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敢浪费我时间!我剜了你的眼!”
叶秋风挑衅一笑,目光阴冷地勾着他,花长安气急败坏的“啊啊”乱叫两声!
“叫你嘴硬!”说话间,冰冷的匕锋刻着她的眼眶骨一划而过。
视界先是变得一片血红,血红缓缓雾化成血雾,紧接着便渐渐熄灭般,漆黑下来。
“嘴硬!嘴硬!”
花长安再次连连两刀,脸颊时冷时热,感受着自己的血的温热。
“我说……”叶秋风再次开腔,竟却失声,只有鲜血从脖颈涌出时发出的咕噜声。
“说话!”花长安踢踹着她的身躯,显然没有耐心再多说任何。
叶秋风试探着说话,却仍只能发出咕噜咕噜的冒血声响,失声了,她欣慰一笑,失声了好,虽相信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出卖花暮雨。
失声后,更十成十的稳妥、不会出卖她。
浑身被剧痛裹挟,动也动不了,于是稍稍侧脸,抬眸看向花长安,喉咙一边咕噜咕噜地汩汩冒血,一边无声口型道:
“说不了话了,要杀要剐,随意。”
说罢,再次朝他挑衅一笑,以求个痛快。
“主帅,后头追来了衣锦军!”
“什么?!这么快?!叶琛没调兵去苏州?!”
“何止苏州没调兵!连宜州怕都弃夺了!好几万大军杀过来!快点!别在这磨叽了!”
花长安满脸慌乱,抬步一脚将叶秋风踹滚到头蓬河里,随后拔腿就跑。
叶秋风想伸手抓住他袍尾,手却一点力气都没有,脸很快沉到水里,呛水却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难受的窒息感令她恐惧,想挣扎却动不了。
死亡的恐惧狠狠袭来,这折磨,无比漫长。
终于迎来意识的消散时,她看到眼前,渐渐升起一片明亮。
看到十岁的花暮雨冷冰冰着脸,警惕地看着她,随后又对她露出微笑,看着那好看的脸庞,叶秋风笑了。
看到十五岁时坐在宫顶上,花暮雨坐在她身旁,她们手牵着手,一起眺望朔月,且看到了,那朔月虽仍一团漆黑,边沿却有细且红的光圈,很美,很好看。
看到花暮雨睡在自己身上,脸贴在自己胸口,自己左手抱着她,右手帮她揉按后脑勺。
看到戒断灵草瘾时藏身的那小院里,花暮雨贴面而来,并主动亲吻了自己。
暮雨……我好喜欢你……可惜今生,缘仅至此。
只能,祈求有来生了。
第17章 认输
激烈厮杀的宜州战场,吴军忽然全数退回宜州城楼内,三十万越国亲军,正以攻城车撼天动地的轰击着城楼。
叶琛坐镇在前,如此架势,再轰两日,宜州唾手可得!
正豪迈间,身后传来刺耳的斥候哨声,转头,斥候策马疾奔到他身旁:
“叶帅!大事不妙!调虎离山!宜州的吴军已开拔苏州!苏州危急!”
“什么?效节军呢?”
话音未落,又是一匹战马急急冲来,勇武军郎将急切中直接被甩摔到地上:
“叶帅!使君危急!国主危急!效节军叛变!挑起王宫兵变!”
叶琛只于震惊中懵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
“汝母婢的!又跟我来这一出!”
二十六年前,他有五座城可以丢。
今天,他只有苏州、湖州在拱卫国都西府,绝丢不得!
若此刻苏州已丢,湖州将遭三面夹击!
急的咬着牙团团转间,叶琛对都将及各路亲军主帅下令:
“弃攻宜州!死守湖州西门!东门!北门!”
“先锋营听令!班师回宫救驾!”
伤残无数的先锋营本在后勤养伤,此刻也顾不得再耽误,匆匆集结起不足四万兵力,浑身沾满血污,朝西府奔袭。
“老天爷,求您保佑湖州。”
希望二十万兵力,能抵挡住被三十万吴军三面夹击的湖州,湖州丢了,等于亡国。
叶琛已不再年轻,再无鲁莽的勇气,像年轻时那样于刀尖起舞,怀着爆棚的自信,认定自己救驾后再调转马头也来得及。
二十六年前,他也不算赢,丢了五座城,耻辱!
……
先锋营追来王宫,王宫已空无活口,只剩尸横遍野。
“叶帅,宁海湾渡口……快救驾……”被重伤瘫在地上的勇武军郎将,挣扎着起身,向叶琛传话。
策马驰骋向宁海湾这一路上,满地都是勇武军和衣锦军的尸首,叶琛难受的泪水磅礴。
我的郎将,我的好郎将。
未战死在沙场,却死在自己人的背后捅刀。
瞧见头蓬河河面飘着熟悉的身影,叶琛登时被刺了眼,也被刺痛了心,他猝不及防摔下马,踉跄爬着爬到河边,伸手试图去将那身子拽上来。
河边遍布着不知是死是活的郎将,有的还在垂死挣扎着。
“秋风啊,快过来,阿父够不到你。”叶琛几度要昏厥过去,趴在泥泞的河道边,嚎啕大哭。
“叶帅……快救驾……是世子……篡位……”苟延残喘的郎将,吃力地朝他传话。
叶琛眼里只有爱女,心痛到撕裂。
几度试图将叶秋风从河面上拽上岸,都无果,暴怒和悲痛叫他再忍不住,仰天凄厉怒吼。
“阿父一会就过来,过来……带你回家。”
叶琛挣扎着爬起身,威武的身躯,无助地摇摇晃晃,吃力的爬回马背上,河水被鲜血染红,刺眼,扎心。
……
宁海湾,沿岸站满了围堵的效节军,花暮雨瘫坐在船舱,嚎啕大哭,胸闷的透不过气。
“我把秋风丢了,我怎么可以,把她丢下。”
“翊卫!准备放箭!”
岸边,江正清一声令下,千余效节军架起弓箭。
萧永昌艰难的撑着身子,试图站起却无果,两位郎将左右架起他,帮他站起来。
花敬定心知,当年能躲过一劫,是因为他信叶琛。
如今又复如此境地,怕是躲不过了,因为造成今日这局面的,正是因为……
信了叶琛半生,这次,自己没信他。
唯一一次不信他,便竟又复如此境地,这是自己的报应。
“吾儿,阿父累了,你想如何便如何吧,哪怕……一切,都依你,”花敬定疲惫的对花暮雨说道:
“阿父那般□□你,对你不公,但对百姓公,当年的阿父,别无选择,阿父睡了。”
说罢,如此关头,他竟能一躺下就睡着了,虽然花暮雨早已见怪不怪。
“我要为秋风报仇,报仇。”花暮雨咬着牙站起身,却被萧永昌按下。
“邸下,有刺客,别站起来,”萧永昌忍不住的噙着泪:
“使君为您挡下了暗器,末将已重伤,怕挡不住,别站起来。”
闻声,花暮雨才恍然明白,叶秋风那踉跄的脚步,原来……
也明白了叶秋风为何忽然说想跟自己拥抱,却又挡开。
她抽了抽鼻子,咽下所有恨意、悲痛,心如死了般冰冷,咬着牙,在内心狠狠道——
我要替秋风报仇,你们,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径直站起身,望向岸边的叛军,萧永昌及几位郎将下意识挡到她身前,她欣慰一笑:
“勇武军,好勇武。”
篡位已成事实,躲在后面不敢出头的朝臣,也纷纷站到了前面,花暮雨默默记下这些人。
未几,花长安竟从谢望身后站出来,花暮雨清冷一笑,真的是你。
“将传国王玺交出来,便饶尔不死。”花长安喊话道。
“花长安,这抢来的王位,本就握不稳,若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弑父、弑姐,不止亲军将不再忠你,百姓也容不下你。”花暮雨冷静着头脑,站在船上,毫无胆怯的冷静谈判:
“国玺……”
话音未落,岸边的效节军忽然骚动起来。
“弑杀叛贼!一个不留!”
万户侯的怒吼,震彻旷野,一时间,岸边再次厮杀成一片。
先锋营骁勇善战,哪怕个个身负创伤,仍很快将岸边撕开一个裂口,于岸边阵营分明的对峙。
但很明显,他的兵力,只有效节军的一半。
“万户侯叶琛!住手!”花暮雨叫住叶琛杀红了眼的冲动:
“本座认输,花长安,你赢了,效节军撤退,本座便将王玺亲手奉上。”
“你们都是狐狸!”花长安戒心很强:
“万户侯先撤,效节军就撤!”
“好,万户侯听令,率部离开。”
“不行!”叶琛怒吼。
“各留一千兵力,其余撤退,如何?”花暮雨面无表情。
花长安跟周围亲信互相环顾一眼,谢望开腔道:
“绳拿万户侯,吾等便答应。”
“你!”
“好,本座答应。”花暮雨应的爽快,叶琛猝不及防。
花暮雨转过身来,对萧永昌低声道:
“你们个个身负重伤,先走吧,免得枉死,给我十日时间,十日后……”
“十日,一切皆成定局,邸下又如何挽转?”萧永昌不愿,宁愿战死。
花暮雨对萧永昌低声耳语一通,随后郑重补充道:
“密诏。”
看花暮雨的神情视死如归,像将一切胜券都压在了自己身上,萧永昌只能点点头。
船一靠岸,两边皆警惕戒备,叶琛咬着牙,双目喷火般瞪着花暮雨:
“秋风为你而死,尸首还在头蓬河里泡着,我叶琛此生淡薄权势,一生忠主,老来却换得这断子绝孙下场,只求来生,与你花氏势不两立!你死我活!”
花暮雨的心再遭狠狠碾碎,她咽下欲汹涌夺眶的泪水,冷酷道:
“郎将听令,绳拿叶琛,听候发落。”
见她履约,花长安等人终于松下一口气。
“走吧,王玺没带走,还在大内殿。”花暮雨面无表情的看着花长安。
……
数十年难遇一次的颠覆朝纲的急朝上,万户侯被五花大绑,押跪在地上。
花长安被十余朝臣带到侧殿,一通叽叽咕咕,花长安想反驳一些,却被威胁一声“灵草”,便只剩“好好好”。
被召来急朝的大理寺卿李旭,脚步刚迈入,就被效节军按跪在地,并捆了个结结实实。
都水监、太府寺、国子监、军器监、户部、工部等诸多侍郎、司郎、寺卿、少卿、长丞、长史,皆被召来急朝者。
一来到便皆被捆住,不知不觉,地面上捆了四五十名朝臣,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能意识到,变天了。
“忠于姐姐的朝臣这么多呢。”花长安坐在王位上,庆幸自己幸好下手的早,若是拖延磨叽走漏了风声,他就坐不到这位子上,目前忠于他的,不过十余朝臣。
在他连连庆幸间,花暮雨跟花敬定被千余郎将护卫着,站在朝堂门口附近。
“长安,这位子,原本就是你的,现在,为父宁愿传给吾儿暮雨。”花敬定叹息般笑着。
花长安气的不行:“凭什么不给我!你死了五个儿子之后!我才是嫡长子!”
他一张口,就狠狠扎着花敬定的心,花敬定双目如喷薄烈焰:
“如此大逆不道,你不得好死!”
气愤之下,花敬定被气的头晕目眩,摇摇晃晃的跌倒在地。
“阿父,我来处理。”花暮雨轻轻一声,吩咐郎将将阿父带离这危险的漩涡。
“不准走!王玺交出来!”
“阿父身体抱恙须休养,王玺由我来传给你,若叫百姓知你意图弑父,你将不得民心。”花暮雨冷冷道。
“行了。”谢望低沉一声,指导着花长安如何做王。
花暮雨径直走到花长安面前,因自带的气场过于慑人,花长安瑟缩了一下。
却见花暮雨在王位旁停住脚步,双目直直地看着他,并缓缓躬身,从王位后面,摸出红布包着的王玺。
花长安顿时欣喜,一把抢了过去。
拿到王玺,一切已成定局,谢望等人终于松了口气。
“大王千岁!”
谢望领着十余朝臣,站定阶下,朝花长安跪拜山呼。
豪迈感再次回荡于花长安心头,这感觉无比美妙,仿若登顶指点天下的权势山巅。
“免礼!”
“国主,请宣昭。”
“寡人宣布,越国朝廷正式设立宰执制度。”
“卫尉寺卿谢望、兵部侍郎江正清、刑部侍郎孙元瑞……诸臣拥寡人上位有功,特进官宰执,辅佐寡人执政。”
“裁撤叶琛万户侯爵位、衣锦军统帅之职,流放三千里!由兵部侍郎江正清统领衣锦军。”
“卫尉寺卿谢望,统领勇武军。”
……
“寡人之胞姐花暮雨,常年把持朝政、为祸朝纲、祸国殃民,念乃寡人胞姐,革监国封号,敕居景灵宫,不得迈出一步!禁接见任何人,违者杀无赦!”
“大理寺、太府寺、都水监、国子监、军器监、户部、工部诸臣,意图颠覆越国正统,寡人敕令!尽数解职!流放两千里!”
“撤除大理寺颁布之灵草禁令、海事禁令、榷场禁令。”
……
“上书中原上国,授封寡人越国国主正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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