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剑光一寒,略是刺眼。
这下祁终更不敢碰了,因为剑直接出鞘了。
“啊……别动怒,别动怒,我不碰你就是了!”
抢着把剑还给沐耘,祁终咽了咽口水,心说:还真没看出来,这小子有点本事哈,脾气怪成这样的剑也敢用……
“休得无礼。”沐耘低声一喝,离妄剑便乖乖回鞘。
祁终人都看呆了,也不怕了,眨巴着眼,追上去问:“哇,哇,它好乖,好听你的话。你是怎么办到的?”
“熟能生巧罢了。”沐耘如实回答。
祁终却摇头不信,紧紧追问:“诶,到底是什么方法啊,你教教我成不?”
沐耘望了眼东方的夜色,折中回道:“天色已晚,我们先回去再说吧。”
“啊,好哇好哇。回去你得教细致点啊!”
祁终兴奋摆手,雀跃不已的模样实在憨厚,沐耘多看他一眼,都怕自己绷不住想笑。
……
破晓时分,祁终两人总算回到扶风边界处。
于茫茫云雾中,俯视高山之景。祁终遥遥望了眼远处的山台,周围层峦叠嶂,群山翠绿,柔云环绕。自天河碎光处,可眺望到一处占地宽阔的仙府,在山与云之间,隐约可现。
随着距离的拉近,仙府上方古朴的青瓦也清晰可见了,祁终听见黎明的报时钟声自一座高塔中传来,沉郁地回荡在高山的环抱之中。
若说山水如画,那这沐家就是画中的烟火一抹,平添点睛之笔。
祁终心里啧啧两下,跟着沐耘一直到了结界处,站稳时,他抬头望了眼头顶的青石匾额,上面的题字遒劲有力,顿觉恢弘。
呵,这还叫陋室?这小子怕是没见过茅草屋长什么样吧!
被眼前之景狠狠打脸,祁终一开始还真以为他家寒碜,没想到这般阔大豪横。虽不似唐门雕金铺瓷般富丽,但也素朴雅韵到不失气派呀!
“三公子,您回来了。”
守门的弟子一见到沐耘,连忙打开结界,欢喜迎接归人。
“嗯。”
沐耘淡淡应下。回头看顾祁终,发现他一直紧紧跟在自己身后,基本上寸步不离,都不消喊他,自己就乖乖站好了。
沐耘误以为是他初来陌生之地,不太适应扶风气候,便出言问候:“祁兄弟,你不必……”
“呃。我路痴,你别走太快啊!”
不待沐耘说完,祁终主动承认了自己小心翼翼的原因,他刚刚在半空就看过了,他们家面积不小,各种长廊曲折回环交错,稍不注意就能绕错道。
想起林塘的话,祁终耳朵都有些作疼,心想要是在别人家里迷路了,得多丢人呐!
第24章 心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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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上树林阴翳的青苔山路,一阶一阶都是枝叶间泻下的晨曦。
进了正门口,祁终就闻到一丝米粥的香味,似乎是从旁边的膳堂里传来的,算了算时辰,这个点儿,应该是他们家弟子用早饭的时候。他都赶了一晚的路了,现在也是饥肠辘辘。
脚步顿了顿,祁终犹豫着想上前,跟沐耘说说这事儿,可话到嘴边,他又连忙打消了这个想法,心说:可不能这么没出息。再忍忍吧。
又跟着走了几步,祁终身旁路过两个赶去晨练的弟子,手里还端着两个热腾腾的包子,香味轻轻擦过他的鼻尖,又给他勾得垂涎欲滴了。
沐耘回身时,刚好撞见他盯着别人的早饭咽口水的样子,蓦然有些心疼,疾步上前,略带歉意道:“祁兄弟,时辰尚早,我先带你去用早膳吧……”
“啊?吃早饭!好哇好哇!快走!”
一听有吃的,祁终顿时来了精神,也不跟沐耘见外了,三两步上前,希冀地望着沐耘的目光。
“嗯。”
沐耘本想着先带他去休息,等下单独为他传膳。可见人饿成这样也是可怜,索性暂时搁下正事,陪他一起去了邻近的膳堂用早餐。
食堂里,这个点儿正是人满为患的火爆时候,祁终进屋环视了一圈,桌椅都被占完了,一堆白衣小生规规矩矩凑满了一桌又一桌,非常安静地用餐,和他在长汀吃饭时看到的喧闹嘈杂简直天差地别。
说他们家尚礼重法,教养极好真不是骗人的。
一进门,祁终连步伐都轻了不少,老实跟着沐耘去了点餐处。
取餐时,祁终本欲双手去捧,沐耘却先一步接过,对他微笑:“我来吧。”
“啊,谢……”
祁终缓慢吐出谢字,却感受到周围的目光有丝丝怪异,众人似乎认出了来食堂吃饭的沐耘,震惊中又带着点好奇,进而又把目光打量在他身上了。
“走吧。”沐耘神色平常,又领着他去了一处靠窗的闲僻桌位。
这样,以祁终的角度看过去,是没有其他人的目光打扰的,仿佛现在就剩他们俩个人在这里吃饭。
……
喝了一碗白粥,祁终有感而发:他家的饭怎么这么好吃?
吃了好一会儿,祁终总算吃饱了,懒懒地靠在一边的窗沿,心想沐耘都出去好一会了,怎么还没回来。
正想完,门口又走来一个稳重的白衣弟子,对祁终礼貌说道: “祁公子,不好意思,三公子现有急事亟待处理。所以现在由我代劳,领你去见大公子,他会为你安排好一切的。还请你多担待。”
急事?什么急事连饭都顾不上吃?
祁终听完,心情略显失落:不会是他觉得自己一个公子的身份,却来食堂吃饭,有失体面,所以借事先走,再随便派个人来忽悠自己吧?
“哦。没事儿。”恹恹答应了一声,心里虽然乱想不少,可祁终还是入乡随俗,很是配合他们的要求。
祁终跟着那个弟子走到半路,忽然看见旁边小花园里,有一个玉面锦衣的小公子,正缠着两位姿容清丽的姑娘嚎啕哭诉。
“朝云姐姐,晚月姐姐,我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回揽月芳华啊?扶风山顶上好冷啊……呜呜。”
沈冀书一面佯装抹泪,博取同情,一面心虚地用余光看了看周围,查看有没有沐家的人听到他在说坏话。
沈绮的两位弟子相视一眼,心有默契地扯开沈冀书面前的衣袖,洞穿他的把戏:“小少爷。你还是乖乖在沐府静修一段时间吧,如果你回了滦阳后,修为还是没有长进,夫人可就真的要生气了!”
朝云的话,让沈冀书尴尬地抹了抹汗。
晚月继续补充:“是呀。如果小少爷你再不努力的话,夫人下次可不会再派我们来给你送点心了,而且……”
“而且什么?”沈冀书紧张追问。
晚月正经说道:“而且夫人还会把少爷你房间里,那些你亲手调制的脂粉啊,香膏啊……全都丢掉,说看着心烦,不会再让你有玩物丧志的机会了。”
听闻恐吓,沈冀书立马瞪大眼睛,委屈道:“不要哇!我还指望新品研制出来后,大赚一笔呢!姐姐们,可要好好劝住她呀!”
“哈哈哈……小少爷你还是长点心在正事上吧。”朝云笑着打趣他。
晚月也不再与他多废话,告别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还要回去向夫人复命,少爷你好自为之吧。”
“诶,两位姐姐……一定要帮我劝住她啊。”
见家里人御剑而去,沈冀书依依不舍地追上去,却不小心踩到地上的泥巴,溜了一脚,摔在地上,委屈兮兮的样子。
“唉哟,疼死我了,呜呜……”
在一旁抱手看戏的祁终,瞅见这一幕,莫名想笑,大发善心,准备过去拉他一把。
哪知还未走近。对面却同样走来一个人,头戴星冠,身穿碧岚衣袍,衣襟垂尾处绣着丝丝兰芽新绿的春意。冲二人微微笑着,透出一股温和的雅意。
“冀书,先起来吧。”
“沐皙大哥……”被人搀了一把,沈冀书才觉心情好些,乖巧喊了声来人。
祁终站在一旁,顿时知晓了来人的身份。
“下次走路要小心了,扶风近来梅雨时节,地面时常湿滑,稍不注意,可能就摔倒了。”
“是……”垂着头,沈冀书闷闷不乐答应一声。
“祁公子。你也是。”沐皙安抚好身侧之人后,抬眸又对祁终温和笑着,一下便把注意放回客人身上。
祁终原本还在想,这大公子是不是没有看到自己来着,可问候落到耳边时,他反倒有些受宠若惊了。
“……诶。”他迟缓地答应了一声。
沐皙思量了一下,上前道:“你的情况,净杳都和我说过了,先跟我来吧,走了一路,应好好休息一下。”
“哦,那就有劳大公子了。”
见人主动招待自己了,祁终心思一凝,疾步过去。
一边的沈冀书见沐皙如此关照这人,颇有些好奇,也凑过去,看了祁终几眼,莫名觉得好熟悉,但念不出名字来。
“冀书,你也回去做功课了吧。”
离开的时候,沐皙还好心提醒了他一句。
“哦,好的。”
祁终路过他的时候,也出于礼貌,点了点头:“沈少爷,先走一步咯。”
“……哦。”沈冀书呆呆应了一声,可望着祁终那张戏谑如狐狸的笑眼,他似乎从记忆里翻出了点什么印象。
“难道是他?”待人走后,他在原地喃喃一句。
穿过一路迂回的风光景致,祁终跟着沐皙来到一处小庭院。
甫一入门,便见院中花木扶疏,绿植处处,青瓦下的围栏中,一片鸟语花香,如此清静雅致的地方,似乎很适合怡情养性。
上了矮阶,沐皙便将祁终领到寝房门口了,他回身,客气道:“祁公子,净杳说你尚有沉疴在身,须得静养生息,所以我特地应他要求,为你选了一处安静的厢房,你看看,还满意吗?”
祁终愣了愣神,一时有些惊讶,连感谢也忘回复了。
只觉得沐耘心细如发,连这些小事都考虑地如此细致,他还能有啥不满意的啊。
“挺,挺好的。多谢大公子。”
“不必言谢。你既是客,我们理应照拂。”
沐皙顺势开门,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两人进屋后,就桌而坐,粗略交谈起来。
“祁公子,你在扶风作客的这段时间,如有任何需求,皆可来告知我或者沐茵,只要合理,我们都会尽量满足的。”
沐皙倒茶的片刻,便徐徐展开话题。
祁终点了点头,为他的热情好客有些不自在:“沐大公子,你们太客气了。我,我怪不好意思的。”
“不必拘泥。一切都是待客之礼。但请祁公子修养几日后,能尽快与我们详谈案情,早日为受害之人讨还公道。”
不露锋芒地说出要求,沐皙的话让祁终脸色一僵,想起那日的绝望逃生,他脑海中颇有阴影,并不是很想再回忆。
但见沐皙真诚希望的眼神,祁终牵强笑了笑:“噢。好的好的。我要是想起了什么,会跟耘公子商量的。”
“这……”听闻这样的话,沐皙脸色微凝,沉吟一刻,转又温和说道:“祁公子通明事理,我们感激不尽。但若真有什么关键线索时,还请祁公子告知于我或者沐茵即可,不必再找净杳了。”
“啊?可……可带我回来的是沐耘呀。”祁终突然察觉对方话里有话,顿感无形压力压肩,话音都小了半分。
沐皙依旧不失礼地笑着解释:“祁公子不必多心。玲珑心一案本就是沐家接手,你与我们说是一样的。主要是除了案情,净杳手中还有其他要事缠身,一日中在外碾转的时辰颇多,你或许鲜少能在家中见他一面,为了避免消耗祁公子的耐心,我们可以及时与你商谈这些事情。”
听完此话,祁终低头不语,轻轻皱眉,眉心有一种无名的失落。
沐皙见他如此神色,又借递水之机关怀:“祁公子?”
“呃。我可以问一个冒昧的问题吗?”祁终闻声抬头。
沐皙宽容地点点:“你问。”
“耘公子……他一月俸禄有多少啊?”祁终抬眸,小心翼翼问道。
“噗咳咳……”沐皙正欲喝水,被这无厘头的话吓得急忙止住。
“……为苍生做事,何来俸禄一说?九垓山仙尊是如此,沐耘也应如此,祁公子为何问这种问题呢?”
祁终扯了扯笑,本意觉得有些心疼那人,可说出的话却换了层意思:“我,我只是觉得他这么辛劳做事,要么该美名天下,要么该财多富足。付出的努力,总得有一样得到满足吧……”
听闻这话,沐皙心思略沉,想起之前沐耘对祁终的反应略是少见,还以为他有什么过人之处,现在三两句话探出对方的价值观念,让沐皙不由对他的印象颇淡了下去:有此浅薄之见,看来此人,终究不能与净杳道同一路了……
“你难道以为净杳做这么多苦差,是为名为利?”
“哦,不不。大公子别误会啊,我不是那种贪图功利的人。我只是觉得名大得民心,钱多好办事……”祁终有些无奈,越说越离本心。
“祁公子的想法,还真是独特。”
沐皙笑了笑,神色平淡道:“沐家百年基业,可以为净杳提供所有外在所需,他只用做好成为仙尊的那部分事情即可。”
“……说的也是。”
惊觉对方的比对之意,祁终不由多想了几层含义,不自然地瞥了瞥门外的风景,淡化尴尬氛围。
沐皙没有明确解释什么,只由他多想了去。
突然间,祁终感到有些挫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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