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暮雨轻笑,叶秋风感觉这轻笑有点轻蔑,不禁又补充道:
“真心的。”
“真心?不需要。”花暮雨冷漠一声,说完才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心里话。
叶秋风失落垂眸:“嗯,那就,忠心。”
“不是,我、我……”花暮雨想解释,却喉咙卡住般说不出话。
叶秋风努力驱散失落,朝她挤出微笑:“反正你我是君臣,真心,忠心,都一样的。”
花暮雨心口闷得慌,懊恼自己怎么回事,明明想说的是……
想说什么?并没有什么想说的,反正,至少不是“不需要”那三个字。
忽然被自己这不从心的嘴扰的心烦意乱,她匆匆站起身,往墙头走。
腿上忽然轻松,且花暮雨的背影很冷漠,叶秋风更失落了,只能默默跟过去,先跃下宫顶,再扶她下来。
*
东宫,花长安浑身痛痒难耐的躬着身子,时不时抽搐一下,在寝宫里到处翻找。
将早前未燃尽的灵草渣拆出来聚成一堆,勉强吸食两口,稍稍缓解了浑身的难忍后,便匆匆往普宁坊快步走。
“廷渊阿兄,快给我点灵草,我不行了。”
花长安一脚踹开谢廷渊的寝房房门,谢廷渊还在睡觉,登时被惊醒。
“邸下来了。”他睡眼惺忪的坐起身,从衣物里摸出一小包递给花长安。
花长安抖着手将灵草卷起,猛吸了好几口,身子的难受终于得到缓解。
“邸下,灵草越来越难弄到了,您方才那几口,一口便是五两金,小的真担不起了。”谢廷渊流露出苦笑。
花长安很惶恐:“怎么会弄不到?钱的原因?我去找姐姐、姐夫要钱。”
“诶,别,绝不能找他们,”谢廷渊拉住他,耐着性子说道:
“灵草禁令,就是宗主邸下落定的,负责严查的是大理寺,你姐夫还是大理寺司直,被他们知道了,你会被抓进天牢,关到戒断为止,没一个月,没法戒断。”
花长安满脸烦躁的来回打转:
“他们怎么这样!过分!”
他很惶恐灵草被断供,不想受戒断的折磨,茶案上还摆着些灵草,烦躁间,又想吸食。
“邸下您先坐会儿,我去叫阿父来,看看阿父有没有法子。”
“好好好,你快去。”
花长安径直蹲在地上,佝偻着后背,又忧愁又舒爽的吞云吐雾。
谢望匆匆叫来江正清、孙元瑞等人,来到谢廷渊的寝房。
一看忽然来了十几个人,花长安感觉有点奇怪:
“怎么来这么多人?”
都挺眼熟的,上朝时都见过,但记不住太多名字和脸孔,至于所事何官职,那是更加之记不清。
“邸下,灵草快要完全断绝了,托宗主邸下所赐。”
“断绝?!”花长安惊叫出声。
谢望苦涩一笑:
“过往这三年来,宗主邸下令大理寺捉拿了千余人,有的是兜售灵草的商贾,有的是吸食灵草的,如此戒严之下,谁还敢……”
“放肆!她凭什么这么做!我不管!我要灵草!”
花长安死也不想再感受戒断那恐怖感觉,浑身痛痒如被白蚁啃噬,骨头都被啃噬着,无比煎熬难捱。
“邸下,若不想,您只有一个办法……”
“有办法?什么办法?”
“拿下传国王玺,继位国主,如此一来,不仅能撤销禁令,整个越国,都是您的。”
花长安瞪大双眼,他可从未想过这事:
“放肆!如今阿父仍安康健在!尔等贼子!胆敢怂恿本座大逆不道!”
“呵,”江正清清冷一笑:
“那您就熬着吧,禁令之下,买不到灵草。”
说罢,他挥挥手,叫众人离开。
花长安又生气又惶恐,他没拦着,等人都走了,内心更加惶恐不安。
中套了?
可是继位……迟早的事,既然是迟早,那迟不如早,早的话,就不用受这等折磨。
等我继位了再收拾尔等贼子!花长安很气愤自己中套。
起身正要愤愤离开,门竟然被锁上了?
“给本座开门!放肆贼子!胆敢对本座大不敬!开门!”
任由他如何叫嚣,外头也一点动静都没有,花长安简直要疯了,气愤之下,谢廷渊的寝房,被他砸的满地稀碎。
他的骨气只持续了不足两个时辰,灵草戒断的发冷再次袭来,对戒断的激烈抵触,叫他惶恐着到处翻找灵草,可连一点渣都没找到。
他疯狂踹着寝房房门:
“谢廷渊!谢望!开门!给我灵草!我不行了!”
“我要死了……好难受……呜呜……开门……”
时而暴怒时而嚎哭了约莫一刻时辰,外头终于传来脚步声。
外头人隔着门说道:
“邸下,继位之后,整个越国都是您的,臣本不想如此,只是宗主邸下严酷治国,天下苦其久矣,臣忍辱负重二十载,终于等到世子邸下长大成人。”
“臣不求任何回报,只求世子邸下能继位治国,解除越国百姓所遭受之苦。”
花长安蜷缩在地上,浑身冷的止不住颤抖:
“姐姐明明做的很好,你们……”
“假象罢了,您常年在好玩的地方待着,却不去瞧瞧绝大部分百姓活的有多苦、多难熬,称道一句‘全民活在水深火热中’都很合衬。”
“臣恳请世子邸下,下定决心,继位国主,拨乱反正,总不能叫我花氏越国,姓了叶。”
花长安颤抖中,心脏咯噔一声,是哦,军权在握的叶氏,完全有持兵篡位的能耐,既如此,又怎会甘愿做臣?
自知自己已被朝中文官把持,但衡量一番,总比被持兵的武官叶氏把持强,武官说杀人就杀人,而文官拼的是脑子、智谋。
上位之后,再慢慢斩除你们这些竟妄想把持自己的文官!
“好,快开门,我答应。”
……
宝正二十六年,二月初三,惊蛰。
昨夜风平浪静,花暮雨推开寝宫房门,却没瞧见应戍守在门口的郎将。
环顾远处四周,郎将如消失了般,连一个都见不到。
“什么情况?”
她匆匆着步履朝福宁宫走,福宁宫竟也没有郎将守卫。
整个王宫犹如空无一人般,静谧的让人不安。
“阿父?您醒了么?”
“嗯?”
花敬定一身白袍,明显是刚起床:
“大清早的,何事啊。”
“有点奇怪,郎将都不见了。”花暮雨不知现在是什么情况。
花敬定下意识牵着爱女朝外头走,外袍都想不起穿一件。
“不对劲,快去大内殿瞧瞧,传国王玺在内殿。”
说话间,他已拉着爱女快步小跑起来,刚跑到大内殿附近,就听见乒乒乓乓的刀剑相接声,俩父女直接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
“勇武军听令!效节军意图谋反!杀无赦!”
萧永昌混迹在效节军当中,拔剑斩杀叛变的效节军同时,大吼一声,小部分郎将当即褪下身上的郎将将袍,露出红色勇武军军袍。
“衣锦军听令!效节军意图夺印谋反!杀无赦!”
又是一瞬之间,衣锦军都将卢荣徒手撕下左袖,默契般与勇武军融合,一万效节军瞬间分为对立阵营,持剑开启相互厮杀!
“吾儿,快跑!好像是叶氏叛变了!”花敬定下意识的满心慌乱,拽着花暮雨就往大内殿后方跑去。
萧永昌寡不敌众的厮杀间,偶然瞥见后方不远有人跑开,他赶忙追了过去。
“邸下!国主!效节军图谋……”
“走开。”
花暮雨于他猝不及防间,伸手握住他手中宝剑的剑锋,一把夺过宝剑,手心淋漓渗血,将剑直直对准萧永昌:
“一派胡言,效节军乃世子亲军,绝无可能如此图谋!”
萧永昌气的咬着牙:
“邸下言外之意,是使君在谋反?”
“早前世子以点兵之名前往苏州,昨日深夜,辅佐世子的兵部侍郎江正清突然归来,集结戍守王宫的一万效节军,称您意图谋反,定于此时夺玺,拥护世子上位!”
“使君担忧您身陷险境,令吾等潜伏于效节军军中,整整潜伏了三年!”
“吾儿,衣锦军是我安排潜入的,刚才一时忘记了这茬儿。”花敬定的脑子已经睡糊涂了,已记不清三年前的事。
花暮雨紧张中吞咽了下口水,此刻若是信错了人,可就……
“国主!邸下!快些携印离开王宫,勇武军仅一千,衣锦军不知几多,寡不敌众,没时间犹豫了!”
萧永昌有点生气,但只能在花暮雨愣神中,一把夺回自己的剑,折返同僚之间。
“快走,绕后窗进去,带王玺先离开再说。”
两人翻窗进到内殿,王玺还在,花敬定松了口气。
但这几口气松下未几,刀剑相接的乒乓声,便已于外头的大内殿传来。
实战经验丰富的勇武军和衣锦军,以两千抵八千,险险招架的住,效节军暂时胆怯,纷纷退出了大内殿,于外头团团围困,持剑对峙。
“效节军!竟胆敢谋反!”
花暮雨走向前面,怒声一喝间,萧永昌下意识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持剑警惕着宫门外。
“效节军奉命斩杀叛军!衣锦军、勇武军乃是万户侯密谋安插在此!以谋朝篡国!宗主邸下勿要选错阵营!助纣为虐!”
兵部侍郎江正清站在效节军前面,早前他奉命协助世子组建效节军,此刻大有效节军主帅的架势。
“一派胡言!万户侯若想篡国,二十余年前就能做到!何须等到今日!”花暮雨冷冷对峙。
“若宗主邸下决议助纣为虐,臣别无他法,只好为了我越国正统!不客气了!”
“胆敢踏入大内殿,有去无回。”萧永昌阴狠着神情威慑道。
此时,外头一效节军郎将匆匆而来:
“五万大部已到,王宫已团团围守,请主帅下令。”
江正清听罢,眯着冷眼朝花暮雨冷冷一笑。
……
大理寺卿李旭大清早来递事牒,刚进来未几,就瞧见大内殿竟杀成一片,他赶忙躲起来。
“叛变?不好!”
他赶忙拔腿往宫外跑,刚接近宫门口,宫门外竟汹涌着无数本该在苏州戍守的效节军?
“什么情况?”
在宫里来来回回跑了好几里路,累的他气喘吁吁。
大内殿,王玺。效节军突然回西府。不妙。
他赶忙朝太仆寺跑去,牵走一匹马,便于宫内一路向北,走御马营的后宫门疾奔出城。
……
东府,越州州府。
“刺史何在!小叶侯何在?!”
李旭慌乱着到处跑着找人,张明忠才刚刚从家府来到州府,就被李旭撞了个满怀。
“谁啊这么急急躁躁……”
“张刺史!大事不妙!宫内兵变了,小叶侯在哪?快叫小叶侯率部救驾!”
“???”
第16章 怕疼
叶秋风恨不得飞到西府,早知就不离开了,危机来的这么猝不及防。
急匆匆到处集结化身巡守房巡守的勇武军,堪堪集结了五千多人,已来不及再耽搁。
留下十余郎将继续集结,并差遣都将速速前去宜州,请阿父紧急带兵回宫救驾。
她先行率部策马朝西府疾奔。
整座王宫被效节军围了个水泄不通,坊街的百姓都被这阵仗吓到了,纷纷闭门歇业,躲在家里不敢出来。
叶秋风率部还在半路时,便瞧见王宫的方向,竟窜天着滚滚浓烟,她急的狠抽马屁股。
“全军听令,绕行北门!凡效节军即杀!杀无赦!”
叶秋风向身后传令一声,便绕开难以行马的坊街,由偏僻山路绕向王宫北门,北门离景灵宫最近。
殊料北门也围满了效节军,瞧见有兵马驰骋而来,咣咣的拔剑声此起彼伏。
“杀!”
叶秋风咬着牙,率部径直厮杀强闯!
手起剑落,剑锋甩出一道道淋漓鲜血,因马速过快,她已领先大部十余丈,率先强闯入北门。
“暮雨!暮雨!”
叶秋风拽着缰绳,径直策马闯进了她的寝宫,里头却空无一人。
转头,着火的似是大内殿。
她焦虑的等了片刻,等部下集结过来一些,才率部朝大内殿驰骋。
蹄踏的马蹄声来到大内殿,大内殿竟不仅被烈火包围,还围着数千戍卫王宫的郎将。
这些郎将见到有骑兵杀来,便瞬间拔剑,开启厮杀,一句废话都没有。
“咳咳。”
烈火燃起的浓烟无比呛人,被围困在大内殿的千余郎将纷纷咳嗽起来。
江正清于远处冷眼旁观,冷哼着:
“哼,反正王玺烧不坏。”
于他而言,万户侯正被牵制于宜州,苏州后院失火,小叶侯的兵力在南疆,传信过去要半天,回来又是半天,回来了也晚了。
他手握六万兵力,速战速决,胜券在握。
花敬定仍想不通此刻是什么情况。
“啊!吾儿!世子!长安何在?”花敬定被浓烟呛的头晕眼花,这才想起自己的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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