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按趴一个,又接二连三的钻出来俩人。
“刺客抓到了!”近卫大喊一声,并将人拖去大殿正门口。
叶秋风抬眼望去,有点诧异,竟然是谢廷渊。
“真意外,居然是你,伤了我的暮雨。”
叶秋风隐隐作怒,她拿过近卫的佩剑走过去,以剑直指他心脏。
“灭我谢府满门,我做鬼也不会放了你。”谢廷渊咬着牙,狠狠的瞪着她。
叶秋风轻笑:“那就祝你做鬼顺遂,做个永世不得超生的鬼。”
“等下。”叶秋风身后,传来花暮雨的声音。
花暮雨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走到谢廷渊面前:
“告诉你一个有趣的事,总不能叫你做个糊涂鬼,你阿父谢望,不是我杀的。”
谢廷渊双目喷薄着愤恨,咬着牙瞪着她。
“你猜猜,是谁杀了谢望。”
“除了你这恶毒的女人,还能是谁……”
“是花长安,他亲手,刺穿了谢望的心脏。”
闻声,谢廷渊眼神凝固,他回头去看正在烈火熊熊的寝房里挣扎的花长安。
“花长安!我杀了你!”
“下辈子再相爱相杀吧,这辈子,总该带上点儿遗憾。”花暮雨的恶趣味笑容,淋漓又畅快。
话音落罢,叶秋风手上施力,以利剑洞穿谢廷渊心脏,他瘫趴在地上,挣扎着往花长安的方向爬,最终再无爬行的力气便气绝,目光仍死死的勾着花长安。
叶秋风牵着花暮雨的手转身离开,再不去看身后一眼。
……
花敬定替花暮雨解决了一个问题,也叫她终于开始面对那个久拖未决的难题。
议事殿里吵的不可开交,叛贼的后嗣,却又姓花,这道题终于被公开来激烈议论,吵了半天,也没达成任何共识。
离常朝还有两日,花暮雨领着叶秋风前往宜春北苑。
远远的就能听见里头传来孩童的欢声笑语,当花暮雨出现在院门处时,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叶秋风朝春亭走去,瞧见她走过来,孩童露出熟悉的警惕眼神。
“玉禄,《贼盗律》背完了吗。”叶秋风问道。
他更加警惕和惶恐起眼神,摇摇头。
“无碍,慢慢背就行。”
“真的?”玉禄的眼神像看到了希望,隐隐的泛着清澈的光。
“当然,天底下,书卷何其多,哪里背的完,小小年纪就能背下六篇疏议,相当厉害了。”
玉禄露出受夸赞的开心笑容:“我能背完,第七篇还差几页就背完了。”
花暮雨刻意站在远处,远远的看他们闲谈,她的温声细语、柔软眼神,又给了他们。
心里的酸不是吃味,而是替幼时的自己而酸。
如今,她并不觉得阿父有错,甚至认同,若无幼时的艰苦严苛,就无今日的严谨监国,所以她选择继承阿父的严苛,被困在已知的认知中,找不到第二个选择。
可叶秋风却说,就算她幼时不遭严苛,也能有如今的能耐,真的么,事关家国,她不敢赌,却又想信。
叶秋风时不时抬眼看她,朝她微笑一下,叫她过去,她只摇摇头。
春亭的石案上,叶秋风用石头画了个棋格,三个幼童兴致盎然的用小石块作棋子,咯咯笑着玩棋。
幼童的笑声有些刺耳且怪异,花暮雨不喜欢听,听了只觉心烦。
见花暮雨抬步要走,叶秋风叫他们自己玩,便快步追随过去。
“你不觉得刺耳么?”花暮雨问道。
“还好,开心就笑,不是很正常。”叶秋风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嗯,我不正常。”
花暮雨手掌用力,十指紧扣之下,叶秋风的手指被扣捏的很疼,像个变形的鸡爪。
第29章 牛角
“越王曾公开说过,要将国主之位传于邸下!”
“还请邸下听从王命!”
常朝上,没有山呼,十余位朝臣站到中间,齐声恳请,人数不多,只占三成。
王位上没有人,花暮雨坐在阶下左侧的桌案后方,与叶秋风呈面对面。
“你们明知有后嗣……”
“有又如何?又未被册立为世子!”
花暮雨话才说了一半,就被激烈的争辩打断。
“自古幼主多亡国,且还是叛贼后嗣,恐为我越国带来灾祸!”
“言重了,邸下监国辅政,像以前那样也可以啊。”
“不行!若叫百姓知道叛国贼也能做王,百姓如何想!我等光是想想都觉愤怒不公!”
花暮雨不想继位,甚至不想监国,因为自己监国,叶秋风为了避嫌,连着五年都不曾进入内殿,留她独自一人,没日没夜的面对着事牒。
也不想面对那些叫人头疼的事,想天天赖在床上被叶秋风伺候着,跟她到处游玩。
从小到大,都待在宫里,除了那次巡边去了趟建州,这脚步便鲜少踏出西府,甚至鲜少踏出王宫。
整个越国的人都羡慕自己生来高高在上,这般去想,又觉自己真是太不知足,拥有这么多,却不想要。
朝臣的叫喊吵的人头疼,说的却都有道理。
她看向叶秋风,叶秋风朝她摇摇头:
“别上位。”
我怕你……登上泰山之巅后,泰极否来。
见状,花暮雨微笑着冲她点点头:
“好了,”花暮雨站起身走到中央,转身面对着朝臣:
“坊间并不知三位后嗣的存在,更不知为谁所出,从今往后,只道是为我所出,随母姓,胆敢泄露内情,律法处置。”
“宗正寺另著王族谱牒,太府寺、鸿胪寺,择吉日办继位大典,拟定昭告书,昭示……吾儿、花玉禄继位。”
这两个字,很别扭,也叫她内心连起抵触和厌恶:
“开放佛寺道院,盛办筵席,大赦天下。”
“本座监国,至其弱冠。”
弱冠,还有十二年,想想都累。
花暮雨自顾说完,便一声“退朝”离开大内殿,朝臣则于激烈议论中渐渐移步议事殿,一道商议如何落实,或如何反驳,或去找花敬定再议议。
……
“烦。”
内殿里,花暮雨抓起叶秋风的手臂就是狠咬一口。
叶秋风看着手臂上的牙印,一边喃喃,一边接受一个事实:
“我无缘无故,多了三个儿。”
“你不是挺喜欢的,看你喜欢,我才做了这决定。”花暮雨冷着腔调,越想越反感。
“也挺好,以后有人养老送终。”
“我才不要,我要你就够了。”
花暮雨摸看着她的手臂,像在摸好看又美味的水果,下一刻就要切开并……
真奇怪,总是想啃一口,像异食癖,啃了之后还会心情美妙,这是什么怪癖。
叶秋风几番试图抽回胳膊以少挨一下疼,都被花暮雨冷瞪并拽紧,像猎物想逃又被抓住,心情因此更加莫名美妙。
“别看了,看事牒……”
叶秋风瑟瑟发抖一声,胳膊没再挨咬,也被她的目光盯疼了。
抬手揽着她,让花暮雨靠在她怀里。
她右臂抬不起来,只能由叶秋风将事牒摆好,她过目后,再由叶秋风提笔去写,她口述。
不过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她在旁边这样佐助自己,还能倚靠着,只是舒服的有点催人犯困,看了没几份,就昏昏欲睡。
“我想当昏君。”
花暮雨打着瞌睡,连事牒的字都看不入眼了,左手勾着她的腰,把她扭侧坐过来,好给她更舒服的靠着。
叶秋风别扭的侧坐着,以免花暮雨睡不稳滑落。
把一些她能决定的小事事牒给处理掉,事关政令和花钱的,就留她自己来。
各部各寺的侍郎寺卿相约而来时,花暮雨似乎已经睡着。
李旭眯着没眼看的眼神:
“能叫醒邸下么?臣等有事要说。”
叶秋风试着晃了一下她,结果一点反应都没有,似仍熟睡着。
“要不你们先说?等她醒了我再告诉她。”叶秋风尴尬笑着。
卫尉寺卿张明忠瘪了瘪嘴,才保持着微笑说道:
“坊街已发布昭示书,昭示新继位国主为邸下与您所出,百姓反应有些激烈,倒非戚戚于出自您,早前您险些因平叛捐躯,颇受百姓尊敬,而是不信出自您,十余年不曾传出有子嗣诞生,突然冒出个八岁的儿……”
“那……我带‘儿女’们出去走走?”叶秋风哭笑不得。
“若可以倒也好,事已至此,也无法再倒行逆施,只能接受了,未叫百姓人心惶惶已是幸事。”张明忠说道。
“父王他怎么看?”叶秋风问道。
李旭轻笑:“早年邸下尚未监国时,臣等便猜测过,殿下只令邸下苦学治国,用意何在,想来应是几十年前,殿下因丧子而被深沉打击,那时便有心禅让于万户侯,但万户侯没那心思。”
“事关国本,哪有可能。”叶秋风不信,更不敢轻信。
不过……当年他们父女,掌握着全国军权,也不曾遭花敬定忌惮,还几番被令扩军,后只遭了花长安忌惮,难道这猜测是真的?
十岁时就被催促成亲,被阿父拖到了十五岁。
花暮雨自幼这般艰苦,是因……自己?
“就算你的猜测……我永远是她的臣,绝无此心思,阿父也是。”
话音刚落,叶秋风就感觉到脖间忽然扑来短促的热气,还听到“噗嗤”的一声轻笑。
原来是在装睡,猜中这一点时,脖子又传来被咬的疼,随后耳旁扑来温热:
“夫君,当真忠烈。”
“吉日已定于光显元年,庚午年,癸未月,丁亥日,(闰五月廿九日),百无禁忌,还须邸下授意。”
“你决定,都可以。”叶秋风的耳旁传来花暮雨的低声喃喃。
“她说可以。”叶秋风转而答道。
“除十恶不赦外,其余大赦名单在此,还须邸下授不咎既往加印事牒。”李旭将抱来的厚重案宗,“嘭”的一声放在案上。
耳旁又传来一声“你写”。
“她让我写。”
叶秋风倒想避嫌,可看她都不介意,朝臣也没啥反应,只得接过李旭手里那一沓厚厚案宗,快速翻看。
“怎么这么多贼盗案?犯人还没抓到就要赦免?”叶秋风寻思,这可不行:
“若被盗窃者永难追回损失,又该作何想,平白无故蒙受损失,且贼盗若无罪,难以服众。”
“暮雨啊,要不这次别大赦了?”叶秋风问道。
“嗯,你决定,别吵我睡觉。”
花暮雨梦呓般一声,被扰了清梦,左手狠拧了一把她的腰,叶秋风疼的五官扭曲。
“要不叫邸下安心歇息,您跟我们去议事殿落决议?”李旭问道。
叶秋风刚想答应,腰上的肉又被掐的狠狠一疼。
“就在这说,不准走。”花暮雨在她耳旁大吼了一嗓子,叶秋风差点聋了。
“噗,头一回见邸下发脾气。”张明忠又想笑又惊诧。
“果真是‘叶公好龙’,哈哈。”李旭一声打趣。
叶秋风摇摇头:
“叶公好龙的本意是叶公怕龙。”
话音一落,腰已淤紫,疼的叶秋风紧咬牙根,欲哭无泪。
“近几年贼盗案频增,缘由在于开放了客籍,过往这几年来,越国境内新入近五十万外来客籍,且我越国沿海且多山,台风常年登陆、暴雨连绵,耕地本就少,客籍获均之田多是贫瘠山田,田的原因,以及风雨连绵,颇影响收成,若暴雨持续多日,又将引发山体滑坡,使田产尽毁,不得不弃田远走,另谋生路。”户部侍郎温延景看着那厚厚案宗说道:
“因此,大赦贼盗,也算情有可原。”
“我越国之海上通商繁荣,工事商事也能通过海事对外通商,事农并非唯一出路,稍后我与邸下一道,拟定政令,下放至各州州府,因地制宜,开设各类国监司,不分客籍主籍,皆可于国监司务工谋奉为生。”
叶秋风将事牒草草翻了一通,翻出太府寺每日递来的国库出入详实。
国库只有三百多万两金,我越国怎么这么穷,今年的钱课才刚入库不到两个月。
“此次大赦,贼盗得赦,案宗核实后,由卫尉寺与大理寺一道,向案主发放抚恤,贫苦者依《厩库律》及《杂律》,下发赈济。”
不知不觉,叶秋风已按自己的意见,与朝臣相互商议着处理事牒,待朝臣陆续离开,时已过去一个多时辰,花暮雨这才挺直后背,活动活动睡酸了的脖子。
外头天色还早,得……带“子嗣”出去走走。
“暮雨,我得出去一趟。”叶秋风以申请批准的语气说道。
“去哪。”花暮雨霸道一声,随时准备拒绝。
“去……逛街,带玉禄他们一起。”叶秋风卑微微笑:
“你不是说,是看我喜欢才……我确实挺喜欢的。”
“以前见你喜欢嚼丁子香,所以我也喜欢嚼,见你喜欢来敬诚宫,我也就不再讨厌那关了我十几年的破宫殿,以前觉得你喜欢听我说话,所以我像个话痨似的,小时候也试过给你看些新奇的东西,比如棋,比如给你讲那些花花草草都叫什么、还给你刻小木偶,可你看起来兴致缺缺,你喜欢的事物有点少,很难找到能让你开心和喜欢的,可能心思都花在了这些事上,所以在其他事上,反应总有些迟钝,你像个牛角,冰冷冷、硬邦邦,而我钻进了牛角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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