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怪胎
杜尽深尚未来得及阻止。
下一秒,铺天盖地的的信息素从程幻舟身上释放。
Alpha乌龙茶香味的信息素如滔天洪水般溢出来,被颜越瘦小的身体自动接收,Alpha的信息素将这个Omega整个人严丝密缝地围困住,包裹,吞噬。
“唔……!”
颜越还没来得及反应,惊人的热量从腺体处充斥全身。
那种恐怖的充满侵略性的信息素如扭曲的毒蛇一般从五脏六腑钻进深处,根本容不得他说一个“不”字。
颜越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望着程幻舟。
程幻舟在用自己的信息素强行逼迫他进入情期。
眼前的Alpha唇角那一点微弱的笑意早已消失地无影无踪。
此刻他那张俊美的脸上表情冰冷至极,眼神空洞,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因为站立不稳而匍匐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的颜越。
Omega身体软绵绵的,通体都是诱人的绯红色。
他伏在地上,呼出的热气在地面上形成月牙形状的水雾。
因为Alpha信息素霸道的冲击,Omega无措地蜷缩起来,起伏的曲线一览无遗。
浓郁鲜甜的柚子味信息素在房间内炸开。
“啊!程学长……好难受……”陷入高热意识不清的颜越用破碎的声音呢喃着。
杜尽深的脸色阴郁得吓人,他紧皱着眉头,猛地站起身,上前两步,紧攥住程幻舟的衣领,厉声道:“程幻舟,收手!你闹什么!”
程幻舟骤然被人拽了脖子,却依然在浓郁的Omega信息素中仍四平八稳地半坐着,姿势放松,他饶有闲暇地审视一圈挡在自己面前的杜尽深。
“哈。”程幻舟讽刺一笑,“杜尽深,杜大少爷。”他用极其恶劣的语气笑意盎然地一字一句说——
“你也不过是个凡人,一个会被Omega影响的白痴。”
“你又搁我面前装什么清高?硬了啊?想上吗?”
杜尽深垂眸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他额头边沁出几滴汗珠,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瞳里好似有什么在惊涛骇浪地翻滚着。
他拽着程幻舟领口的手迸出青筋,同时,另一种更具压迫感的信息素倾泻而出。
程幻舟瞬间冷下脸。
杜尽深身上桂花酒香醇柔和的气息源源不断地流淌,却充满侵略和攻击性,几乎以蛮横的态势袭向程幻舟。
Alpha天性好斗且充斥攻击性,任何两个Alpha在同一地盘上释放强烈的信息素对对方都绝不是一种愉快的体验。
这种行为只有唯一一种解释——那就是挑衅。
对在场Alpha权威的挑衅。
程幻舟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拳,桂花酒熟悉的味道从裸露在空气的腺体钻进身体,疯狂地侵袭程幻舟的控制力和理智。
程幻舟条件反射地咬紧牙关,不用看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脖子后和耳根一定已经红了一片。
风水轮流转这句话说得果然没错。
前一秒他让杜尽深出了丑,下一秒就是他自己付出更惨重的代价。
同是Alpha,程幻舟却在当年分化期的时候出了点岔子,导致他在信息素的强度上也弱于杜尽深,只要杜尽深放出信息素来压他,他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更何况……他会对杜尽深的信息素起反应。
有人说,每一个独立的个体都是由过去的记忆组成的,那么程幻舟就是由杜尽深的过去构成的。
杜尽深的信息素就像他身体内部防御机制的一道万能秘钥。
在感知到正确指令的那一刻,所到之处全部开门放行,畅通无阻。
而另一方面,身为Alpha的本能却在极力抵抗另一种Alpha信息素的入侵,两种博弈在他身上同时展开,那种感觉就好像一场重感冒侵袭全身,负责分泌信息素的腺体处痛楚尤其明显,那个脆弱的部位仿佛被人用烈火灼烧,发出一阵阵焦灼尖锐的刺疼。
“为什么非得吃了苦头才肯听话呢。”
杜尽深上半身撑在床头,将不自觉蜷曲身体、一只手捂着后颈腺体的程幻舟笼罩在身下,不紧不慢地寒声道。
“闹够了吗?”
“唔。”
程幻舟艰难地眨了眨眼,感觉有汗水顺着睫毛黏在眼皮上,乌龙茶香的信息素却更加不受控制、源源不绝地往外淌出来,也像水一样。
他发着抖,张口就骂。
“杜尽深,我日你——”
一句粗口还没骂完,杜尽深毫不犹豫地加大了信息素的浓度,程幻舟大脑空白,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痛哼。
“呃……!”
太疼了。
万蚁噬心莫过于此,程幻舟满头冷汗,徒劳地抱住自己的膝盖,呈抵御的姿势遮挡住自己的下身,嘴中无知觉地哑声求饶:“我错了、我错了……别过来……离我远点……”
带着浓重侵略意味的信息素终于松了绑。
程幻舟闭紧眼,将头埋在枕头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杜尽深直起身,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倒在地上已经在一片混乱中彻底失去意识的Omega,单手顺着人的背脊把Omega像小鸡仔一样拎到病房外。
他带着那个Omega离开,“砰”地一声重重甩上门。
一片狼藉的病房内顿时安静得宛如死寂。
程幻舟缩在床上,一动不动。
唯独身体急促的上下起伏暴露了他此刻并不平静的状态。
他喘了许久时间才从刚才那种恐怖的威压中回过神来。
程幻舟抖着手臂,费力地将自己直起来,他失控得厉害,连下摆的衣襟上都沾染了一小片湿润的水渍。
一塌糊涂。
他闭了闭眼。
明明那么痛,你怎么还能这么激动。
贱不贱啊。
程幻舟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个彻头彻尾的怪胎。
他像个随时会在特定时段仪态尽失的Omega那样,体内翻起汹涌的潮汐,好像连理智都要被这滔天的巨浪席卷一空。
明明是个Alpha,漫长缠绵、时断时续的易感期却像是酷热不停的梅雨,淅淅沥沥,无穷无尽地折磨着他。
如热水从鼻腔、喉管灌进肺里,从肺泡卷满全身,他整个人只能浸在里面,快要溺死时便挣扎,一直、一直。
永远没法满足,永远在渴求不止的路途上痛苦,他知道自己最终得不到的是什么,不管他要如何让自己做一个怪物,他都没法变成Omega。
……他都没法变成一个真正的Omega。
到最后,程幻舟沸腾的脑海里只剩下乱七八糟的咒骂。
我快疯了,我快疯了……我他妈的快要疯了。
结束后,程幻舟虚弱地闭上了眼,一种极大的困倦感笼罩了他。
桌上的粥已经凉了,鲜亮的水果在周遭五彩斑斓的花卉衬托下依旧娇艳欲滴,程幻舟抽了一张纸,将湿透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没有带走任何一样东西,只身扬长而去。
病房外边早就已经没有人。
他想找一找被无辜牵连的颜越,询问许久,却没有打听到对方的下落。
杜尽深也不知去了哪里,程幻舟只好先行离开。
他拿着医院开的诊疗单去向教授请假。
请假手续一路办得非常顺利,所有教授都用十分关爱的眼光示意程幻舟好好休息,千万不要勉强,程幻舟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事还真闹得挺大。
他当着众人的面晕过去的场面太恐怖,不仅到处都有学生在讨论,连学校高层也被惊动了,紧急发了通知,告诫学生们平时务必注意劳逸结合,保证充足的休息时间,如有不适及时就医检查,以免类似悲剧再次发生。
“C大万事通”甚至专门给他开了一个祈福贴,这条微博底下的评论数已经超过了四百条,放眼过去满屏都是双手合十的表情。
程幻舟合理怀疑他如果再不出院,明天校园里就会流传出他在课上骤然猝死,火化入葬的离谱谣言。
程幻舟平时下了课就会去实习。
他掏出大衣口袋里电量已经跌至个位数的手机,打开一看,果然,整个微信界面已经被右上角的红色标点占据。
发来消息的大部分是认识的朋友,慰问他身体如何,还有几条是领导发来的,时间是下午三点。
唯有一句问他怎么还没到公司的消息是用文字打的,剩下的全是一长片60秒语音和几份名字各异的pdf和ppt文件。
程幻舟给每个发来关心的朋友都发了一模一样的“没事”两字,然后点开领导的头像,简要回复:“抱歉,临时有点事,我马上到。”
程幻舟的实习单位是一家红圈律所,这一行工作压力和竞争都大,996完全是家常便饭。
回宿舍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他的两个室友也在,还颇为紧张地慰问了一下程幻舟的身体情况。
正打算出门,谁知道杜尽深不知何时也回来了,正堵在了门口。
程幻舟怔了怔:“你……”
杜尽深阴沉着脸,直截了当地质问:“谁允许你出院的?”
程幻舟赶时间,不欲与他多纠缠:“护士都说我没事了,行了,让开,我还要去……”
他心里还盛着半腔心虚,此时理智回笼,知道万万不该当着杜尽深的面前惹事,可他发疯起来连自己都控制不住,此时追悔莫及,却又有点担心杜尽深找他算账。
“去上班?”好在杜尽深没提白天的事,只是道,“你居然还想着实习?”
他默了默,才说:“你知道我差点以为……”
你知道我差点以为你要死在我面前了。
但他把这后半句话咽下去了。
程幻舟急于离开,冷冷道:“有什么问题吗,我不觉得我需要请假。”
室友沈恪插嘴道:“程幻舟,不是我说你,这一次,万幸,没什么大事。下一次呢?你再这么熬下去,是真的不想要命了吗?”
程幻舟面上不动声色,闻言却微微心惊,总觉得沈恪似乎是在暗示什么。
“我们只是你室友,没立场管。”沈恪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没说什么重话,只是道,“但你自己也注意点吧。”
程幻舟垂眸,淡淡地陈述了一句:“我今天是真的很忙,必须去一趟,领导来催了好几次了。”
他不习惯于解释,只是这样的场面让他觉得浑身不自在,他也不喜欢受人关心。
程幻舟说完这句话,绕开杜尽深,抬步就走,却被人一把扯住了手臂。
“不许去。”
程幻舟抬起眼,说出的话毫不留情:“杜尽深,我跟你有什么关系,关你屁事。”
杜尽深冷峻的脸好像出现了一道裂纹。
程幻舟甩开了他的手,对他剩余的室友说:“我今天应该很晚,不用给我留门。”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他不再叫那个人“哥哥”了。
第7章 哥哥
在他们还很小的时候,在程幻舟家里还没出事之前,程幻舟最喜欢做的事就是黏着杜尽深。
杜尽深就比他大三个月,平时却总像个小大人似的,每次带他玩儿总喜欢想方设法地哄程幻舟叫自己哥哥。
约摸都是独生子的关系,两个家就隔了一条马路的小孩儿很快发展出了胜似亲兄弟的玩伴关系。
程幻舟小的时候生得漂亮,是那种还没长开前有点女相的漂亮,浑身雪白,细皮嫩肉的,加上性格怕生,不爱说话,简直就像个精致的木偶娃娃。
相比之下,杜尽深虽然也同样五官出众,但带着更多的是矜贵的少年气。
杜尽深性格强势,唯独单单让着宠着程幻舟,像供着个宝贝似的,生怕他哪里磕了碰了,导致两个人的相处模式中程幻舟总是被保护和照顾的那个。
大人们有时看他们好玩儿,总夸杜尽深是个靠谱的好哥哥,程幻舟就老实地跟在一旁大眼睛吧噔吧噔地眨,满眼都是对“哥哥”的依赖和喜爱。
之后,程家遭遇一系列变故,程幻舟到杜家后比以前更不爱说话了。
杜伯伯和伯母还是一如既往对程幻舟周到备至,还特意给他腾出来一间单独的卧室,就在杜尽深房间的隔壁。
程幻舟拎着行李箱过来的时候,杜尽深很开心地从楼梯扶手上滑下来,发出一声欢呼。
程幻舟长长的眼睫眨了眨,像小蝴蝶扇了扇翅膀,他眼睛里有一点点开心,然后蝴蝶翅膀又遮了下来,掩盖住了一双曾经会闪光的眸子。
杜尽深抢着要帮他拿行李,他却轻轻推了一下杜尽深,小嘴紧紧抿着。
“宝,你怎么了啊。”
比他高半个头的杜尽深眼巴巴地凑过来,嘟着嘴对着他的刘海吹气,把他被外头的雨水有点淋湿的软毛毛吹得乱七八糟。
程幻舟垂着眼没看他,开口说了进门后的唯一一句话:“谢谢,我自己来。”
“哦,行啊。”杜尽深大方地放开手,乐滋滋地笑了笑,“需要帮忙尽管叫我哦!”
杜尽深沉浸在程幻舟终于名正言顺成为自己“弟弟”这一事实,乐得合不拢嘴。
在他的认知里,那就是原本做完作业才能去见的小朋友现在每天都跟他住在一起,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
程幻舟拒绝了杜家一切管家保姆的帮助,自己一个人把沉重的箱子拖进房间,在地板上铺开。
他盯着自己面前花花绿绿的行李,莫名其妙的就流了满脸的眼泪。
他干巴巴地拿自己的脏手在哭得湿乎乎的脸上抹来揉去,很小心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程幻舟向来娇惯,摔一跤都会哭,以前他哭杜尽深总会笑他幼稚,然后一边笑一边轻轻地拿纸巾点着他的脸给他擦眼泪。
不知怎么,他在离开家的时候没有哭,在跟从小陪他长大的郭阿姨挥手说再见的时候没有哭,到了杜尽深家里,却突然难过得一发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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