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再来小院时,还没接近院子,就听到屋里传出疯魔般的吼叫。
“大令?要不我去买灵草……”
“好好好,快去,快去,我感觉自己要死了。”
梁南绫点点头,刚起身要走,叶秋风又吼道:
“不准买!你这恶毒的女人!你想害死我!”
“我什么时候要害你了!老娘被你折腾的到现在都没睡!没良心的东西!”梁南绫两天一夜没睡,本就烦躁不堪。
“乃公忘教你八端!你个忘八端!你想害我!快去买灵草,我撑不住了……”
“好……”
“别去!”
“……”
互相谩骂了一个多时辰,叶秋风终于没了力气又昏睡过去,梁南绫这才想起,她从昨夜开始都没吃没喝。
又赶忙驾马车买饭菜去,再回来时,叶秋风还在睡。
也好,睡了好。
坐等了约莫两刻,叶秋风又开始抽搐,临时找来的枯木枝都被她咬出碎渣来。
“梁子……是不是已过去三个月了?不,半年了?”
“……一日都没过完。”
“呃啊啊!”
梁南绫试着给她喂水,却老是把她呛着,咳的她几乎喘不过气,好不容易喘顺了气,便又是一顿不堪入耳的漫骂。
她已没气力再跟大令对骂了,只疲惫道:“大令,吃点儿饭吧。”
“吃、好饿……你这恶毒的女人,饿了我一天不给我饭吃,你想害死我。”叶秋风时不时抽搐几下,嘴里倒是没忘记臭骂。
“我懒得跟你对骂了,我好困,你吃一些,我得睡一会儿,不然……不然没精神照顾你。”
叶秋风抽搐中艰难的将饭含到嘴里,吞咽时却又因抽搐而被呛着,满嘴的饭喷梁南绫全身,几番如是,她一粒米都没能咽下去。
“你想饿死我,别晃我了,你这毒妇,最毒妇人心。”叶秋风时不时抽搐几下,已然神志不清。
“要不我……”
梁南绫想像喂婴儿那样,试试能不能喂她喝口水,可她刚刚骂完几十次自己忘八端。
不行,小命要紧,这戒断反应不知要持续多久,两三天倒是咬咬牙就过去了,要是十天半个月……
想都不敢想,自己要被她折磨半个月,眼睁睁看着她被折磨这么久。
于是小抿一口水,贴近她的脸,几番挣扎,最终凑了过去。
叶秋风抽搐中,眼睛猛的睁大,她疯狂扭动身躯:
“你个忘八端!滚啊!竟想趁我病轻薄我!救命啊!强女干啊!”
“……”梁南绫惊了,满脸都是黑线。
“呜呜……我都没跟她亲过,勿妄想夺我贞|操……”叶秋风疯狂摇晃身躯,眼泪甩的凌空飞舞。
梁南绫更惊了,都这副模样了,还念着她。
不对,贞操?你们不是早就洞房了么?不是吧?
还是在装纯?
“汝母婢的!都什么时候了!还跟我装!别动,我喂你喝水。”
“不要,滚啊,乃公教你八端!未教你于人□□取食!腌臜东西!休想夺我贞操!救命啊!强女干啊!呜呜……”
“暮雨,暮雨,我更配不上你了,我脏了,呜呜……”
“……”梁南绫算是知道了,自己照顾不了她。
可你,邸下天天打你,分明是讨厌你,她能愿意来么。
……
叶秋风消失了两天,宣召也不来,派郎将到处找她也找不到,花暮雨坐在内殿处理事牒,心烦意乱。
“邸下,越州句章县县丞称急事求见。”戍守宫门的郎将走到朱案前,汇报道。
“县丞?”
原来是回句章了,花暮雨赶忙道:“带进来。”
梁南绫昨日一闭眼,就不小心睡着了,再醒时已是翌日清早,叶秋风还在时不时抽搐,但已没气力再漫骂,浑身都是冷汗,脸色煞白。
她也不敢出现在花暮雨面前,毕竟整个西府都在传她是大令的小娘子,大令也不解释,甚还结结实实的挨下花暮雨好几顿毒打。
被接见是意料之外,斗胆请她移步到无人的地方说,她也意外地答应了,只是气场冰冷慑人。
……
叶秋风恹恹地睁开眼,瞧见花暮雨就在脸前,眼神写满紧张和关切。
她心想,我怕是臆症了,竟看到了幻觉。
瞧见花暮雨喝一口水后,就贴过脸来,叶秋风的心飘飘浮起。
“滚啊!你这妖婆!休想以妖法骗我贞操!”叶秋风疯狂扭动身子,抗拒那假象接近。
花暮雨手里的碗被猝不及防撞翻,“咣啷”一声摔碎在地。
“汝娘婢的!邸下亲自来伺候你了!你还想干什么!”梁绫南臭骂道。
叶秋风又陷入昏睡,没有回应。
“竟不学好,去学人吸食灵草。”花暮雨万般嫌恶。
第11章 我没来过
再这样下去,不被瘾折磨死,也要饿死渴死,花暮雨紧蹙眉头,思索如何处置。
“梁少令,去备马车,我带她回西府医治。”
“不行!”
“不行?!”花暮雨站起身,冷瞪着她,一步一步逼到她面前。
梁南绫惶恐万分,连连往后退,生怕自己下一刻就被她赐死。
可头顶还悬着那恐怖的危险案子,大令要她保密,泄露风声,只会害死更多人。
光是知道这个案子的存在,就已心慌的寝食难安,看花暮雨的表现,她明显不知这案子的内情,应是大令有意隐瞒,不能坏了大令的紧要事,更不能扩大危害面。
梁南绫惶恐纠结中,“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邸下息怒,还是小人照料大令吧,劳您白跑一趟了。”
“呵,区区县丞,叫本座来,本座就来,叫本座走,本座就走?”花暮雨抽搐了下嘴角,渗人的冰冷气场,慑人心魄。
“要杀要剐,待大令好转些……小人自投牢狱,小人……小人不愿大令这模样,在西府传开,本就已经声名狼藉,还请邸下宽恕。”
梁南绫手紧攥着拳,硬撑着惶恐,早知就不去叫你来了,也没料想到,真能将你叫来。
她咬着牙将道明危险命案内情的冲动压下去,并思索着更有说服力的措辞。
花暮雨极厌恶这对狗女女的歼情,甚还大胆如斯,当着自己的面就敢互相袒护。
抬眼,叶秋风时不时的抽搐身子,嘴里骂咧着不堪入耳的脏话,应是在骂自己,听着很刺耳。
刚才想那样喂她喝水,她看到自己的脸,就疯癫般抗拒,花暮雨的心被刺痛。
冷静沉吟片刻,花暮雨走到梁南绫面前,梁南绫惶恐想退缩时,她“刺啦”一声,将她身上的粗白布外袍,径直撕下一条布条,然后走到床边坐下,将她的眼睛遮住。
“端水过来。”
“啊?哦哦哦。”梁南绫迟钝后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赶忙倒水端来。
花暮雨收起眼里的失落和受伤,冷着心含着一口水,贴过去。
温热的水,似有若无的涌入口中,叶秋风下意识吞咽,睁开眼,却什么都看不见,而水再次环绕着温热气息涌进口腔。
“果然是邸下,真聪明。”梁南绫站在后头,默默看着。
傍晚时,叶秋风昏昏沉沉的躺着,身子抽搐的频率渐少,痛痒难耐的感觉也消散了不少。
花暮雨守了她整个白天,见她比起早上已有所好转,便默默站起身。
三天前还同床共枕,睡在你身上,你还逗我笑。
现在,想给你喂水,看到我就跟疯了似的抵触。
真,委屈你了。
“当我没来过,也别告诉她我来过。”花暮雨咽下怒火,对梁南绫冰冷一声,策马离开小院。
梁南绫目送她策马而去,心情复杂,她算是旁观者清,看透了。
你们俩,可真是,冤家。
一个哪怕被戒断折磨还念着她,一个撂下国事就策马而来。
“大令,等案子破了,绳拿凶犯后,我帮你跟她解释。”梁南绫喃喃一声。
……
叶秋风疲惫虚弱中清醒时,睁开眼,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梁子?”
“嗯?在。”趴在桌上小憩的梁南绫抬起头,睡眼惺忪的端着省油灯、拎着水壶走过来,摘掉蒙住她眼睛的布条:
“好些了?”
“嗯,松开我吧,好像熬过去了,就是还有点发冷。”
梁南绫犹豫中,松开她手腕捆着的绳子。
叶秋风拎着水壶,吨吨吨的一口气喝了个干净,随后还打了个水嗝。
梁南绫试探问道:“您还记得自己……这三天里干了啥么?”
叶秋风眯起嫌弃的眼神:“好像骂了一大堆脏话,你连喂我喝口水都能把我呛死,你这恶毒的女人,该骂。”
“……”
“有吃的吗?我好饿,想吃肉,还有胡瓜(黄瓜),给我弄两斤胡瓜来。”
“嗯。”
……
清晨,叶秋风唇色略白,时不时打个冷颤,身穿官袍,来到大内殿,上早朝。
花敬定打着呵欠坐到王位,花暮雨坐在王位后侧,听政。
参议早朝的官臣不多,仅三十余人。
万户侯看似面无表情、昂首挺胸,实则内心战战兢兢,一步一步走入殿内。
群臣山呼“大王千岁”后,花敬定瞪着叶秋风:
“哼,小叶侯,难得回西府,结果闹的满城风雨?整个西府的坊民都知你逛花楼去了!”
“逛一次被捉还不知收敛!又一而再再而三的逛!堂堂国婿!竟不耻丢脸!丢的还是我花氏的脸!”
不知为何,花敬定一看到他们“父子”,困倦就没了,转而一脸震怒。
叶秋风抬眸看了花暮雨一眼,她面无表情,脸色冷如一口冰窖。
“阿父,家事就不必早朝议了。”花暮雨低声道。
“大王息怒,是臣教子无方。”万户侯也听到风声了,丢脸丢到姥姥家。
“你也知是你教子无方!来人啊,杖责!”
叶秋风还没弄清是要杖责谁,阿父就已经走出臣列,趴到中央的毡子上,动作那个流利自然利落。
“万户侯教子无方,杖责五下!”花敬定脸上那都不是震怒了,更像是兴奋,暴|虐狂!
越国的廷杖制度,似乎就是为叶氏准备的,一上朝就挨廷杖。
万户侯的长袍被撩起,露出小腿肚子,细软的竹条发出“咻咻”的声响,万户侯拧着五官,小腿肚子的五条血痕,看着都疼。
大理寺卿李旭知道叶秋风是为了查案,背下污名也是为了不走漏风声,这决定没做错,因为现在,朝臣果然很通气,消息传的很灵通。
“小叶侯,可是认错?”花敬定瞪着叶秋风。
“认错,知错。”叶秋风垂着头,以余光看着阿父扭捏着脚步,走回臣列。
“阿父,算了,我已家法处置过了。”花暮雨不想她挨打,叶秋风的脸色,明显带着戒断的病态,她心疼。
“那可不行,小叶侯是国戚,丢的是我花氏的脸,有辱国格,其父教子无方应受罚,其更应罚!”
叶秋风心知逃不过了,自觉趴到毡子上。
“大王,想必宗主邸下已教训过了,家事自有家法处置,国法处置堪比杀鸡用牛刀,臣以为不至于。”李旭忍不住帮着开腔道。
“李寺卿,徇私包庇下属,当不当以国法处置?”花敬定冷声盯着李旭,李旭愣神的功夫,他又怒声道:
“小叶侯杖责二十下!李寺卿胆敢公然徇私包庇下属,杖责十下!”
“……”
退朝后,仨人互相搀扶着慢慢离开大内殿,小腿肚子疼的那叫一个火辣辣,叶秋风的走路姿势,像只哈蟆。
“呜呜,简直俩活祖宗。”
敬诚宫内,父女俩呜呜痛哭。
“你没事逛什么花楼啊!”叶琛指责道。
“办公务。”
“那你咋不解释一声你是在办公务?”
“在花楼办公务,她不信。”
“是哦。”叶琛恍然。
娘亲面无表情的给他们俩父女上药,动作那个熟练。
“对了,过去这三日,你去哪了?邸下头两天来宣召你,找不见你人,便也不宣召了。”
“我、回句章了。”叶秋风淡淡一声。
“嗯,也好,还是去地方吧,五日一朝,上朝就挨廷杖,我皮糙肉厚的倒是无碍,你还嫩,哪受得了。”
聊天间,外头传来“踏踏”的脚步声,是花暮雨身旁的常侍来了:
“万户侯,小叶侯,邸下谕诏。”
……
内殿里,父女俩站在朱案前,花暮雨处理完手头的事牒后,才缓缓起身,示意去静谧的侧殿。
“国主诏令,万户侯叶琛,扩衣锦军至十万。”
“招讨使叶秋风,扩勇武军至十万,并布军处州,伺机收复建州、福州,战时主帅,世子花长安。”
“世子?他才十五,沙场无小事,怎能如此儿戏?”叶琛当即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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