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李旭听令,叶琛渎职,叶秋风查案失职,暂收押天牢候审,除国主、本座,以及大理寺卿李旭之外,禁止任何人擅自提审。”
“退朝。”
……
“不怕,我在这守着。”
李旭搬了个椅子坐在木牢外头,隔着牢笼跟他们父女俩说一声,时不时警惕一眼天牢的大铁门。
“挺好的,天牢比外面安全,听说都传开了,出去怕是要被百姓吐唾沫淹死。”叶秋风苦笑中叹息一声。
“你说你,你干嘛挖出来啊,先跟我说一声不行吗。”李旭责怪她查案太莽撞了,莽的把自己送进天牢里。
“一千三百条命,我也知道宫里若挖出尸首,我跟阿父会倒霉,但是没办法,好不容易查到这地步。”
叶秋风有点难受,忍不住的话多了些:
“阿父,有必要么,为了针对我们俩,这么多人枉死。”
话音出口时,叶秋风眼眶一湿,心里很难受。
瞧见独女在抽鼻子,叶琛心口闷得慌:
“心软本是正常的,可惜你我身在朝中,这心软,就是病。”
“凶手是谁?”李旭压低嗓音问道。
叶秋风抬眸看向他,苦苦一笑:“一群冷血的瘾君子,杀人不眨眼,不知道有多少,只知道……”
“我跟阿父被关在这时,他们可能也会因失去价值而被铲除。”
回顾仅有的线索,以及杏儿被用来当饵那晚,杀手不说话,只“哼”了一声,那哼声很冰冷,只有气声,可能是哑巴。
……
花敬定昏睡了三天,直到寝宫外跪了十几个逼宫的朝臣,他才不得不出面处理。
没有叶琛,他就没有今日,虽然今日对他来说,没那么好过,但总归过得去。
信了叶琛半生,不给他去戍边,让他戍守王宫,也是因为有他在,心里能踏实下来,能安心睡觉。
叶琛不懂他在想什么,只知越国本没有廷杖制度,因为自己才有了,每隔五天十天,就要挨抽一回腿肚子,挨了好几年才反应过来,他每每提及远走戍边时,腿肚子会被抽的更狠。
“信你的后果,竟……”
“不信你,后果是什么。”
这个问题,花敬定思考了好几天。
再次急朝时,花敬定下令——
世子花长安,领职招讨使,组建效节军,五万戍守苏州,一万戍守王宫。
招讨使叶秋风,领兵前往建州。同时密诏:以建州为营,正式对吴国之东南境宣战,收复抚州、信州,则将功赎罪。
万户侯叶琛,领兵驻扎睦州。同时密诏:时机成熟后,伺机突袭吴国之东部边城宜州,收复宜州,则将功赎罪。
班师归来不足二十日,就被以罪臣身份发配回建州,只在上朝时见过花暮雨。
离开时,花暮雨也没来见她,叶秋风能理解,毕竟要避嫌。
叶秋风自知能耐不比阿父,能赢闽国是实力碾压,也惨烈征战了一年余,才拿下两座州城。
此番对强大的吴国主动宣战,要面对的惨烈,比当初收复建州、福州,要惨烈上数翻,且她只有十万兵力,吴国有六十万兵力。
不想死,就要赢下沙场。
一别,又是三年。
我在惨烈的沙场度日如年,你呢,花暮雨,还好么。
第14章 姘头
“这位是新来的句章县县令,刘文德。”
繁忙的句章县府里,梁南绫闻声抬头,瞧见越州刺史张明忠亲自过来了,还带了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过来。
“新县令?大令呢?”梁南绫疑惑,难道常考升迁了?可去年大令一直在福州征战,未去常考。
“咳咳,”张明忠轻咳一声,避开这个话题,转而微笑道:
“刘县令新官上任,对句章不甚了解,诸位主簿、县丞、各司司郎,且跟刘县令多沟通沟通。”
张明忠说罢,便要转身离开。
梁南绫匆忙追了出去:“大令呢?就算不来新县令也没关系啊,早前大令交代过,由我等代职。”
“嗐,要避嫌啊,你真是,”张明忠神秘兮兮的压低嗓音:
“小叶侯因失职遭降罪,被发配南疆了。”
“???”梁南绫受到了巨大惊吓。
“灵草案,查出……死了一千三百多人。”
“???”梁南绫再次被巨大惊吓冲击。
“哎,不知说甚好了,小叶侯亲自查出来的案子,竟把自己送进了天牢,连着万户侯也被发配西北疆了。”
张明忠言简意赅的说道一通那案子的简略后,转而说道:
“刘县令只是临时从柯桥县调过来,不过小叶侯若是多年不回来,他可能就要一直做下去,他挺能干的,别抵触,总该治理好地方。”
“还有,少提及小叶侯,免得连越州都传开了,我可不想毁小叶侯名声,在努力压着不准传妖言,毕竟你我都知内情如何,也就西府的卫尉寺生怕事闹的不够大,当天就传了个沸沸扬扬。”
张明忠拍了拍梁南绫的肩膀,便连连叹息的走了。
这一整天,梁南绫都心不在焉的,什么情况?
“诶?全民免赋?那每年上缴国库的税赋,都是怎么交的?”刘文德翻着账簿,疑惑问道。
“年赋,粮课六万石,大令……那谁有职田万亩,用那职田就足以缴纳。”
“哦哦哦,那钱课呢?一年五万两金,数目可不少,全民免赋了,还怎么交上去这么多啊。”
“大令……那谁有私业由我等少令负责一道打理,对外通商挣的钱比这多几番。”
“哦哦哦。”刘文德疑惑的摸着鼻梁,又问询了一些问题。
梁南绫已经坐不住了,几番回答后,终于匆匆站起身来,策马往西府疾驰。
……
“这不是那小叶侯的姘头?啧啧啧,真不要脸。”
“???”
“害死这么多人,还有脸光明正大站在这!啐!死皮赖脸!”
在宫门外等传话郎将消息时,梁南绫被围观的百姓叽叽喳喳的指责,她一脸懵逼,一句都听不懂。
有些气愤的百姓甚至拎来竹筐子,拿烂菜叶子砸她。
“你们什么情况?我做甚了我!”梁南绫哪受过这等委屈,气的只想破口大骂。
郎将回来的很快,匆匆挡在她面前,将她拉着快步往宫里走,那郎将也被菜叶子泼了个满身,梁南绫还以为是被自己连累的。
“不好意思,连累你了。”虽然一肚子火,但梁南绫仍道歉一声。
“句章县县丞,一会你就明白了,吾等衣锦军的名声,全毁了,跟你没关系。”郎将低沉一声。
花暮雨坐在内殿,努力专心着处理事牒,见梁南绫挂着一身的菜叶碎被带进来,便缓缓站起身,准备去僻静处沟通。
“凭什么把大令发配南疆?大令做错什么事了!知不知道大令为了查那案子,孤军奋战,连个帮手都不敢带,生怕连累旁人,知不知道大令受了多少威胁?吃了多少苦?”
僻静耳房里,梁南绫气不过之下,对着花暮雨就是一通指责,也不怕被赐死了。
花暮雨冷着声音:“还以为是公事来找本座,私事、诉苦,大可免了,本座很忙。”
“案子不是公事?那个案子,真正的案宗上,写着‘灵草案’,凶手不是一个,是一群,全都是吸食灵草受人控制的瘾君子,大令为了查案,也染上了灵草瘾,好不容易才戒掉,戒断时那么痛苦还……”还念着你。
“还连连受伤,你倒好,直接将大令发配去南疆了,若大令不追查,这一千三百条命更是白白枉死!”
“早前我协查此案时,也被杀手跟踪了,若非大令那般护着,宁愿被骂孟浪、被你家法处置,也不解释,我怕是也……”
梁南绫越想越气,凭什么这样对大令。
“原来……”不是不学好,是为了查案,为什么不跟我解释,花暮雨心情复杂:
“知道了,还有事?”
梁南绫被她的冷漠刺到了,也是,区区县丞,哪配来见监国宗主。
“大令是好人,希望你这辈子,能懂。”
她愤愤的撂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内殿。
“好人……”短短几天,听到了两次这句话,连杏儿临走前也莫名奇妙这样说了一句。
收收心,她还有一大堆事要处理,忙的焦头烂额,没有时间胡思乱想。
大理寺卿李旭被召过来,详细且秘密的汇报了一通灵草案的细节。
“密谋已久,邸下。”李旭这般低声道。
“问题是目的,弹劾叶氏,没多大利益,目前得到利益的,只有世子,他如愿获批组建效节军。”
“不可轻视,臣以为,或是某些朝臣,在为世子继位铺路,至于利益,定是世子继位后可得。”
“嗯,”花暮雨顿了顿,下令道:
“大理寺卿听令,于全国所有通商海岸,严查灵草,杜绝此物进入国境,胆敢买卖者,十年天牢,数额巨大的,斩首示众。”
“臣领命,但此物入境,或防不胜防,吴国亦有海外通商,某些与吴通商的榷场,也应严查。”
“果然护住你没做错,”花暮雨心想,大理寺出现巨大失职,趁着混乱以及矛头全在叶氏身上,浑水摸鱼让大理寺躲过被清洗,果然没做错:
“另外,所有瘾君子,遇到一个,收押一个,审查无疑则强制戒断后再放人。”
“是,邸下。”
花暮雨回到内殿,叫来一位郎将,去把杏儿找回来,总觉得杏儿也知道些什么,甚至杏儿似乎也比她,更了解叶秋风。
朱案上的舆图,她已看了好几天,舆图不仅是绘着越国,还有周边诸国,以及中原上国,手旁还堆着一大堆文书,都是过往几年来、暗桩于各国打探而来的情报。
吴国总兵力至少五十万,或已达六十万,叶秋风领着十万去南疆对吴宣战,等于去送死。
必须想办法保护她,至少降低她和叶琛、于边疆阵亡的可能性。
提笔,花暮雨写道:
【致天下共主,柴氏周国陛下,吴国二十余年南征北战,大肆侵吞周边城池,徐氏齐国行将遭全数侵吞,而我花氏越国接连遭侵占七州,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已决议四路出征,收复抚州、信州、饶州、歙州、宜州,不复故土誓不还,数年前,汉国遭吴国侵吞虔州,汉国已决议于此时机收复故土,陛下治下之颍州、宿州、徐州、亳州早年遭吴国侵吞,臣国以为此刻乃收复时机,自古守江必守淮,夺回淮河,陛下更可对上国之南疆,高枕无忧。】
【致刘氏汉国国主,我花氏越国接连遭吴国侵吞七州,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已决议四路出征,收复抚州、信州、饶州、歙州、宜州,不复故土誓不还,中原上国已决议举兵南下,对吴收复颍州、宿州、徐州、亳州,汉国遭吴国侵吞之虔州,吾以为此刻乃收复时机。】
花暮雨紧皱着眉头,斟字酌句的提笔,以远交近攻之谋,叫吴国身陷被多路出兵的夹击,若能奏效,能极大分散吴国的兵力,届时叶秋风最多面临十万敌军,勉强算是旗鼓相当,以助她提高胜算。
与阿父一道反复思虑了几日,花敬定对她的聪颖相当赞赏,连连的夸赞她有勇有谋,从大理寺秘密任命两名高官为传信使相,信终于被使相带走发出。
被夸不是她想要的,只想要叶秋风能活蹦乱跳的凯旋归来。
“我还能再做些什么。”
花暮雨还在绞着脑汁,都无暇去处理嚣张谣传妖言的卫尉寺。
……
“衣锦军跟万户侯,再威名赫赫,那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二十多年前威武,不代表现在也威武。”
“太吓人了,死了这么多人,晚上都不敢出门。”
“衣锦军都被发配边疆了,若能赢下沙场,倒能挣回些威名,若是挣不回,那死就死了吧,重组有能耐的亲军也好。”
“还有勇武军呢,地方的巡守房巡守,多是勇武军郎将,死了那么多人,也是勇武军没用,衣锦军跟勇武军,都没用,连百姓都保护不了。”
“还指望勇武军呢,勇武军本就是小叶侯到处招降讨叛处置流民时、收编的敌寇残部,当时就该全处理了的,也就小叶侯敢收编、敢留着用,还给越国亲军的名号和俸禄,实际连野编的名号都不该给,都该拿去充当奴仆使唤。”
“也不能这样说,近十几年好歹没再失守城池,小叶侯收复了处州,后来又收复了建州、福州,勇武军还是有用的。”
“有用怎么护不住百姓?怎么还死了这么多人?”
梁南绫有太多想了解的内情,便佯装咳疾以白布捂住半张脸,在食肆听百姓絮叨传闻。
原来这个案子,牵扯面这么庞大,万户侯的名声毁了,两支亲军也毁了名声,像过街老鼠似的被人人喊打。
原来操控瘾君子杀人的,目的这么阴狠。
……
三个月后,
福宁殿里,花敬定翻来翻去也睡不着,心里烦躁不堪,朝臣提议搬去别处下榻,他不乐意搬。
哪怕福宁殿周围,过往几年,竟埋着近四百具死尸,想想都有点渗人。
但花敬定不怕这个,又不是没经历过沙场,越国的天下,也是他年轻时,率部打下来的。
“阿父,可还安好。”花暮雨来见他,关切一下他的情况。
“吾儿,我无碍。”
花敬定坐起身来,坐在床边垂着头,还在思考着什么。
俩父女沉默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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