安排轻轻眨了两下。
“不过,此子毕竟是长汀之人,不受你我编排。借他的亲历来助你查案,已是本尊为你提供的最大支助了。所以,查案期限降至一月,一月后,长汀仙宗要看到答案,其他人亦是……这个要求,你办得到吗?”
留真仙尊的话又让压力接踵而至,沐耘垂眸思量片刻,最后缓缓点头,恭敬倾腰:“沐耘谨遵仙尊吩咐。”
“退下吧。”
……
“轰——”沉重的殿门终于再次打开,发出低沉的开门声。
祁终抱着手靠在柱子那儿,听见声响,立马回头望去,见沐耘阔步出来,身后的灯熄了一半,他一个人走进了门前的月光里,随后徐徐走向自己。
“诶。你们聊完了,到我了咩?”
祁终误以为自己还有机会进去,他想找仙尊赶紧给他安排住宿,都倒腾一天了,连个放包袱的地方都没有,气死人了。
沐耘原本出门前都酝酿好了的话,被他一个怪问直接问到语噎,一下不知如何作答。
祁终见他木木的神情,撇了撇嘴,把衣袍还给他,说:“诶,算了算了,你进去挨骂了呀?问话也不回,衣服还你,我自己进去。”
说完,祁终错开他,往门前走去。
沐耘回头喊他:“等一下,祁兄弟。”
祁终没搭理人,径直走到殿门,刚要抬步进去,门却轰地关上了,随即殿内最后一盏长灯也熄了,从外面看,里面除了黑还是黑。
愣了半天,祁终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被人硬吃闭门羹了。
沐耘见此情形,怕他内心受伤,急忙上前,说明一切:“祁兄弟,仙尊命我接你回扶风,佐证上次玲珑心以上古妖兽偷袭长汀之事。”
“去,去你家?为啥呀?”祁终转回头,成功被沐耘转移了注意,没多想这老仙尊不待见自己的事。
“仙尊近日事务繁多,有关玲珑心的所有案情皆已经转交扶风这边处理,所以才请祁兄弟委屈一下,暂屈寒舍几日。”
祁终听他说地分外客气,也没觉得心情不畅,就点了点头:“哦……那我真是白跑这儿一趟了,还等了那么久。”
“……辛苦你了。”沐耘安抚道。
祁终叹了口气:“算了,那你说说,你家气不气派,伙食好不好?”
“啊?”沐耘原以为他还在气恼,没想到下一秒,这人就又问了个奇怪的话题,一时忍俊不禁。
“这……高山陋室,粗茶淡饭。恐怕得请祁兄弟多担待了。”
真老实。
祁终听完他的回答,心道:说的这么寒碜,不怕我反悔吗?
“好吧好吧。我就委屈一下,跟你回家住几天吧。”
好一会儿,祁终咳了两下,做出一副妥协答应的样子。
沐耘倒也没因他的小性子而恼怒,反倒夸赞道:“祁兄弟通情达理,不愧是祁前辈的高徒。”
“啊哈哈哈。那是。那是。”祁终颇为得意地挑了挑眉。
两人交涉妥当后,就一起出了殿门。
走到峰顶外围,祁终突然想起来,他俩都第三次见面了,可自己都还没给过人家正式介绍的机会来着。
总不能你呀你的喊吧,但是又不能直接说出他的名字,不然搞得好像是自己在格外关注他一样……
想着想着便失神了,祁终侧着盯人的头就没转回来过了。
沐耘余光瞥到了好几次,发现他用一种很纠结的目光看自己,仿佛自己做了什么坏事。
停下脚步,沐耘侧颜看他,轻咳一声:“呃,祁兄弟,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祁终没料他突然回头看自己,一下语噎:“没,没。我,我……”
“哦。”
尴尬地收回目光,祁终低着头,犹豫了一下,又郑重抬头:“那个……”
都见过好几次面,这位仁兄你叫啥名字来着?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谁对吧?
哦,你是那个扶风沐家的三公子是吧?沐什么来着?
……
各种奇葩问人名字的问题飞速从祁终脑海一一穿过,却没一个能令他满意脱口的。
在沐耘愈发疑惑的注视下,他终于憋出了一句,主动念了人家姓名:“……耘公子啊,你出门没带剑吧?”
“嗯?”沐耘眨了下眼,似乎没体会到他话里的重心在哪儿。
祁终说完的那一刻,脑子就开始发懵了:呃呃呃!我在问些啥啊?修仙之人怎么可能不佩剑?这跟问人家出门没带脑子,没吃药有啥区别啊啊啊?
“没有。”
心里正碎碎念叨的时候,祁终却听他承认了一句,表情瞬间又诧异起来。
还……真没带?
“午后出门的时候,太过仓促,没来得及去取佩剑。”
沐耘耐心解释给他听。说来如果不是为了来接他,沐耘今天连门都不用出的。
虽然他自己也不明白仙尊为什么一定要让他亲自来接祁终一趟。
“那你是怎么在这么短时间里大老远跑过来的?”祁终在心里粗略计算了下沐耘赶到九垓山的时间,那速度是他的三倍不止。
“哦,家中有人外出办事,我顺带借了一程。”
祁终点了点头,小手摸到衣角,不停卷着。
“那我们现在怎么去你家呢?我修为一般,可御不动载两个人的剑……”
说着把影落剑往身后藏了藏,心道:我可不会载你,等会半路翻车可就惨了……毕竟我起步晚,还是只小菜鸡啊,呜呜呜。
“哦。这个你不用担心。”沐耘轻笑一声。
随后臻了臻首,负在身后的手轻盈抬起,指向东方。
祁终顺着手看过去,却发现什么也没有,心想:这小子变戏法呢?
正纳闷,遥遥夜色里,却突然闪亮出一颗璀璨的星点,离二人越来越近,到最后,一道青白色的锋芒,从祁终面前擦眼而过,是一把精致巧利的仙剑。
那把剑的做工瞬间惊艳了他的目光,直到他看见那把仙剑乖巧落入沐耘手中时,更是震惊掉了下巴。
咽了咽口水,他附上去,艳羡道:“这是你的剑?它从哪里来的?”
“我家书房。”沐耘认真回答他的询问。
祁终愣了几秒,反应过来:“我去。千里唤剑?你这御剑之术起码得练到十重了吧?”
“差不多。”
“兄弟!你是我见过那么多内外兼修的人里,耍剑最厉害的!”头一次,祁终这么大方地夸人。
“过誉。”沐耘浅笑自谦。
祁终好奇愈加浓重:“能给我看看这把剑吗?”
沐耘点头,将剑收好,交到他手中。
一经手,祁终才觉得这剑触感简直不要太好,尤其是剑柄处的光滑,一摸就知道剑的主人是一个常年练习的勤快人,不像他的那把破铜烂铁,以前练不动,没怎么打理过,现在拿起来就硌手。
仔仔细细看了个遍,祁终发现剑名的字体:“离妄……”
“嘶……脾性还挺烈!”他刚一念完,那剑就轻轻抽动了两下,似乎不满他随意喊它的名字。
祁终原本还想再看看,却发现这剑越来越生气,已经像条脱水的鱼一样在他手里乱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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