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嗤笑:“你这是冲我撒娇呢?”
沈归抖了一身鸡皮疙瘩:“大老爷们的撒什么娇,我只是在向你陈述事实。”
顾淮泯了口酒:“你不是想查背后指使杀害你爹的人么,怎么才开始就按捺不住了。我是没告诉你我查这些的用意,可你不是也没告诉我你爹都查到什么了么。我们彼此彼此,你用不着激我。”
沈归就道:“我们既然互相不信任,那凑在一起还有什么必要。”
顾淮:“因为我们互相需要。我需要你帮我验尸,而验尸的过程中你或许也会发现什么线索,能和沈仵作查到的东西对得上。不是么?”
沈归就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沈归说:“这个人死因还是和前面的一样。从绵州到这里,短短几个月,这已经是第三个人了。死者后腰部都有一块狼首刺青,联系起来看,他们应当是一个组织。而死者都是中毒而亡,伤口很小,在脖颈处,看形状应当是银针一类暗器。不过我很好奇,你是如何从尸体上分辨出下一具尸体会出现在什么地方的?”
顾淮道:“因为我知道是谁杀了他们,并且这个人在尸体上留下线索引我去查。”
沈归:“就是你要找的人?你的妹妹?”
顾淮点头,随即将浓眉蹙起:“但是线索在这里断了。我们和她断了联系。”
沈归道:“你担心她遇到危险了?”
顾淮道:“她自幼走失,我找寻多年也才摸到一点线索,这些年她经历了什么我全然不知,她为何要杀这些人我也完全不知。她显然知道我在找她,但她并未与我联络,反而留下一些线索让我去查。我想她或许知道我的身份,知道我在为谁做事,甚至知道我在查什么。”
沈归:“你不是杀手么?杀手拿钱做事,难道还有其他内情?”
顾淮挑眉:“杀手只是我的表面身份。至于我究竟是做什么的,恕不能相告。”
沈归早已见怪不怪,他也没想他会说什么,便问:“既然线索断了,我们后面怎么办。大陈这么大,找个人无异大海捞针。”
顾淮:“线索在这里中断,她或许也是在这里出了什么事儿,我们且再仔细找一找,兴许遗漏了些什么。”
沈归:“得加钱。”
顾淮:……
袁叙白大早上起来就见李云璟在挤羊奶,他“呵”了一声:“我看你师弟的爹娘都没你操心的多。”
李云璟埋头挤奶,头都不抬的说:“自个师弟可不得好好照顾着。”
袁叙白:“不如我也拜荀先生为师吧,我不介意当你师弟,但是我不爱喝羊奶,我喜欢吃桂花糕。”
李云璟起身甩了甩手,甩了袁叙白一身羊奶:“但是我介意。”
羊奶味儿膻的呦,袁叙白差点儿就吐了。
李云璟好像故意跟他过不去似的,早饭居然让厨房换成羊奶了!袁叙白脸都绿了。
李老夫人不由关切的问:“袁公子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头一次到乡下来住难免有些不习惯。我家里有大夫,不如叫大夫给袁公子看一看。”
袁叙白哪敢劳烦老人家,连连摆手:“李祖母不必惦记,我只是昨天玩儿累了。”
李老夫人见他不怎么动筷子,反而是自家孙子吃的欢实,她还纳罕,往常也不见阿璟喝羊奶呀。鉴于李云璟的光辉历史,李老夫人当即就品出来了,于是吩咐杨嬷嬷:“去叫厨房再添些粥来吧,少禹不爱喝羊奶。”
袁叙白立马捋竿儿爬:“有劳杨嬷嬷也给我添一碗吧,听说今天要下田秋收,我多吃点儿。”
李老夫人就笑:“是该多吃一些。”
没有硝烟的早饭战争就这样结束了,李云璟照例把温热的羊奶放进篮子里,然后拎着篮子就出门了。
陆舟知道师兄一定会给他带羊奶,可家里的早饭真的好好吃呀。他忍不住吃多了些,再看见羊奶就有些反胃。
李云璟还关切的问:“是不是回家这几日吃不惯了?昨儿我还特意叫陆大嫂留一些猪骨头给你熬汤呢。”
陆舟想起昨天那一大碗汤,幽怨道:“我谢谢你了师兄。”
李云璟笑:“不用谢不用谢,快喝了奶咱们好去田里,对了,你家还有草帽么?我们带上吧,不然要晒黑了。”
陆舟就指了指杂物房。李云璟轻车熟路的取了三个帽子,然后三人就奔田里去了。
吴氏过来收拾碗,就忍不住和蒋氏说:“李少爷这是咋了?把咱们四郎喂的越来越圆润了。我原还想着四郎到了成都府会不会不习惯,回来整个人都得瘦一圈。可娘你看,四郎白白胖胖的呢。”
蒋氏就乐:“他们师兄弟的事儿咱们不管。李少爷照顾四郎,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不过四郎是太圆润了,你看李少爷抽条的多好,四郎有些胖了,得叫他减减。”
吴氏就道:“不用吧,这样挺好的呀。”
蒋氏道:“还是像李少爷那样好看。”
婆母俩审美上没达成一致,不过吴氏还是听婆母的话给陆舟的饭减量了。
“哇哦!这就是田野么,果真像吴伯父说的那样金灿灿的呢!”袁叙白带着草帽,兴奋的眼睛都冒着光。“快告诉我怎么收粮食呀!”
李云璟和陆舟纷纷蹲下挽裤脚,一边说:“把稻子割下来,捆成一捆再放到田垄边上,小孩子们会来收走放打谷场那边晾着。”
袁叙白也跟着挽了裤脚,挑了把镰刀稀奇的摸了摸。
陆舟道:“你第一次割稻子,可小心些,镰刀都是新磨的,可锋利了。”
他总觉得袁叙白不靠谱:“要不然你和孩子们扛稻子去吧,还是别下来了。”
袁叙白不干:“你们都能干,我还比你们大呢,怎么就干不了了。”
李云璟就道:“师弟你别管他,反正割坏了疼的是他又不是我们。”
袁叙白:“我会小心的!”
劝课农桑是知县之责。农人忙秋收,袁均也要下乡巡查敦促。今日正好来到溪山村,瞧着村民们一片热火朝天,袁均心里也觉着舒坦。
“去岁雪灾,幸得几位相助才没叫德阳县损失太重。瞧今年秋收光景,想必是个丰收年呀。”
陆伯庸道:“这全赖袁知县治理有方。”
陆满仓不知道说什么,只顾跟着点头。陆家茶楼扩建后,陆平就着手买地的事儿。农人毕竟以土地为资本,正好去岁雪灾不少人家过不下去的都往外出手田地。陆家人也不心黑,都是照着往年地价买入的,你情我愿,也算和乐。
陆平种地是把好手,做生意上就比弟弟陆同差一些。所以他只管德阳县的茶楼生意,大部分时间都放在家里土地经营上。虽然眼下田地还不足百亩,但好好经营慢慢扩大,也是陆家的资本。
所以陆家如今大小也算一方乡绅了,陆伯庸觉得有必要带陆满仓出去走动走动。再加上陆同往返德阳成都两地,常给袁均带信,一来二去的,两家便也熟悉起来。陆满仓虽然还不大会说话,但至少站在知县大人旁边不会腿软了。他觉得这也是进步。
袁均正和几位说话,忽然就瞥见什么玩意儿,他定睛一瞧,指着田里奋力挥舞镰刀的袁叙白问章律:“那是我侄子?”
章律搭手一瞧:“好像是。”
陆满仓就道:“正是袁公子。他一大早就来找我家四郎,说要跟着他们一起下田做农活。看看,多好的孩子呀。”
袁均:……他怎么就不信呢。
第65章
袁均撩着袍子快步上前,仔细一瞧,那挥着镰刀的可不就是自己那糟心大侄子。
他正酝酿措辞想着如何夸赞能不动声色还能让大侄子感受到,就听到他那好侄子哇哇直叫唤:“不行了不行了,太累了,我腰都要断了!”
然后袁均就搭手瞧瞧,人家陆舟和李云璟都已经割了好远了,他侄子却像只乌龟似的哼哼唧唧在原地不动弹。要不是碍着有人在场,他真想脱了鞋去抽人。
陆满仓瞧了,特别真诚的说:“袁公子真行啊,头一次上手做的可真不赖。”
他是真这么想的。毕竟人家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能跟着下田他就很意外了。当初李少爷和四郎下田时候还没有袁公子做得好呢。当然,那时候四郎他们还小嘛。如果他们也像袁公子这么大,那一定做的比袁公子还好的。
袁均见他眼神诚恳,也知道陆老汉为人,明白他适才的话不是溜须拍马,而是真的认为袁叙白做得好,这才又重新审视起他侄子来。
荀湛从田里上来,就着垄沟里的水冲了冲脚,然后朝袁均拱手道:“在下一身脏污,叫袁知县见笑了。”
袁均不甚在意的摆摆手:“先生身体力行,教出的学生也都是好样的。只叹我那侄子没有这般际会。”
荀湛笑笑:“袁公子大智若愚,眼下虽落后一步,殊不知日后又有何种机缘。早些年阿璟的功课不如四郎好,他心里烦闷,无法纾解。四郎就给他讲了个龟兔赛跑的故事鼓励他。童言稚语,却也有大智慧。”
袁均看向稻田里,陆舟和李云璟正挥舞着镰刀给袁叙白鼓劲儿:“大头!你比刚才好多了,你看你割的多整齐呀!”
袁叙白就看了看手里的稻子,然后比了比别人的,虽然还是差了点,但好像的确比一开始顺手多了。他心里有了底气,也舞了舞镰刀说:“你们且等着,我一定会追上你们的!”
袁均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心念一动,对荀湛说:“叙白常在信中提到荀先生您。”
“哦?”荀湛颇为诧异。
袁均道:“叙白说,四郎和李少爷常将您的谆谆教导放在嘴边,他虽未能得先生亲自教导,却也从他二位口中学到不少先生的智慧。这不是,秋收放假连家都不回了,说是来德阳县看我这个叔叔。可你瞧,他也就在县衙住了一晚便急匆匆的收拾包袱跑来溪山村了,这是急着见先生您呢。”
荀湛就想到袁叙白看他的眼神,好像看什么神明一样。他就忍不住想他那两个好徒弟究竟跟人家孩子说了些什么浑话。
荀湛忙向袁均行礼告罪:“叫袁大人看笑话了,我两个徒弟常口无遮拦,只恐袁公子被他们给哄住了。在下不过多读了几年书而已,可担不得袁公子如此厚爱。”
袁均就拍了拍他的手说:“荀先生不必妄自菲薄。先生的名声无论在朝在野那都是响当当的。恩师伏先生也常将先生挂在嘴边,盛赞之余又有颇多惋惜。”
荀湛侧首:“承蒙伏先生抬爱了。在下当年入京,有幸得伏先生赏识保举,此恩一直未忘。如今大弟子陆文在京为官,亦得伏先生照顾,在下一直想找机会回报一二。想不到竟在此处碰到他老人家的学生,也是缘分一场。”
袁均就笑:“其实这缘分也可以再加深一些的。”
陆满仓听他们你来我往,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他不是很懂的跟着点头,心说原来他大女婿名头这么大,连京里的大官儿都夸他好呢!
荀湛将目光放在稻田里,只见袁叙白哼哼哧哧的奋力向前,他掌心有汗,好几次差点儿将镰刀甩出去。四郎和阿璟在前面频频回首看他,时不时的鼓舞两句。
他这两个徒弟是什么德性他可太知道了,不用问都知道这俩货在成都府时可没少欺负人家袁公子。但袁叙白这个人……虽然有点滑头,但做事颇为专注,饱受两人欺压也能坚忍不拔,当真精神可嘉呀。
荀湛笑意浮上嘴角,道:“若袁公子不弃,在下倒是不介意给四郎他们添个师弟的。只是四郎他们自幼便跟在我身边,教导多年。如今孩子已经大了,目下都在华阳书院读书,也只偶尔书信来往指点些许课业。袁公子这一声老师恐怕叫的有些吃亏了。”
陆满仓这会儿才算听明白,合着袁知县这是想叫他侄子也来拜师呢。陆满仓就忍不住挺直了脊背,与有荣焉。
袁均闻言笑道:“若能得荀先生教导一二,也是叙白的福气。”他望了望四野疯跑的孩子们,道:“先生大才,屈居这小山村未免可惜了。”
荀湛则道:“山野安宁,风景秀丽。每日教书育人,读书取乐。妻儿安康,家人和睦,徒弟争气。人生如此,却也没什么可惜的。”
袁均便不再说话了。
割完这一趟,陆舟三人就从稻田里出来了。割稻子只是让他们知农事,体会农人不易,倒也不是真要他们和农人们一样干活。累出个好歹来耽误读书,反而得不偿失了。
陆舟和李云璟每年都来割稻子,倒是适应良好。反观袁叙白,整个人就像个泥猴子似的。他才爬上来就见他叔叔袁均立在垄沟前头,就忍不住皮一紧。叔叔从小便告诉他在外要知礼守节,不能做出有辱斯文之事。可如今……
袁叙白心中惴惴,正要往陆舟身后挪一挪,假装自己没被发现……
“叙白!”袁均这时一出声,吓的袁叙白一激灵。
他忐忑的走上前,颤颤巍巍的行了礼:“叔叔!”
一反常态,叔叔非但没有批评他,反而拉着他的手把他带到荀先生面前。
“叙白,你不是一直欣赏荀先生学问么,叔叔我刚才可是好话说了一箩筐才叫先生收下你,你可要好好听先生教诲,别打了叔叔的脸呀。”
袁叙白当场愣住。
陆舟和李云璟对视一眼,相互撞了下肩膀,然后一左一右将袁叙白拥住,笑嘻嘻道:“没想到你真成了我们师弟呀!”
袁叙白这会儿反应过来,心中狂喜。但面上矜持着,抬眼偷瞥荀湛,小声道:“先生还没点头呢。”
荀湛就冲他招手:“叙白,你上前来。”
袁叙白抿着嘴漾着笑意快步走上前去,拱手道:“荀先生好。”
荀湛微微颔首:“你虽不是我一手教出来的,但我既收你为徒,必会全心全意教导。眼下你师兄弟三人都在外读书,若有什么不解之处,尽可书信与我,我必定尽力解答。往后每月我都会往返成都府一趟,逗留几日,考校你们的课业,答疑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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