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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权叔做什么都是值得的，这是霍麟第一次有这样强烈的感觉，因为在这一刻，他真的意识到了，他的身边真的已经没有其他亲人了。
霍麟走上前摸了摸马匹的脑袋，领着他们到这里来的人向他们行了个礼，然后说了声，将军，一路顺风便转身退下了。
陈放突然拉了拉霍麟的衣袖，霍麟抬眸顺着陈放的目光望过去。
在城门之上，有人在看着他们，霍麟的心瞬间有些激动了起来，然后眼角湿润，不是因为城门之上有皇帝亲自来给他们送行，也不是因为太子站在那边，而是因为，霍麟看见权叔也站在那里，隔着远远的距离，遥遥相望着。
已然什么都不必说了，霍麟没有选择，他要么死在卸林，无所谓，反正他本来就是将死之人，但也有可能他能够保下卸林，那么便可换取权叔的一条性命。
权叔的目光一直望着霍麟，老泪纵横，然后他又突然发现了霍麟身边的人。
在看见陈放的那一瞬间，权叔的心脏狂跳了起来，他突然笑了，原来如此，那就让孩子们自由吧。
权叔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手朝着霍麟的方向挥了挥手，霍麟望着那个方向，突然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陈放也下意识跟着他跪了下去。
看着霍麟和陈放在远处磕头，权叔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模糊得他几乎都快要看不清孩子们的影子了，这是他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他很清楚他们的秉性，或许没有自己。
他们也会去卸林，因为他们就是这样心地善良的孩子，他们没办法看着百姓受苦。
他们看不得百姓因为战乱而流离失所，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在战场上拼命的初衷。
但不同的是，没有他，他们也愿意去卸林拯救百姓于水火，可如果没有他，他们便不必再回京城了，无论战胜也好，战败也好，他们都不必再回来。
他们可以自由自在的，再不必被任何人牵绊和左右。
贺麟咬着自己的嘴唇，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起身强忍眼泪一跃上马。
陈放的心底也很酸涩，但尽量控制住自己，不要留下眼泪，他也转身跟着霍麟一起上了马。
马蹄声响起，权叔看着两个人的身影，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那两个人的身影。
这种感觉很复杂，对于朝廷来说，他们是罪人，是谋反者，但是这天下又哪有绝对的对错呢。
至少在现在，在这一刻，他们可能是卸林的希望，不是说不能舍掉卸林。
但是如果有那么一丝胜利的可能，如果用一个将死之人去换取那么一丝的可能是值得的。
在所有人目光都望着那两个身影的时候，权叔突然一把推开了身旁看着他的人，他像是年轻人死的，突然连动作都利索了起来，带着必死的决心，他一跃站上了城墙上，在所有人都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纵身跳了下去。
“权叔……”霍麟回头的时候正好就看见了这一幕，最后那一声权叔充满了绝望。
最后一个，他的最后一个亲人也没有了吗？
他的世界坍塌了，他的希望破灭了，他所有的一切都在被粉碎。
他霍麟这辈子手上沾了无数的鲜血，可他可曾用自己的努力和身躯替这百姓挡下过无数的战乱，他不是好人，可也不是坏人，为什么，上天为什么要这么对他，要把他身边所有重要的一切都夺走。
马儿没有因为他 绝望而停下，他不能停下，他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距离把一切都风化了，所有，霍麟离去了，他看不见最后权叔的脸上是带着笑意的。
对他来说，是值得的，甚至是一种恩赐，在生命的最后，还能再看一眼他的两个孩子。
第80章
陈放觉得霍麟有好几次，好象都要失控了，马儿歪歪扭扭地跑着，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陈放只能跟在他的后面，霍麟虽说是将军，但是一直以来霍麟的心理承受能力都没有苏敛那么好。
当初他父亲战死的时候，也是因为有苏敛在他身边，他才能度过那段幽暗时光。
苏敛就像是他的定海神针一样。
现在没有了，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了，没有人陪他浴血奋战，也没有人在等他回家。
在这个世界上，霍麟从此就只是一个孤独的谋反者。
霍麟的马跑进了一片林子里，陈放只能加快速度跟上去，挺惊心动魄的，陈放看见霍麟的马都快要撞到树上了，霍麟才猛然握靳缰绳让马停了下来。
陈放看不清霍麟的表情，他只能看见霍麟从马上跳下来之后，径直跑到树边抬手狠狠的捶了几把树，力度之大，就好像要把这棵树当作敌人杀死一般。
陈放也停了下来，他往前几步，他安静的走到了霍麟的身侧，他能够很清晰的看到霍麟的拳头上已经微微渗了血，那颜色刺得陈放的心都快撕裂了。
「将军」陈放轻声开口。
或许是霍麟的情绪已经崩溃到了一定的地步，又或许是陈放这一句将军触动了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霍麟在听到这句将军之后停下了手，然后他有些绝望的蹲坐了下来，他抱住了自己的膝盖，突然之间像个孩子似的痛哭了起来。
看着霍麟把脸埋在膝盖里，看着他抖动的肩膀，陈放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碎了。
“霍麟……”陈放站到他跟前，他自己的声音也带着颤抖，他伸手摸了摸霍麟的发。
“霍麟，你还有我……”陈放说这话的时候，霍麟没抬头，却径直一把抱住了陈放的腰。
这个时候的霍麟真的很像个孩子，像一个无助的孩子，陈放能够感觉到霍麟埋在他腰间的湿意，那是他最爱最爱的人的眼泪。
霍麟安静的抱着陈放许久，或许是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霍麟没再流眼泪，但是却沉默得可怕，沉默到仿佛这个世界已经让他生无可恋。
陈放带着他找了个不知名的客栈，他必须让霍麟好好休息一下，酒量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太狼狈了，霍麟也没有反抗，只是沉默地跟着陈放进了房间。
陈放把霍麟按坐在了椅子上，自己半蹲了下来，他抬手握住了霍麟的膝盖处，“将军，我给你打水洗澡，好不好？”
霍麟没点头，也没摇头，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悲痛里。
他真的好痛，他整个心都快碎了，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他不知道他还拥有什么。
他原本应该是这个世界上很幸福的人，在回京城之前，他真的是这么想的，他有自己喜欢的人，有陪伴自己上战场的人，还有在等待自己回家的人，他还拥有无数一起历经生死的兄弟。
他手握大权啊，但是现在呢，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一切成了幻影。
陈放还是给他准备了一个大桶，然后打来了水，陈放在桶里放满热水然后再一次的站到了霍麟的面前，他微微俯身看霍麟，轻声道，“将军，好好洗个澡，我看看你的伤口好不好？”
他们在出发之前后，霍麟身上的伤就没有好，现在这么一折腾，恐怕情况不会很秒。
霍麟还是没说话，只是寻着陈放的声音，有些茫然的抬头望他。
陈放自己也眼角通红，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伸手给霍麟把衣服解开了，现在的霍麟像个孩子似的，他任由着陈放把他的衣服给脱下了，然后又在陈放的目光之中乖乖的在桶里坐下来。
陈放蹲在桶边看着霍麟伤痕累累的身体，这么多年了，他以为他已经习惯了。
但是再次看到霍麟身上的那些新伤旧伤，他还是会觉得心疼到不能呼吸。
这个自己愿意付出生命去保护都不愿意让他受到任何伤害的男人。
此刻，他不仅身上伤痕累累，他的心里也伤痕累累，而自己却完全无能为力。
以前他可以为霍麟挡刀挡剑，可那是替他承受身体上的伤，现在看着沉默的霍麟，霍麟心里的伤痕，陈放不知道应该如何去替他抚平。
霍麟背靠着桶，脑袋微微往后倾，靠在桶沿上，他微闭上眼睛，安静地把自己泡在水里，不知道此刻在想些什么。
陈放指尖抚过霍麟身上的那些伤疤这些伤疤有些是他熟悉的，已经在他身上很多年，有些则是苏敛死后新增上去的伤疤。
感受到陈放指尖的温度，霍麟微微睁开眼睛，陈放的脸在眼前放大，四目相对着，突然之间陈放一甩手把不远处的灯火给灭了。
此刻，只剩下微弱的月光从窗口处照进来，霍麟能看见陈放褪，了自己的衣服，然后他也跟着坐进了桶里，霍麟能够感觉到陈放贴，近自己的温，度。
陈放在吻他身上的伤痕，小心翼翼的又带着炙，热的气息，霍麟，你还有我。”
霍麟眼眸缩了缩，反手一把把人按在了桶边，他的胸膛起伏的厉害，他发，热的手掌紧箍着陈放的腰，凑到陈放耳边说话的声音有些恶狠狠的，“你不是说我身边的人，没一个好结果的吗？你现在干什么？你是不是想死？”
霍麟的声音带着愤怒，带着欲，望，又带着绝望，不知道为什么，他说这话的时候，突然又忍不住酸涩，忍不住还是从眼角滑落了一滴泪。
陈放抬手，擦掉了霍麟眼角的泪，然后抬手勾上霍麟的脖子，他把自己更加的贴近了霍麟。
“将军，你还想要我吗？”
「想」，霍麟抚着陈放的后脑，然后吻上了他。
曾几何时，陈黎也问过霍麟同样的问题，原来有时候身体的诚实更能说明一些事情。
霍麟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他盯盯的看着床顶忽然有一瞬间好像又回到了当初。
昨天晚上居然是这段时间以来难得的一场好觉。
怀里的人不在了，但是怀抱里却依旧残留着温暖的温度，霍麟猛地坐起身的时候，房门也正好被推开了，陈放从门外走进来，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手里拿了一些吃的，然后还有一套衣服。
霍麟盯盯的看着陈放转身关门，然后又走向了自己。
“将军，你醒了？”陈放坐到床边的时候，把衣服放下，把吃的东西放在床头，然后看着霍麟，眼底微微带着一丝丝的笑意，令人心安的笑意。
霍麟下意识抬手微微把陈放的衣领拉了拉，陈放身上还有很多昨天晚上留下的痕迹，看起来很触目惊心，以前他也总会在苏敛的身上留下痕迹。
但是苏敛身上很多伤疤，所以混合在那些伤疤之中，其实看起来不是那么明显。
但此刻，这些吻痕留在陈放的身上，却是异常刺眼。
陈放笑了笑，然后微微往后躲了躲，自己又把衣领给拉好了，整理自己衣领的时候陈放还抬头看了霍麟一眼，“将军，昨天睡得好吗？”
霍麟没回答陈放这个问题，只是目光一眨不眨的看着陈放的脸，然后说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陈放的手顿了顿，然后轻笑着抬眸看霍麟，“将军对不起什么？”
“我昨天有些失控了……”霍麟看着陈放说出这话。
他昨天很多情绪混合在一起，他自己都有些控制不住的发狠，这些都让陈放承受了。
陈放很释然的笑了笑，然后摇头，「没事的」，顿了顿之后，陈放又看向了霍麟，这一次看得挺认真的，他开口道，“我还以为你道歉是因为你昨天还叫着别人的名字呢。”
霍麟微微睁大眼睛，就那样看着陈放，突然之间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解释或辩解好像都没有用，但是自己很无耻，这一点却是真的。
四目相对着好一会儿，霍麟突然又垂下了眸子，他再一次说了一声对不起，或许这一次是为了他叫错了名字这件事。
陈放显然已经不纠结于这事了，他抬手抚了抚霍麟的侧脸，然后笑了笑，“算了，将军，我没放在心上，你先起来吃点东西，然后换一身衣服吧。”
陈放给他找来的是一身很朴素的衣物，这样他们看起来不会太显眼，霍麟看着那衣物，不解的看着陈放，“这客栈还挺偏僻的，你去哪找的这些？”
“我刚才在楼下跟其他客人一起吃饭，然后跟他们借的……”
陈放说得很轻松，霍麟看着陈放最后也没有再说出什么来，以前苏敛也是这样。
虽然平时话不多，但是需要做事的时候真的很利索，他可以很快的混进人群里，然后打探到很多消息。
而且他那样的长相，不太让人有防备心，没想到陈放居然也能办到。
陈放看着霍麟又笑了笑，“将军，你不是说我们都经历过生死，无需太纠结吗？我们都没有其他亲人了，暂时的在一起互相温暖和依靠又有何不可，将军不必太在意的。”
第81章
霍麟起来换衣服的时候，陈放又再一次的转身出了门，没一会儿陈放就给霍麟打来了一盆水，盆边还搭着条毛巾，加上陈放现在那身朴素的衣服，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店小二呢。
陈放进了房间，然后把水放在了桌子上，“将军，过来洗漱吧……”
霍麟朝陈放走了过去，可是脚步有些沉重，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陈放为他做这些，他心里很不是滋味，“陈放，你不必……”霍麟话还没有说完，拧好的毛巾已经递到了霍麟的面前。
霍麟转头看着陈放，陈放微微侧着头朝他笑了笑，“将军洗脸吧……”
霍麟怔怔的看着陈放，这个场景好像曾经在他的生命里出现过无数次。
陈放垂下眸子，把手里的帕子摊开了，然后往前一步站到了霍麟的面前，他抬手一点一点的给霍麟把脸擦净，那动作温柔细致到了极点。
霍麟能够感觉到陈放在他脸上一下一下轻轻擦拭着，他有些忍不住心里的酸涩了起来，他抬手把陈放拥进了怀里，陈放把拿着毛巾的手微微拿开了些，另一边手在霍麟的后背上拍了拍。
“将军，怎么了？”陈放的语气轻柔。
霍麟摇了摇头，微微放开了陈放，然后接过了他手里的毛巾，自己擦了起来，霍麟动了动唇，语气里有些悲伤，有些无奈，也有些庆幸，「我总是不懂得珍惜，但是我身边总是会出现很好的人」，霍麟说这话的时候看了陈放一眼。
陈放笑了笑，没有过多的去计较霍麟的话，他只是径直又接过了霍麟手里的毛巾，然后放到盆里洗过之后，放在了盆旁，这种事情陈放做着，看起来很娴熟。
“将军，先去吃东西吧好吗？”陈放把毛巾之后径直的朝着床边走去，他把床头的那些东西一一的给霍麟打开了，“将军，这地方没什么好东西，你先将就着吃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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