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袁叙白到底还是在师兄弟这里蹭了饭。
“别说,你家这开胃小菜真不错。”
李云璟白他一眼:“我师弟家的东西都好吃。”
袁叙白夹了口脆萝卜,道:“那等什么时候你们回乡,我也去。正好也替我家里人看看我叔叔去。”
李云璟刺儿他:“不怕你叔叔见了你揍你啊。”
袁叙白就道:“不谈读书的时候,我叔叔还是很疼我的。再说我是去看他,是侄儿对叔叔的孝敬!”
陆舟嘬了口粥,说:“你对你叔叔最大的孝敬就是考上华阳书院。”
李云璟接话道:“还有日后若入官场,也别给你叔叔拖后腿。”
袁叙白:……
袁叙白气的多喝了一碗粥,然后成功的把自己给撑着了。
他没骨头似的瘫在椅子上,有气无力的说:“我说陆小四,你昨儿干嘛非要喝酒呀。这搞的我不喝都不好意思跟那儿坐着了。”然后瞥了眼李云璟:“你怎么不陪酒呢?”
李云璟道:“我们仨都醉了,还怎么回家,不得留一个收拾残局的。”
一提这事儿袁叙白就气:“那也没见你好好照顾我呀,我家六子都说了,你们把我一人扔车里了,好不可怜。”
李云璟:“你多大脸,我不得先紧着我师弟。有本事你也给自己找个师兄呀。”
袁叙白噘了下嘴没说话。
李云璟扭头就问陆舟:“你昨天故意灌醉吴伯父,是觉得吴伯父有问题?”
陆舟挠了挠腮:“很有问题。”
袁叙白立马兴奋了:“你怎么看出来的?他有什么问题?”
陆舟琢磨了一下,然后环视两人,道:“难道你们去吴家就没发现不对劲儿么?”
袁叙白撑着大脑袋使劲儿想,也没想到什么不对的地方。
李云璟眉头皱了一下,复又松开,对陆舟说:“你是说他们家的人各自表现出的状态不对?”
陆舟打了个响指:“没错!”
袁叙白不解。
陆舟就解释道:“如果是你家遭遇了吴槐家一样的事情,你家人会如何?”
袁叙白道:“我爹娘一定愁的茶饭不思呀,那还用说么!哦,我娘脾气爆,如果是我爹赌输了家产,我娘会削死我爹的。我祖父祖母都不带拦着的,还得再补上几板子。我爹肯定日日哭丧着脸跟我娘讨饶,然后天天咒骂那诱他去赌的人……”
陆舟就摊摊手:“你看对吧。那再想想,仅就昨天的接触,你觉得吴家人表现如何?”
袁叙白道:“不过是粗粗接触,吴家人究竟人品如何尚不做评论。仅凭第一印象,我觉得吴伯父这人还算老实憨厚。倒是吴伯母是个爽利人,里外一把抓。吴家大娘子毕竟是个女子,我又不好去瞧人家。至于吴槐,你们都肯借他钱,又去他家做客,想必是认定这个人了。”
“至于表现……”袁叙白仔细回想,忽地“咦”了一声,道:“你若这么问,我倒真想起来不大对劲的地方了。你想啊,吴家倾家荡产,一跃从村中首富沦为赌徒之家,他家大娘子又差点就被赌坊的人带走抵账……”
他甩开扇子,自以为看透似的说:“世人大多喜欢看热闹,尤其是有钱人家的热闹,也都有仇富之心。见你家有钱有势时,上赶着巴结,但事实上他们心里可真未必有多尊重你。而一旦你从富户沦为和他们一样甚至还不如他们的时候,这些人的嘴脸就会显露出来。吴槐说过,村中人听说他爹赌输了钱,都不肯相帮。那些过去受过他家不少恩惠的人甚至连院门都不开,更别说还有村里人的风言风语了。”
李云璟接过话头,道:“没错。吴伯母为人爽快,干活利落,过去家里营生也不错。她应该是个挺骄傲的妇人。可这段日子却要忍受村人的指指点点,可见心里有多煎熬。”
袁叙白就道:“所以啊!昨天我们去河边时候我就看出吴伯母不大乐意了。她不想吴槐出去被村里人指点,他毕竟是考功名的人。可吴伯父就没有考虑这些,他甚至还提议吴槐带我们出去走走。他好像在对待他家面临的窘境上有些……”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就是不对劲。”
“有些坦然。”陆舟说道。
袁叙白扇子“啪”的一合:“对,就是坦然!”
李云璟也道:“从他家人相处来看,吴伯父和吴伯母感情应该不错,吴伯父对待一双儿女也是真正疼爱。我师弟说起吴槐在青城山的遭遇时,吴伯父明显的手抖。看得出他是真的心疼。他对参赌一事的确后悔,但又似乎并不后悔输光了家产。”
陆舟道:“吴槐说过,他爹之前也怀疑被人下套,不过后来吴槐再追问时,他爹就道可能是真的赌输了那么多,他说他喝了酒,不记得了。但他签了字画了押,那文书便是真的。即便到官府去,也是他们没理。过后就对这事闭口不提。连他娘都拿他爹没办法。”
袁叙白大脑袋一晃,瞪着眼睛道:“你的意思是说吴伯父其实知道这整件事是怎么回事儿?”
陆舟道:“不无可能。不过要证明我的猜想没错,我们首先就得找到当初那个带吴伯父去赌坊的人。而且,能做下这么大一桩赌注,我不相信没有宋家赌坊的参与。”
李云璟道:“你昨天把吴伯父灌醉了。他后来说了一句‘欠了别人的总是要还的,纵有良田千亩,也换不来一颗心安’。你再追问时,他又不肯再说了。我想,吴伯父的种种反常一定和这个‘亏欠的人’有关。”
袁叙白跟着点头,然后又道:“话是这么说。可这是人家的事儿,你们操这么大心干嘛。就算你们问了,吴伯父也不可能说的呀。”
李云璟道:“吴槐也听到了,我想他会查下去的。”
“他?他行么?”袁叙白有些怀疑。
陆舟道:“吴槐并非软弱盲目之人。他得知他爹参赌很可能遭人算计后,并没有放任不管,而是继续查下去,甚至还让他查到那赌坊背后和宋家有关。他又借机接近宋显,甚至不惜放下身段。也算有胆识之人。话我们替他问出来了,至于到底查不查下去,那就是他的事了。”
他扭头问李云璟:“歇够了没?”
李云璟点头。
然后袁叙白就见这师兄弟二人一人端了个盆,手里还拿个木棒,紧接着又去把昨天穿的衣裳拿了出来扔进盆里,跑到一旁水井去打了水,这架势……
袁叙白惊呼:“你们要洗衣裳?!”
李云璟白他一眼:“怎么了?没见过呀,一惊一乍的做什么。”
袁叙白道:“你们家不是有下人么,还用得着自己动手。”
陆舟就道:“我们先生说了,这也是一种修行。”
袁叙白:……
他有些犹豫:“那我也把衣服拿过来一起洗?”
师兄弟二人没搭理他。
袁叙白就自顾点头:“要的要的,荀先生说的总是有道理的。上次你们叫我亲力亲为的整理房间我就悟到了。”
然后袁叙白就爬上梯子冲隔壁自家院子喊:“六子,有没有我的脏衣服,给我拿过来,我要洗衣服。”
六子一脸惊恐:“我的少爷呦,您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呀!”
袁叙白不耐烦道:“别废话,让你拿你就拿。”
袁叙白的衣裳脱下来就有专人洗,这一时半会儿的上哪找去,总不能让少爷把他身上穿的扒下来吧。六子一琢磨,就把垃圾筐里要扔的那件锦缎衣裳掏出来了,上面还残留着虾蟹酸爽的腥味。经过太阳这么一晒,味道着实鲜灵。
袁叙白被扑了一脸腥臭味,想骂又不知道骂谁,别提多憋屈了。他把衣服扔地上,又冲自家院子喊:“给我拿个盆还有棒槌!”
六子:……
三个少年并成一排在院子中间捶打着衣裳,水花四溅。笑声也被揉碎在水滴里,融化在阳光下。
粗使婆子从厨房探出头来瞧了瞧,就对摘菜的厨娘道:“瞧瞧咱们小东家,那哪叫洗衣服呀,你看那衣领还有脏污没洗掉呢。”
厨娘就笑:“大小伙子哪会洗衣服,也就是图个新鲜。”
粗使婆子道:“我在许多人家都做过工,还是头一次见这样的东家。”
厨娘:“谁不是呢。我倒希望小东家能在成都府长长久久的,这样的好东家可不好寻。”
粗使婆子表示非常赞同。她见厨娘利落的往鸭肚子里填料,不由羡慕道:“你这手艺真不错,我瞧东家还挺爱吃的。”
厨娘笑道:“咱就靠这手艺生活呢。昨儿夜里李少爷特意吩咐了,说小四爷喝多了酒,身体不舒服,叫我今天做老鸭汤给他补补。还说回头要给我一个菜谱,叫我每天照着菜谱做菜。”
粗使婆子就咋舌:“咱们小四爷多圆润啊,还用补?”
厨娘道:“李少爷说小四爷不爱长个,还要专门去问大夫吃什么菜能长个呢。”
粗使婆子乐的不行:“李少爷还挺关心小四爷,他们师兄弟感情真好。”
厨娘道:“还真是。这哪是师兄呀,这比当爹的都操心。不过李少爷操心太早了,小四爷才十四,平日吃食又不差,不至于长不高。我瞧陆二爷身量也不矮,听李少爷说他们陆家兄弟几个都不矮。要我说就是还没到时候,等到长个的时候了,也就一年身量就窜起来了。”
粗使婆子“嗨”了一声:“孩子嘛,想一出是一出呗。”
……
第55章
这几天吴槐都没有出现,陆舟想他或是什么都没问出来,也或是知道了事情原委,但他和他爹一样,都不打算追究了。
李云璟道:“这么一看,他们父子俩倒也算心胸开阔了。且不论他家究竟是欠了旁人什么。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们一家经此磨难,似乎心性并未大变。这样的人家倒是值得相交的。”
陆舟托着下巴道:“我还是很好奇。既是来讨债,又为何使这样的手段。我还是不信这当中没有宋家赌坊的参与。”
李云璟就道:“你从小就爱操心。我早就说过,你不长个就是因为操心太多。来,这是牛乳,我特特叫华嫂子赶早去买的,可鲜啦,你快喝吧。”
陆舟捧过杯子,牛乳还温热着,他笑:“多谢师兄啦。明日华阳书院出榜,我们早早过去,看过榜我们去拜访林伯父吧。”
“好啊!”
“不知道能不能碰到江学兄。”
李云璟:“……不是你怎么还惦记他呀。
第二天一大早,吉祥就攀上梯子冲隔壁院子喊:“六子哥!今儿要放榜啦,我们赶紧去占位子呀。”
六子打着哈欠推门而出,含糊应道:“小吉祥,鸡都没叫呢,你起这么早干嘛呀!”
吉祥急道:“不早啦,都亮天了。”
六子不紧不慢的说:“又不是科举放榜,不着急看。”
吉祥道:“这可是我家四爷还有李少爷第一次考试,我家二爷可重视了!”
六子不小心被扎了一刀,毕竟他家少爷可是三进宫了。
反正也被吵醒了,六子索性就跟吉祥一起去了。
现在袁叙白被那师兄弟俩同化了,很多事情也不找六子了,这段时间六子倒是清闲了,清闲的他到处找事做。唯恐他那抠门少爷哪天嫌他不干活还白白浪费口粮,再给他撵回家去。
俩人到书院门口时还一个人都没有呢。六子蹲在墙根儿这,哈欠连天的抬手指着头顶那面墙:“放榜就在这里了。我困着呢,先睡会儿。”
吉祥有些不大好意思,毕竟是大早上把人给叫起来的。他道:“六子哥,我看那边有卖吊炉肉饼的,我家少爷可爱吃了。早上我们都没吃饭,我请你吃肉饼吧。”
六子一听也不瞌睡了,搓着手笑:“那多不好意思呀。哎对,你有钱么?”
吉祥骄傲的挺挺胸脯:“咋没有呢,我们家四爷都给我发月银的!”
六子就道:“那就好,我出来的急也没带钱,今儿就让小吉祥破费了哈,要是能有一碗小吊梨汤就更好了。”
吉祥摸着钱袋点头:“那六子哥在这等着,我去去就来。”
六子嘿嘿一笑。吉祥转头就走,忍不住心里腹诽:“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呀。”
袁叙白醒来的时候不见六子,就忍不住回想自己这段时间是不是对他太宽松了,这小子怎么一大早就跑没影了,这个月可有理由扣他月钱了。
还是扫洒下人说:“六子一大早就和隔壁小吉祥去书院门口等榜了。”
袁叙白恍然大悟,今天放榜了呀。随即他就忍不住皮一紧,这次要再考不过……
他不能想,他怕他会哭。于是他就迫不及待的攀上梯子,扒着墙头高声喊:“四郎,阿璟,起床了起床了!”
师兄弟俩这会儿已经收拾完准备要出门去了,听袁叙白在墙头直叫唤,忍不住白他一眼:“你就这样出去?”
袁叙白摸了摸头,这才发现他还没梳头呢!他缩了缩脑袋从梯子上下来,还一边喊:“等我呀!”
三人到时华阳书院门前已经围了好大一圈人了。有考学的学子,也有各家的下人。李云璟搭手瞧了半天也没见吉祥。
陆舟就道:“他们来的早,许是给人群挡住了。我们去状元楼吧,吉祥看了榜自会去那里找我们的。”
袁叙白揪着李云璟的袖子碎碎念:“我好紧张呀,你们说我要是再考不过,我叔叔会不会拿着鞭子过来抽我。你们可得给我说情呀,我叔叔不是最喜欢你们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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