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丁心中升起疑惑,他坐起身,打开了壁灯,在开灯的一瞬间,宋白脸上尚未来得及收起的慌乱映入眼底。
“你怎么了,又发烧了?不像啊,”萨丁把手在他额头上探了探,又起身,踩着拖鞋,要去找温度计。
就在他要离开的时候,手被宋白拉住,萨丁顺着力道回头望去,看见宋白整个人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脆弱。
宋白的心忐忑着,他的心思一团乱,他既想询问真相,但又什么都不想问,只希望一切能像现在这样,萨丁依旧会温柔体贴地爱他,也只爱他。
没有任何其他人。
“你到底怎么了?”萨丁跪在床上,又一次用手探了宋白的头,确定他真的没事,道:“不会是中将说的话,把你吓傻了吧?”
联想起宋白这三天里的奇怪举动,萨丁越发肯定了这个猜测,他想笑,又怕伤到宋白脆弱的自尊。
他蹬掉拖鞋,上了床,靠着床头,紧挨着宋白,把自己塞进宋白的怀抱中去,宽慰他道:“你安心吧,齐叔就是嘴上功夫,他不可能对你怎么样的,别说他现在被禁着,就算齐叔真能四下活动,也还知道你是我丈夫,他不会真对你怎么样的。”
在萨丁的记忆里,齐叔一直是个毫不作伪的人,他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即使有时说了很过分的话,那也是在气头上,等他冷静过来,又会回过来向对方道歉。
“他不是什么坏人,”萨丁为齐中将辩白,道:“如果你们是有了什么误会,下次当面说清楚,解开就好了……”
他的话似乎触动了宋白的沉睡的神经,宋白突然道:“说清楚,就好了吗?”
萨丁握着宋白抱着他的手,眼睛一眨一眨,诧异地看着他,道:“有了矛盾要说清楚,这不是你教我的吗?”
宋白仿佛想起了什么,他笑了一下,确实,以前是他教导萨丁说清楚,现在反过来换萨丁教他了。
一涉及到他与萨丁之间感情的事,他就完全慌了神。
“萨丁,你对他,我是指原来的雄虫宋白,真的是一见钟情吗?”
萨丁脸上的笑敛了下去,连握着宋白的手都有些松开了。
“你提起这个干什么?”萨丁的声音微微有点冷。
他知道,宋白并不是要开始清算他和雄虫宋白的那笔账,只是单纯在询问,可是这抵挡不了萨丁心中泛起的波澜。
在宋白来之前,他和雄虫宋白有一年婚姻,甚至差点有了一个孩子。
现在,他竭力地抛开模范雌君的那一套模式,坚持叫宋白的名字,而不是雄主,都是因为他想彻底摆脱那一切。
可是,现在,宋白却轻而易举地又把它提起来了。
宋白意识到自己提了个蠢问题,“你不喜欢,我们不说了——”
“没什么,”萨丁打断宋白的话,他抬起头,眸子里波澜不惊,道:“只要你不介意,我无所谓。”
萨丁这么说着,却更往宋白怀里靠紧了,宋白知道,萨丁是在不安。
但是,他并没有阻止萨丁说话,他太想知道答案了。
“是的,一见钟情。”宋白听到萨丁这样说着,他感觉周围有点冷。
“你看上他,是因为他的相貌吗?”宋白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干巴巴。
“是,”萨丁轻轻点头。
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掉了下来,萨丁可能真的在透过他看别人!
宋白觉得实在是冷过头了,却又听见萨丁一声嗤笑,道:“也不是。”
犹如看见一丝希望救命稻草,宋白追问:“‘不是’是什么意思?”
他过于急切的样子引来了萨丁些许侧目,“他像我梦里的一个人,一个抱过我的叔叔。”
……
“我小时候很娇气,刚破壳没多久,就一定要人抱着我才肯睡觉,稍微一放下就哭闹不止,雄父都说,不知道他怎么生出来一个喜欢被人抱着的雌崽。”萨丁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
宋白知道,虫族社会上还很流行雌虫坚强独立的观念,喜欢被抱,这本身就是娇弱的体现,不是一个雌虫该有的素质。“后来呢?”
“后来,四岁,打了增强剂,雌父为了训练我,向家里所有人勒令以后谁都不许抱我,连雄父都不允许,还给我严格加训,”萨丁感受到宋白把他搂得更紧了,他安抚地拍了拍宋白的手,道:“有一次我任务没完成,赖在地上不肯起,耍着赖要他抱我回家,雌父生气了,把我拎回家后,罚我跪在下了雪的大门口,说不认错就不许起,他那时是非要纠正我这个毛病。”
那时候还是雪天,打过增强剂的身体使萨丁不易生病,但挡不了他又累又饿,但他又倔强地认为自己没错,只是爱被抱着,享受别人的呵护,这有什么错吗?
于是,他倔强地跪着,雌父在院子里也很倔地等他道歉,两边干熬。
萨丁当时年纪小,他实在太累了,就在他困倦地要倒在雪地上睡着的时候,就看到一个人。
“他个子很高,有些瘦,但身形不像雌虫,也不像雄虫,反正就是直直朝我走过来了,他一边说可怜的孩子,一边把我抱在怀里。”
萨丁眯着眼睛,像一只猫,道:“他抱我的时候太舒服,我舒服得快睡着了。”
“所以,那个让你一见钟情的雄虫宋白,是长得很像你小时候遇见的叔叔?”宋白问道。
“嗯。”萨丁点了点头。他缩了缩脖子,因为小时候陌生人的一个怀抱,从此就记住对方的样子,在二十年后还对有着那个叔叔长相的人一见钟情,这件事让他觉得有点羞耻。
“所以,你对那个叔叔,和对我,感情是一样的……”宋白迟疑着。
“不一样!”萨丁重重打断他的话,“我一开始看上雄虫宋白,只是因为他很像抱过我的那个叔叔,让我觉得有安全感。但你不一样。”
萨丁认真的看着宋白,他的眼睛里透着诚挚的光,道:“对那个陌生的叔叔,我只会感觉安全。而你,让我觉得,”似乎是觉得难以启齿,他贴在宋白耳边,道:“你,让我有欲望,我会想抓着你,牢牢地看紧你,谁也不能从我身边抢走。”
这些,都是从那个陌生的叔叔,或是雄虫宋白身上,得不到的。
宋白重重呼出一口气,把萨丁用力抱住,勒得萨丁喘不过气。
“宋白,你又怎么回事……”
萨丁耳畔传来宋白的笑声,还有他不断地喃喃自语,道:“我傻了,怎么会以为你在看别人。”
萨丁呆呆地看着宋白,他突然明白过来了,宋白才不是因为齐叔的事伤了自尊!
他侧个身,猛然地扑倒宋白,把宋白推倒在床上,恶狠狠叫着:“你居然以为我不喜欢你!不喜欢你!你脑子都在想些什么!”
他作势要捶打宋白,宋白的胸膛剧烈起伏,笑声一波又一波,他张开怀抱,把萨丁搂在怀里,小心地避开他的腹部。
萨丁的头挨在宋白的肩膀上,方才作势要打他的手,柔顺地攀附在宋白的肩上。
萨丁忽然又支起身,他拉过宋白的手,警惕地在光下查看,发现上面的点点血红后,又生气了,“你需要让它好好结痂!而不是一直握着该死的笔。”
“明天早上,你书房钥匙给我,我要把那地方锁上,省得放你一个人进去胡思乱想。”萨丁咬着牙说。
宋白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着说:“遵命。”
知道萨丁只是在怀念四岁见过的那个陌生人,宋白的心情放松多了。
不知为什么,宋白突然想起二十岁时,他救起妹妹时那条小巷里隐约闪过的人影。
这两件事能有什么关联?
他摇了摇头,抛到脑后。
第150章 151
清晨, 宋白还在餐桌旁吃早饭,萨丁从宋白的衣服口袋里搜出书房钥匙,他在手上掂了掂, 冲宋白扬了扬下巴, 道:“以后这个归我了!”
宋白扬了扬眉, “真的?”
萨丁来到宋白身边, 道:“钥匙都被我拿走了,书房当然是我的。”
宋白扬起唇角,从睡衣的口袋掏出一把小巧的钥匙, 在萨丁面前晃了晃, 道:“你忘了,小助理房间那还有备用的。”
萨丁歪了歪头, 他手按着餐桌一角, 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闪身夺走了宋白手里的钥匙,他倚着桌沿, 把两枚钥匙握进掌心, 道:“备用我也拿走了。”
宋白见他认真,也起了兴致,他靠着椅背,掰着手指给他数, 道:“咱们家里可还有危险器械呢, 你看, 菜刀, 花子螺丝刀, 尖嘴钳,锤子, 斧头……实在不行,我还能叫开锁的上门。”
他每说一样,萨丁脸上的笑就越垮一分,最后,他干脆把两个钥匙拍在桌上,气呼呼地坐下,道:“你爱怎样怎样,反正你真要进我也拦不住你。”
“怎么,生气了?”宋白揽着萨丁的腰,想把他抱过来,但萨丁好像真生气了,坐在那一动不动。
宋白心说糟了,他怎么忘了,孕期的人情绪敏感,禁不起逗。
于是,他长腿一伸,用脚背把萨丁连同坐着的椅子,一共勾到眼前,趁萨丁还没反应过来,把他拦腰锁在怀里。
“我错了,不该和你犟,原谅我好不好?”宋白蹭着萨丁。
萨丁古怪地看着他,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他纠结了一会,问道:“……你认错都没有心理负担吗?”
“雄虫在伴侣前还要顾及面子吗?”宋白奇怪地问,他以为萨丁是不适应他身为人类时的情趣方式。
“没有,”萨丁摇了摇头,他被宋白抱着,侧脸望向别处。
本来是想借着生气的由头趁机调笑一下宋白脸皮厚,认错什么说来就来。
可是,宋白还蹭他干嘛啊!
宋白撒娇的样子,X,把持不住啊!萨丁红着脸想。
感觉到脖子上被宋白又轻又痒地咬了一下,萨丁不太好意思地推开他,低声道:“别闹了。”
宋白笑眯眯地看他,那得意的表情仿佛在说:不生气了?
行吧,大早上,一个假生气,一个假认错,反正离不开调情二字就对了。
萨丁终端突然响起,接完电话,萨丁脸上恢复他平日的严肃。
“出什么事?这么着急?”宋白脸上透出一丝诧异和不满。
萨丁匆忙穿好制服,看见宋白,走过来给他一个吻,趁势偷走了他手里刚抹好果酱的面包片,道:“说是总部那边出事了,叫我过去看看。”
他咬了口面包,转头望见宋白呆呆望着空空的手,得意地晃了晃手。
“钥匙你帮我收起来,我回来检查。面包我带走了。”
……
上午,萨丁有事被叫回到了总部,宋白也懒得在家里磨时间,因而比昨天早半个小时到的检察部。
部长奎恩还没有来,办公室里氛围相当轻松,大家还在闲聊。
“论坛里热帖的新闻你看了吗?齐家主经过中转站,差点被星盗打劫!”雌虫说。
“知道知道,这事都传疯了,我雌父还说,那群星盗真是胆大包天,居然连世家的也敢动。”另一个雌虫说。
“谁说不是?这事脸调到京外的齐少将都知道了,我刚才看见他副官,灰头土脸的,准时又给齐少将骂了。唉,每次都这样,齐家主出事,齐少将脾气就不好,他太担心他养父了。”又一个雌虫说。
“也不一定,要是齐家主真出了事,啧啧,那齐江就能顺理成章地继承齐家了。他今年三十了,看看剩下三个世家,肖家是三公子,尤家主听说打算退位,就连盛老,好像也在挑选新继承人了,年轻一代里,就齐家主,迟迟不让位。你说,齐江他能不着急?”坐在角落的亚雌不屑道。
“喂!小心被人听见——”最开始的雌虫惊慌地提醒。
“咳!”站在门口的奎恩一声轻咳,吵闹的房间立刻鸦雀无声。
奎恩经过那个亚雌的位置,警告地敲了敲他的桌子,亚雌迅速正襟危坐,向奎恩露出一个得体到不能再得体的微笑。
仿佛刚才不屑的话语只是众人的错觉。
奎恩没在亚雌那费时间,现在齐江不在分部,大家随意点也无所谓。
奎恩来到宋白旁边,说道:“你跟我出来一下。”
宋白收拾了桌上的文件,和奎恩走了出去,道:“部长,有新任务了吗?”
奎恩刚想说出的话被堵了一下,他想说部门一个月的工作量被你一周就做完了,还要什么任务!
他喉结滚动了下,咽下了指责优等生太努力的话语,回归正题,道,“我一会儿有个任务,要配合警署去做。等萨丁少将回来,你帮我劝他一下,别让他把这个大任务给耽误了。”
“大任务?”宋白露出疑惑的神情。
奎恩点了点头,道:“我也是早上刚接到的消息,说盛老之前追查的武器走私的案子,有眉目了,管辖那片社区的警员们早上抓住人了,上头派我去协助调查。”
萨丁从黑域回来后,就将在武器走私的事上报了盛老,盛老又把此事下交到了检察部门。
“这是检察部的任务,和萨丁又能有什么关系……”宋白的笑僵住了,他惊疑道:“抓的人,是齐中将?”
奎恩嗯了一声,叹息道:“萨丁少将从小就崇拜齐中将,军部没几个不知道的,但是,他们关系太近了,我担心萨萨丁少将回来,会去到警署里闹,到时再把任务……”奎恩做了个“搅黄”的手势。
“萨丁没那么任性,”宋白下意识反驳了奎恩一句,奎恩用奇怪的目光打量他,宋白读出了他在很多世家子弟人眼中都明白的话语:能为了结婚,放弃肖家继承人的位子,这是不任性?
宋白默默吞下了这颗苦果,点头,应了奎恩。
这些天里,奎恩算是被宋白给折服了,无论是他工作起来奇高的效率,还是他过分好的脾性,奎恩现在看宋白,像是在看一个怎么看怎么喜欢的晚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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