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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军爷那些年(古代架空)——孤山拾荒客

时间:2022-04-29 08:48:16  作者:孤山拾荒客
  “诶——你小点声。”王府的小厮连忙冲着陈番摆了摆手,“我们世子叫你自然是有事。”
  “问就是问你所为何事。陈某与肃王府素来无干,也不曾听闻肃王府有歹人犯案,李公子这般忽然唤人来,无缘无故的,实在不能不叫人生疑。”
  “世子爷找你何事,我一个传话的怎么知道?”见陈番紧揪着自己不放,小厮也有些烦了,“我只知道世子爷几日前从外面带回了个人,至于世子爷为什么要寻陈帅来问话,你待到五时去到乐游原上,也就知道了。”
  “带回个人?什么人?”
  陈番一瞬就将自己连日来接触过的人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止不住的想到胡九彰,但要他将胡九彰与李慕云两个联系起来,还是有些牵强。
  “诶,就是个不知道从哪儿捡回来的兵,腿叫官府的人给打折了。世子爷非要带那人回来治伤,还把人接到自己屋里去住,呵呵,也不知世子爷脑子里到底是哪根筋儿没搭对,这种事传出去都叫人笑话。”
  那小厮满脸的嘲讽意味,但陈番的脸色却变了。兵……该不会真的是胡九彰吧?
  他简短几句打发走了小厮,这便匆匆出门。
  陈番是长安县不良帅,而不良人官署遍布大街小巷,街头巷尾的动静,只要他想查,便没有一桩能逃过他的眼睛。且照那小厮所言,所谓官府,只可能是长安两县县衙中的一个。
  陈番出了官署便朝着长安县县衙所在的长寿坊直奔而去,他觉得,这短短几天中,被在官府打折了腿的兵,总不会多到需要他一个个去细细辨别。
  果然,陈番到了长寿坊的不良人官署一问,便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你说这人倔不倔?偏偏要在堂上与肃王府的人挣出个高低来,哪还能有好?人家肃王府逢年过节可没少给长安县打点,这点事,不用事先交代,那彭县令都知道该怎么办。”
  身着黑衣的不良人站在陈番面前,嘴里还嚼了片薄荷叶,模样别提多悠闲。但陈番的眉头却已经连打了几个结。
  “肃王府的谁?”
  “还能有谁,张泗呗。”
  陈番脸色不由阴冷了几分。张泗,果然是张泗。
  “那那个报官的兵叫什么?”
  “啊……那人好像姓胡,还是陇右的兵呢!就这么费了一双腿,不值不值——”
  陈番听到这儿,总算是呼出一口气。合着他跟胡九彰说了一个下午,那人不但没听他劝,反而还找到张泗,去长安县报了官——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懂变通的人呢!
  陈番长叹一口气,脸上的急迫也转而变成了愁闷。
  说到底,胡九彰之所以能够找到张泗,都是因为他那天下午多嘴的几句。陈番退伍多年,但在北庭的日子,其实是他这辈子过得最畅快的日子,以至于哪怕只是在街面上见到当兵的,他都觉得亲,更别提是一个跟自己出身相同的老兵。
  陈番是打心底里想帮胡九彰一把,但如今胡九彰又被肃王世子给救了回去,且那世子爷还要寻自己的来问话,这中间又发生过什么,陈番就不得而知了。
  正午,乐游原上艳阳高照,秋风飒爽。
  这里是整个长安城的最高点,登临其上,地势高平轩敞,一直是闲适的长安人们登高览胜的最佳景地。
  陈番步行而至。这日并非节日,乐游原上游人不多,但陈番也早早的换下了自己那一身不良帅的黑衣,只穿着寻常的圆领袍,手上还带着布帕,全作游人打扮。
  他刚一上到原顶,便在树影婆娑的登高小道上看到了一辆罩着锦绸布帘的马车,车前立着的,正是一早到官署找过他的小厮。
  陈番三步并作两步,行至跟前,显然那小厮也等候已久,一见陈番便转头对车内人报过,等到车中人应了,他才对陈番作了个“请”的手势。
  “公子请陈帅入车一叙。”
  那小厮在自家主人跟前倒是人模狗样儿的,早没了传话时的气焰,陈番轻笑了声,也未多想,起手撩开了帘子,便见到车中端坐着的白衣人。
  李慕云身上仍是白袍,但这时他身上袍子已经不是云纹暗花,而变成了云雷交叠。总归都是做工极其精致的绸缎衣裳,衬在他身上,只将他那张好似细笔勾勒出的精致面容衬得愈发清雅了。
  “在下陈番。”
  陈番冲着面前的俊美青年拜过后,才上车在一旁软塌上坐下。车中空间狭小,二人距离瞬得被拉进许多,李慕云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艾草香,就连陈番,也忍不住要往他脸上多打量几眼。
  “你是……李公子?”
  “李慕云。”李慕云直接报出了自己的名字。他声音虽然轻柔,但语调中却透着阵阵寒意。
  “咳……敢问李公子寻在下来,所为何事?”陈番倒对他的态度不以为然。长安城里爱摆架子的公子哥他见多了,冷脸而已,没什么好惊奇的。总归他二人间无甚交集,只不得罪了这尊佛,就行。
  “我叫你来,是想问你一件事。”李慕云淡淡说着,他只在陈番掀起布帘后朝他身上打量了一番,就再没看过这人。
  “你认不认识……胡九彰?”
  李慕云问得突然,陈番先是一愣,但很快也跟着点了点头。肃王世子救过胡九彰,而张泗又是他父亲的人,张泗定然不会对李慕云说真话,而至于李慕云对胡九彰……陈番觉得,一个人就算架子再大,也不会讨厌自己就救过的人吧?
  “认识。”
  陈番答应的这样快,倒叫李慕云颇为吃惊。
  "你都知道他什么?说说。"
  “那小子是来长安找他弟弟的。”陈番随口道,看似不经意,但他其实也一直观察着李慕云的反应,“他弟弟半月前在长安城失踪,至今下落不明。当时我看他身上那身军装眼熟,就请他去西市喝了顿酒。”
  “之后你没再见过他?”
  “没。只同他喝了顿酒,之后就再没见过。”
  马车内空间狭小,以至于陈番也不得不随之放轻了声音。
  “你即是长安县不良帅,自己管辖范围内有人失踪,你该不会全然不知吧?”
  李慕云问出这一句,陈番忽而显出笑脸。
  原来是想问这个……
  “李公子,这话我也就只能跟你说。胡九彰的弟弟胡彦,半月前在西市与人发生冲突,过程中还曾用木棒伤人。但第二日,胡彦就离奇失踪,这事……当时就是我带人办的。”
  陈番振振有词,他眼光更坚定的打在李慕云脸上,片刻不曾动摇,而这俊秀公子哥眼中,显然也随之闪过几分动容。
  “案子既然是你办的,你应该知道当日之事究竟为何吧?”
  “知道。”陈番等得就是这句话。
  肃王世子虽然也是张泗的主子,但就看他派人传话和见面时的谨慎模样,陈番就知道,这公子哥是在回避张泗安插在街上的耳目,而既然要回避,这位主子与张泗,显然就不是一头的。
  “李公子,我不瞒你,当日在西市与胡彦发生冲突之人,就是贵府张泗。”
 
 
第16章 那夜的真相
  陈番这话憋了好久。他本以为这些话已不可能再对着任何一个人说出口,但短短半月,胡九彰来了,李慕云居然也找上了门。这恐怕是唯一一个能够凌驾于张泗之上的人了,陈番再无顾忌。
  他本以为自己此话一出,李慕云定会有所表示,他或许会惊讶,或许会愤怒,又或许会深思,但叫陈番没想到的是,李慕云面上反而不见动容,就连一丁点的喜恶都没有表现出来,而只是微微眯起眼,好像犯困了似的,就坐在那儿静等着陈番将这其中的前因后果都说出来。
  陈番只得再度开口。
  "胡彦于上月十八日,在西市与张泗发生冲突,至于这原因嘛……李公子,张泗是你府上的人,我这……"
  陈番眼光打在李慕云脸上,他语气只稍一停滞,李慕云便抬眼对上他目光。
  “陈帅但说无妨,张泗虽然是我府上的人,但他未必就是我的人。且就算他是我的人,你也不必藏着掖着,有什么说什么就好了。”
  李慕云这话说得模棱两可,他并没直接说出自己对张泗的态度,但陈番心中已经了然。
  早先他就断定,这位肃王世子在胡九彰一事上,与张泗有隙,且如今世子又没有承认张泗与自己的主从关系。可见这位世子爷,对张泗的重视程度显然是十分有限的。是以,陈番再开口时,语调也轻松了不少。
  “其实胡彦这件事,也没那么复杂。那日张泗不知在哪儿饮酒以至大醉,回程路过映星楼,就对着楼下迎客的舞伎动起了手脚。这事正好被我手底下的兄弟撞见,我那几个兄弟就想借着这个茬儿,收拾收拾张泗。”
  陈番说着,又眯起眼细瞧着李慕云神色。
  “不瞒公子,陈某人与贵府张泗还有些恩怨在身,我那一帮兄弟也是为了给陈某出气,才对张泗出手。那夜……哥儿几个趁着张泗大醉,就把他拉到暗巷中痛殴了一顿,都是打在身上的,脸上可是一点也看不出来伤。”
  陈番讲到这儿时,面上带着笑,显然他是很喜欢这一段的,但很快,陈番脸上的笑意就抿去了。
  “这事本来也与胡彦半点关系也没有,怎知那个倒霉催的傻小子夜里路过暗巷,正瞧见我那几个兄弟对张泗大打出手。他一个书生,身板还没他哥一半壮实,就敢冲到面前来管事,还口口声声说要叫人报官。但我那几个兄弟可就是管着西市街面的不良人啊,这小子也不知道认那身不良人的黑衣,非要打抱不平。哥儿几个当时没管他,只等到气出得差不多了,就转头离开。谁知道我的人前脚刚一走,那傻小子就冲过去拉张泗。”
  陈番讲到这儿,脸上也是哭笑不得,声音又随之压低了几分,引得李慕云眉心微捻,倾身细听。
  “张泗那厮喝多了,怎么知道谁是在拉他,他以为还是来找他茬儿的,结果胡彦刚一碰到张泗,就被这厮迎面揍了一拳。张泗被揍过之后,估摸着酒也醒了些。他只当胡彦也是跟着一起揍他的,这就粗风暴雨的跟他缠打了起来。哥几个那时还没走远,听到声音就跑回来看,发现张泗竟然又与个傻书生打起来了,只能再出手把张泗击晕。这一下,张泗算是直接把胡彦看成了同党。”
  讲到这儿,陈番长叹出一口气,眼中不乏惋惜。
  “其实这事也怪我。要是当时我叫那哥几个把胡彦带回官署,也就没有后面的这些事了,那小子说不定能保住一条命,活着从长安逃出去。”陈番说着又连连摇头。
  “诶……第二天,张泗酒醒了就开始到处找人报复,光天化日的,他不敢直接来惹不良人,就带着人把胡彦给架走了。我那几个兄弟是直到张泗把人带走,才在街面上听到风声。几个人跑出去找人,但长安城这么大,张泗手底下的混混又都是专捡着城里的沟渠暗道走,就算不良人出面打探,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抓到踪迹。胡彦就是在那天失踪的……这事……细究起来,本也是我们不良人惹出来的,虽说动手的是张泗,但真要追究,我这个不良帅也难辞其咎。”
  陈番面色阴沉,这话他也就只能在李慕云面前说说。之前在西市官署中见着胡九彰时,他心里其实就是咯噔一下。但他知道比起自己,官署中的那几个兄弟,应该在那一刻,顾忌得更多。
  不良人本就都是犯过事才被调配来的,都是罪人,要是逼急了,指不定能干出什么来。想叫他们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可不容易。且那天夜里揍张泗的事,真要是对簿公堂,他们可压不过张泗的势力。
  陈番心里虽然内疚,但对着胡九彰,他能做的,也只是劝他早日离开,不要深究而已。怎知这兄弟二人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个性,一旦认定了什么,就非得一追到底。
  陈番垂下眼,看着自己一双满是老茧的大手。
  “李公子……是你救了胡九彰吧?我听说他在官府被人给打了?他现在还好吗?”
  “他……”李慕云听过了这一番,面上仍是无波无澜,连他听没听进去刚刚的那些话,陈番都看不出来。但陈番问到胡九彰时,李慕云脸上反而显出些许惊讶神色。
  “他现在在我府上养伤。”李慕云淡淡道,“胡彦那天被带走后,你难道就没有继续追查?一个人总不可能在世上凭空消失,就算是死,也都能寻到些痕迹吧?况且你们不良人,不就是干这个的?”
  “查了,能不查嘛。”陈番不由撇撇嘴。
  “我们的人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在东郊龙首渠岸边上,找到胡彦的痕迹。我的人就捡着胡彦一件儒生外袍,上面都是血。我叫手底下会水的兄弟下渠捞尸,结果捞了一天,愣是没摸着胡彦的尸首。我估摸着……按那个出血量,胡彦就算当时还活着,也是命不久矣。且以张泗的性格,我不相信他会放过胡彦的命。”
  “但倘若胡彦跟张泗好生解释,张泗难道不会放过他吗?毕竟当时的胡彦,可是想帮张泗的啊。”
  李慕云眉心紧缩着,可陈番听到他这话,却笑了。
  “李公子,你把张泗当什么人了?那种人,没有理由都可以杀人。就算他心里知道胡彦跟我们不良人不是一路的,但胡彦见过他那日的窘状,且张泗吃了那么大一个亏,他总要找个人来泄愤。”
  “那按你这么说,张泗岂不成了穷凶极恶的歹徒了?”
  “呵呵……合着你以为张泗是什么好人吗?”陈番失笑。
  “长安城每天有多少人丧命,李公子恐怕不知道吧?对于张泗来说,杀胡彦泄愤,就像吃饭睡觉一样简单自然,否则你以为他怎么能在长安城扎根?”
  陈番本以为李慕云会被自己这几句颇显冒犯的言辞激怒,怎知李慕云只是面色微沉,根本没有透露多少情绪来。他隐藏的未免太好了……陈番在心中暗暗感叹。
  这样的一个人,他的心机该有多深沉?
  陈番也是混迹长安多年的人了,他自认是个审势识人的好手,但说了这会子话,他仍看不透李慕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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