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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比他们上过的战场更加的残忍，那一晚动静很大，很多京城的百姓都被吵醒了，他们不解，围观，然后窃窃私语，无动于衷。
小贺连夜出了城，却还是不得安生，他来这里的路上，被无数人追逐，伏击。
虽然身手没有以前那么好了，但他总算还是撑着躲过了。
直到这一刻，白横算是明白了，无论何人，杀无赦的意思是，包括朝廷，甚至就是朝廷。
拿钱办事是聂顺一贯的作风。只不过，他不仅仅只是拿陈放的钱，他也拿了陈其的钱。
所以该他办的事，他办了，他确实派人通知了训练场的霍家军赶紧撤了。
但是，他同样也把陈其要的消息给了他，陈其想要知道的，只不过是陈放和霍麟要他去做什么。
挺讽刺，在聂顺这里竟成了问心无愧，因为他确确实实把两边都办得妥妥帖帖的，他这钱拿的一点也不冤枉。
花费了许多的钱财，失去了无数的生命，唯一得到的，只是一个警醒，一个让京中的自己人意识到失态严重的机会，有些东西保不住，陈放很清楚。
但比起霍家军被悄无声息的被除掉，这样的动静，可能就得一种得到了。
“白哥……”门口的人都聚集了起来，大家都在看着百横，百横却因为太过震撼而有些怔在了原地，有人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角，回过神来的百横，大手一挥，下了霍麟离开之后的第一道命令，“即可启程回临北。”
“那……瑞王的人……”瑞王的人该如何处理？
「别管了回临北，马上」白横突然大叱了一声，他心里很急躁，他隐隐明白了这其中的危机。
霍麟造反，那么霍家军呢？
朝廷会派人去临北，霍家军要么归顺朝廷落实了霍麟的谋反最，要么被一并降罪。
而最大的可能是，京城里的人忌惮霍家军，或许会选择宁可自伤八百最极端的方式把霍家军连根拔起，这也是为什么，霍麟要他回临北的最主要原因。
没有将令，霍家军的将士群龙无首，很有可能为了证明自己没有造反之心而放弃抵抗，那后果不堪设想，白横绝不相信，如果将士们放弃了抵抗，朝廷就真的接了他们的忠心。
宁可错杀也不放过，这不就是朝廷一贯的作风吗？
百横带着所有人匆匆忙忙的赶回临北，他必须带着将军的命令比朝廷的人更早的到达。
离开的时候，霍麟把孙老头也带上了，不出所料的话，追兵很快就到了，这老头先是跟着瑞王后来又跟着霍麟，他可不相信，这老头留下还能活着。
果然，他们刚动身，立马就有追兵追来了，他们被一路追堵，显然追来的人并不打算手下留情，能看得出来，一心想要他们的命。
讽刺到了极点，霍麟的人和陈笙的人，他们之前原本是敌人，在这一刻，却被追杀堵截这聚到了一起，大家也没有想那么多，莫名其妙又理所当然的选择了在这样的时刻相互信任。
比起这些追兵，他们确确实实似乎更值得信任一些。
百横经历过很多残酷的战争，很多时候也是这样，杀红了眼，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可是没有哪一次心里是这般的悲凉，因为这才叫真正的自相残杀啊。
去往临北的道路遥远又艰难，却成为了他们必须和唯一的去处，那里是他们自己打下的天下。
花费了很多的时间和精力才终于合力解决了追兵，一路而去，所到之处皆在谈论着同一件事，名声赫赫的霍将军反了，茶余饭后，好像那个反了的人，不曾为这片土地做出过任何牺牲。
他们在谈论着霍将军的谋反，在谈论着霍麟被定了罪，马上就要被问斩了。
看来在他们之前，已经有人一路把这个消息带往临北了，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百横心急如焚，他们马上就要到临北了，现在他唯一的祈祷的，是他那些一起历经无数生死的兄弟们，他们之间还留有足够的信任和默契。
百横的心情很复杂，骑上马上远远看见那扇城门的时候，突然有点想流泪。
他们人本来就不多，一路上又损失了不少，到城门口的时候，已经不剩多少人了，城里还算安静，应该还没有发生过太大的冲突，百横到了城门口，突然停了下来，然后转身。
“你们……进临北吗？”百横朝着一个看起来还算年轻但却极内敛的人开口问道。
似乎是犹豫了一下，那个人摇了摇头，然后看向了身后满是伤的其他人，又点了点头，“等他们伤好了一点，我们就离开。”
“不必客气，你救过我，算是还你的，你们可以留下……”
陈笙自己都自身难保，不知身在何处，这个地方应该算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
那个人摇了摇头，“我们不麻烦太久，伤好了，就去找王爷。”
百横耸了耸肩，表示随他们，然后再一次踢了马腹，然后进了城。
感触颇多，回忆颇多，这个地方留下了他们太多太多的过往，再一次回来，竟已恍如隔世。
第76章
有些出乎意料，临北城内一片平静，白横带着人径直的去往城内的将军府，霍麟在的时候会住在这里，当然跟京城那个府邸无法相提并论。
灰头土脸的，白横都还来不及洗上一番，吩咐下去安顿好所有受伤的兄弟，白横立马就开始找于薛，一般霍麟不在临城的时候，要么上战场了，要么回京城了，这个地都会暂时交由于薛暂时管理，但是于薛这两天一直在营地没有回来。
白横顾不得其他，又立刻前往营地，看见诺大的营地，看着无时无刻不在响起的练兵声音，看见来来往往的穿着霍家战服的身影，白横才终于觉得，一切又真实了。
于薛被叫到白横营帐里的时候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头发有些散乱嘴角叼着片树叶。
看见白横的时候很是兴奋，兴奋之后又微微带着无奈，“你怎么这个样子回来了？”
于薛看着白横这个模样不禁心里有些发紧，“你这模样，我先带你去洗洗？”
“最近有没有出什么事？”白横径直拉住了想带他去洗脸的于薛，然后问得更加直接了，“朝廷有来人吗？”
于薛看着白横，微微瘪了瘪嘴，然后微微有些无奈，“来了，不过没在这里。”
听到白横这么说了，于薛干脆放弃了要拉白横去先洗洗的这个想法，他径直的把他拉到了一边然后按坐了下来。
“前两天确实来了几个人，看打扮应该是宫里人……”于薛看着白横，微微蹙了蹙眉，显得有些为难，“他们非得说咱们家将军造反了，你是不知道，这现在所有人都在这么传，山高皇帝远的，咱也没在京城，谁知道是真是假，说是要来询问霍家军对此事是否知情。”
临北的将士们很多人都已经在这边扎根了，他们的营地在这里，甚至有一些人把家也安在了这里，他们守护的是自己的家园，久了之后，其实对于京城，真的没有太多的顺从和感情了。
于薛自己也跟着坐了下来，显得有些委屈，“你们都不在，我哪知道该怎么应付，所以我就找了几个看起来像外族的人，把他们绑起来了，我想着你们肯定会回来的。
到时候咱们再当一回好人去给他救出来，反正这地临着蛮族不太平，这叫意外，可跟咱们霍家军没关系啊……”真得无辜到了极点。
白横盯盯看着于薛，这要是平时，估计真得绑起来打一顿了，但在眼下，他竟莫名想给这个闯祸精竖个大拇指。
“现在人在哪呢？”白横看着于薛，倒是突然松了口气，甚至让他赶紧给自己打盘水来，于薛答应得很干脆，干脆的起了身，却又在踏出脚步的时候突然回了头，“那咱们将军，究竟有没有造反？”
白横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霍将军自然是没有谋反，但却又被逼得现在不得不谋反了。
霍麟是一个多么忠心的人啊，霍麟又是一个很纯粹的人，他握着兵权这么多年。
但凡有过一丝丝的歪心思，也不至于到如今的地步，也不至于要等到现在。
白横抬眸看着站眼前盯盯看着他的于薛，“那我问你，将军没反，可是现在皇帝非说他反了，要杀他，皇帝还杀了我们在京城的兄弟，该不该反？”
现在不是霍麟反不反的问题，而是如果他们不反，他们不抵抗，那之后的命运就不由他们了。
面对白横这问题，于薛竟真的顿在原地犹豫了好一会儿，然后他垂眸看着白横，又是无辜到了极点的表情，“那，我们也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啊，打仗也卖力啊，那皇帝凭什么要杀我们兄弟，还要杀将军，以前将军不是说过，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要不要我召集兄弟们杀进京……”白横猛的站了起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还真敢说。
于薛虽然一直傻乎乎的，但这话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他们打仗卖力也没害过人，凭什么就要杀他们，那自然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那就给他打回去啊。
多么简单的道理，除却了世界上有权利这个字眼之外，这才应该是人的本性。
“白哥……”帐外突然传来了急切的声音，然后有人掀开了帐帘快步走了进来，“白哥，城外有大队人马在靠近，我们应该怎么做？”
白横抬手搓了一把脸，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把把霍麟留给他的令牌砸在了桌上，“将军有令，若有来犯，无论何人，杀无赦……”
来人微微怔了怔，很快又很快垂眸行了礼，“是，明白。”
那人快离开的时候，白横突然又把人叫住了，「等他们过了城内，往营地在动手」，顿了顿之后，白横语气微微低了些，“他们没有任何怜悯之心的，别牵连城里百姓。”
很好笑，有时候信息就是这样的，从京城一路而来的信息是，霍麟是不是反了？从临北一路再返回去的信息是，嗯，霍家军反了……
轻描淡写的话语，对于霍家军来说却是腥风血雨，这跟其他的战争没两样，也有流血牺牲。只不过，这一次，他们要杀的是跟自己同宗同国却立场不同的人。
白横又一次深刻感受到了，感受到了第一次上战场时候的那种心情，苏敛说的没有错，可能这世界上并没有那么多，或者那么坚固的敌我，人的本能是，我想做一个好人，想做一个英雄。但是，我不想死，如果你非要杀我，那我只能先杀死你。
很久没有再听过战鼓的声音了，如果可以，永远都不希望听到，因为每一次这个声音响起的时候，也就意味着战争的脚步近了，流血和牺牲也跟着近了。
如果可以，都这么相安无事的活着，真的没有人愿意去战争，更何况是自相残杀。
但，既然选择了，就要去做，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
皇城高楼里滋生出来的叫权利，而蛮族边缘历经生死的才叫情义。
第77章
没想到，还能再一次这样面对面的坐在一起。
霍麟看着隔着牢门坐在自己对面的人，那些曾经欢笑着坐在一起的时光已经恍如隔世了。
“你后悔吗？”陈黎问这话的时候，下意识的转头看了一眼另一边牢房里的陈放。
霍麟口口声声说为了他做什么都值得都愿意。可是，他的行为却一直在否定这句话，他曾经为了苏敛要跟他在感情上划清界限。现在，又为了一个陈放，真的反了。
霍麟看着陈黎，很平静，他摇了摇，“不后悔，后悔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
霍麟站直了身子，他立在牢门前，他盯盯看着陈黎，“殿下可曾后悔？”
陈黎也跟着站了起来，他走到了霍麟的面前，四目相对着，然后有些绝望的笑了笑，“既然将军不后悔，那我也不后悔，不后悔杀了你在京城的六百多将士。”
“陈黎……”霍麟突然抬手一把拍在了眼前的牢门上，他目光狠狠的盯着陈黎。
陈黎看着霍麟，突然笑了笑，笑得有些难过。
他不是不难过，不是不难过霍麟不爱他，不是不难过霍麟背叛他，可是难过又怎么样？难过完了就不过了吗？
「我知道，将军也不怕死」陈黎微微背过了身，目光望向了陈放，眼底的探究意味有些明显。
“如果我先杀了他，将军有意见吗？”陈黎看着陈放的眼神有些狠厉，他对这个人有不满不甘和迁怒，凭什么霍麟一再的背叛他，以前是苏敛，现在是陈放。
陈放迎着陈黎的目光，他站在牢门口，看起来很平静。
对视了好一会，陈黎又收回了目光，他再一次转头看向霍麟，“将军，你愿意杀了他吗？”
“呵呵……”回应陈黎的只有霍麟的冷笑，这个问题他早就已经给出答案了，他不可能会杀了陈放，他怎么可能杀了陈放。
“或者我这么问吧……”陈黎站到霍麟面前，抬手覆上了霍麟抓着牢门的手，“将军是希望自己杀了陈放，还是我杀了权叔？”陈黎居然能用那般平静的语气说出这样残忍的话语。
霍麟紧紧的抓住牢门，他抬眸看着陈黎，再一次见证了这个人的残忍。
如果说，当初除掉苏敛，是因为他们之间的感情纠缠，是因为私人恩怨，那么现在的陈黎，真的已经进步到可以杀人不眨眼了，他杀了的人，和即将要杀的人都是对霍麟来说无比重要的人，霍麟直直看着陈黎。
他突然想起，当初陈黎说过的话，他说在霍麟身边的人，他都讨厌，现在，霍麟信了。
“既然回京了，总还是要见见的吧……”陈黎若无其事的在霍麟的手背上拍了一下，他把额头抵在了牢门上，“将军，我还是可以偏爱你，杀了陈放，我可以让你和权叔都好好的活着。”
“将军自己不怕死，但权叔待你不薄啊……”
“陈黎，你非得把我身边的人都弄死不可吗？”霍麟有些咬牙切齿。
“将军别急，我先带你去见见权叔吧……”陈黎招手让人把牢门打开了，霍麟站在那里却一动不动，他很想见权叔又害怕见到权叔，他害怕这样左右为难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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