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了拍宋白的肩膀,道:“好了,回去吧,你工作不用像他们一样,偶尔也该放松一下,早上吃饭了么,要不要一起去吃点?”
奎恩多年单身,迄今还是军部食堂的忠实顾客,表达喜爱的方式往往就是食堂请客。
宋白谢了他的好意,说早上和萨丁吃过了,假装没看见奎恩的失落,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看着桌面那张梳理出两个名字的纸条,宋白陷入了沉思。
昨晚,躺在床上的宋白重新整理了这段时间他收集到的信息,发现他一直以来,犯了一个重要错误。
受到失忆影响,宋白只记得有内乱一事,却不知是谁起兵,又因何叛乱,在哪儿叛乱,他当时只是粗暴地为自己定下了找出内乱作俑者的目标。
可是,现在剧情并没有发展到内乱,也就是说,叛军起兵谋反的事发生都没发生,他又怎么能找到这个起兵之人呢?
不过好在,虽然目标错了,方向却没大问题,起兵之事如此突然,又能持续多年,不难推断,这位领兵的人在军中有着广阔的关系和强硬的人脉。
宋白从特征入手,锁定齐家,又抽丝剥茧,找出嫌疑最大的两个人。
说是两个,但他昨天写出的列表不止有两个。不过,若论在世家子弟中的地位,关系、人脉的广阔程度,当然以他们二人为先。因此,早上还在家里时,宋白就决定了先从他们开始下手。
按他原来打算,宋白想找机会接近二人,好了解一下详细情况,却没想到,一进办公室,就听到了齐中将因为与走私武器即被逮捕的事。
宋白对世家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本就两眼一抹黑,这一周里高强度的工作,也只使让他对世家的了解多了三两分。加上世家奉行着心照不宣的默契,齐家的信息,光靠检察部那点纸质资料,对宋白来说,是远远不够的。
现在齐家主远在星外,齐江连夜出了京都,齐江这边,他是没有办法了。
齐中将被警署逮捕,按理说,这是个好机会,但是,以他现在的身份,还远不达与奎恩随行的高度。这让宋白接近二人的计划,彻底泡汤了。
萨丁什么时候不走,偏偏这时被总部叫走,如若不然,他就可以向萨丁去问一问了。
宋白抚着额头,想起来总部那个屏蔽电子信号的地方,宋白觉得,老天是真的有意要为难他。
走廊里传来一阵窸窣响动,不用说,是奎恩换好了制服,准备前往警署了。
宋白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要是再不赶紧想出办法,他恐怕又要浪费一天宝贵时间。
快点想啊!宋白逼着自己转动脑筋。
他无意中,瞥见了桌上的信封,是当时管家亲手写的推荐信。
有了!宋白用拳捶了一下手心,霎时间,豁然开朗。
宋白拿了搭在椅背上的制服,起身,走了出去。
……
到了当地警署,太阳还悬在上头,警长早就在门口等着了,他看到了检察部的车,主动上前来拉开了车门。
“呦,不是说来检查的,你怎么还带个雄虫的小辈来了?”警长向奎恩挤眉弄眼。
警长和奎恩是老相识,他们毕业于同一所大学,毕业后一个进入警署,一个进了军部。
联想起奎恩为了升迁一直没有结婚的事,警长毫不顾忌地开了玩笑。
倒不是警长胆子大,不怕雄保,敢随意调笑雄虫。
雄虫在社会上同样按照等级,划分出三六九等,雄保保护的雄虫,通常是中产阶层商人家庭,或是世家贵族这类有钱人,平民雄虫被雌虫们开玩笑,口头上花花几句,那都是常有的事。就算他们报了雄保,面对这些连最便宜会员费都交不起的平民雄虫,雄虫都懒得派人,就更别说调解了。
显然,警长以为,跟在奎恩身后的雄虫,就是一个普通的平民。
奎恩并没有附和警长的低级趣味,他疾言厉色,道:“后辈面前,你胡说什么!”
说完,他转身,对宋白温声嘱咐了些什么,又指了个耐心的亚雌警员带他进到警署里去。目送着宋白消失在警署大门,奎恩才转回头,用胳膊肘重锤了警长一下,他沉着脸道:“开玩笑你也不会看人!”
“他有什么能耐,看他身上穿得那么素,没一丁点有钱人家出来的气质,这样的平民,什么时候轮得着你低头了?”见奎恩一脸严肃,警长脸色微沉,他道:“你是说,他、他是世家的人?”
中产阶层的雄虫多爱色彩艳丽的华服,也就世家一反常态,在盛老的朴素的衣着喜好带领下,世家子弟的衣着都是低调而优雅。
奎恩斜乜他一眼,仿佛在责怪他怎么才发现,道:“他是盛家管家,亲自送到我手底下实习的,”眼见着警长变了脸色,以前面对着宋白憋的那口气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他更振奋了些,道:“你一直不看综艺,萨丁少将,就是他雌君。”
警长脸色由青转白,他慌道:“天啊,我居然……我这张嘴啊!”他说着,抽了两下自己的嘴巴。
奎恩道:“你也不用这样,宋白啊,他性情好得很,是我这些年见过脾气最好的雄虫,好些亚雌都比不过他,而且世家公子的骄纵一点也没有,待会你对他态度好些,他不会跟你计较。”
警长露出疑惑神情,问道:“通知上不是说你一个人来吗?他怎么也跟来了?”
奎恩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刚和你说什么来着,他是萨丁少将的雄主,审讯室里面的那位齐中将,你不是不知道他俩的关系。总也得让他雄主知道一些情况,才好和萨丁少将交代,不是?”
这事要不是宋白提醒了他,光靠奎恩自己,还真思虑不了这么周全。
当然,在老友面前,奎恩是一定不肯承认自己有纰漏的。
警长连连点头,他敬佩的目光,让奎恩忍不住有点飘。
……
宋白跟在亚雌警员身后,进到了警署里面。
眼前的警署和他去年九月去过的警署没有太大区别,都是红字标语,深蓝警服,但整体氛围截然不同。
警署里,每个警员都面目严肃,在宋白经过时,都警惕地打量他一眼,直到亚雌警员向他们点头示意,这才放松了下来。
走了一会,亚雌警员哎呀了一声,和宋白说忘了拿东西,让宋白自己先走。
宋白凭着亚雌和他说过的警署布局,即将进到审讯室旁边的监控室,也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地时,被两个高大的雌虫拦了下来。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有警长手信吗?”这两个雌虫警员比宋白见过的最高的雌虫还要高,他们的肌肉几乎要撑破了制服,严厉的语气像是在诘问罪犯。
宋白向他们解释了一下,但两个雌虫警员坚持要见警长手信,见宋白迟迟不拿出来,他们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俱是看到一阵慌乱,手几乎是下意识伸向腰间。
那里是枪。
“他是跟奎恩部长进来的,”亚雌警员抱着文件,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他没好气地瞪了两个雌虫一眼,道:“要没警长允许,他可能进来吗?再说,这是监控室,又不是审讯室,慌什么慌!”
亚雌正要推开监控室的门,两个雌虫警员不放心,健壮的手臂还是横在了门口,亚雌真有点火了,他道:“你们要还是不信,警长就在后面,要不要我给你打个电话问问?”
在两个雌虫的坚持下,亚雌粗暴地拨了警长的电话,直到警长点头,他们才让开了路。
亚雌真是气得不行,他摇摇晃晃,带着宋白进去了。
宋白跟在他身后,看见了两个雌虫松了口气一般,擦掉额上的汗,复而,又恢复了警惕的样子。
两人找了个后排的空位,坐了下来。
眼前的房间名义上是监控室,眼前却正对着一张光滑的镜子,这是一项单面镜,只有通电时,才能看清对面审讯室的情况。
宋白所在的地方是警署的四楼,他坐的位置靠窗,顺着窗户望下去,只见下面两列警员,他们腰杆挺直,腰间佩枪,蓄势待发。
从他一进来,警署里所有的警员都沉浸在一股紧张的气氛中,守在监控室门口的两个雌虫,就因为他拿不出警长手信,差一点就要拔枪。
“你们这儿是抓了什么危险人物吗?”宋白指了指窗外,严阵以待的警员们。
亚雌警员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
宋白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看来你真不知道。”亚雌起身探了下窗外,警长和奎恩还站在门口,没有进来的意思,他又坐了回来。
“危险人物,就在隔壁,”亚雌指了指隔壁审讯室。
他说到“危险”时,带着几分讥诮。
“齐中将?危险?”
齐主君体型清瘦,是世家雄虫最青睐的纤细款,门口两个警员随时都能把他拦腰折断,宋白更疑惑了。
“雌虫们都说,京都军部三个中将,就属齐中将吓人,说他表面上禁足了,但是,京都这些年发生什么,他都知道。还有人说,京都里好多悬案都他干的,隔空杀人,就是找不到证据。”
宋白咳了一声,没想到齐中将身上还有这些灵异传说。
亚雌继续说:“署里接到出警通知,雌虫警员一听说是他,全都吓坏了,死握着枪不撒手,生怕被齐中将给隔空诅咒了。”
亚雌警员朝天翻了个白眼,雌虫们传得神乎其神的鬼话在他这,只增加了他对这帮雌虫警员的不屑。
“不过,我还是很佩服这位齐中将的。”亚雌警员捧着脸,笑了下。
“嗯?”宋白适时给了回应,亚雌果然继续说了下去。
十七年前,齐家主生日宴席上,齐中将被赶出齐家。但是,他没让齐家主好过,当着各位世家子弟的面,指着齐家主的鼻子,酣畅地骂了好一通,让齐家主丢尽了脸。
“天底下,也就他有这份勇气了。”亚雌赞叹地说。
宋白只见过齐中将一面,但是,他优雅的用餐礼仪,被禁足依旧不改的良好饮食习惯,被宋白扯了衣领,也只是旁观而不反驳,不肯做出一丝有损形象的举动的齐中将,怎么会做出这样不顾颜面的事呢?
宋白的眉拧在一起。
“警长来了!”亚雌警员小声地说,吱呀一声门响,警长和奎恩一同走了进来。
第151章 152
奎恩和警长走了进来。
“开始吧, ”奎恩对警长说。
警长掏出了一个类似遥控器一样的东西,拇指大,按了一下, 房间里窗帘落下, 把刺眼的阳光挡着严严实实, 只剩下头上两盏射灯, 提供着苍白的光源。
与此同时,单面镜上漾开几圈波纹,渐渐变得如同玻璃一样透明, 映出了审讯室里, 四面狭窄无窗,幽戚戚的, 齐中将坐在正中央, 仿佛莅临参观的将军。
他形容整洁,坐姿端庄,像是来视察的领导, 一脸淡然地望着对面审讯的年轻警员。
“这次抓我进来, 是齐家还是盛家?”他的声音透过与审讯室连通的扬声器传来。
警员畏怯地看了齐中将一眼,头就恨不得埋进手里的资料中,连正常的问名字的过程都省去了,直接跳到了询问这一步骤。
“去年十月四日, 你、你在哪里?”
监控室内, 警长对年轻警员怯弱的表现不忍直视, 他头疼似的用手遮挡住眼睛, 恨不得这个垃圾玩意不是出自于自己的警署。
不过, 好在,他惴惴不安了半晌的宋白, 并没有趁机耻笑他,报刚才他的戏弄之仇。
果然,如奎恩所说,他脾气很好。
不幸中的万幸,警长在心里默默感激着。
宋白跟着翻开了亚雌警员带来的资料,里面复印版的匿名举报信,与星盗通讯交流的不记名终端,厚厚一沓交易收据,以及存放着巨额数字的银行流水账单。
十月四日,正是其中一张收据单上交易的日期。
“小警员,你在戏弄我?”齐中将语调充满嘲讽,道:“不如你说说,三天前的现在,你在哪儿、在干什么,你说出来,我就把我半年前在哪、干什么,都告诉你。”
他隔空望了下警员手里的证据,只一眼,便了然于心一般,道:“证据倒挺齐全,不知道伪造这些浪费了多少时间。盛老还讲究真凭实据。”
他说着,透过看不清的镜面,向监控室睨了一眼,道:“齐江那个不争气的,十七年了,怎么还搞这种把戏。”
不知为何,他对面的警员脸色变得苍白,而后是长到窒息的沉默。
宋白一直在低头查看亚雌拿来的、和对面审讯室警员手里一样的证据资料,听到齐中将的话,他诧异地望了对方一眼,看见齐中将脸上怡然的神态,对方似乎很确信自己的判断,一口咬定证据是假的。
宋白又翻了翻档案,再次打量着齐中将,似乎想要从对方脸上看出一点端倪。
奎恩发现了他的举动,他坐在前面,往后一靠,挨着宋白,道:“怎么了?发现了什么?”
宋白点了点头,道:“齐中将认为,这些证据是假的。”
警长对审问的警员早有不满,听到宋白这话,他盯视着警员,还是给自己的警署找补道:“不可能,这些东西要不是经查证过,我们根本不可能申请到逮捕令,身在京都,这么重要的证据,如果没有查证真伪,我们警署是不可能开始审问的。”
奎恩也赞同警长的话,道:“京都警署,最是公正。”
奎恩说完,才想起眼前的宋白正是去年盛老成立检察部的起源之一,他有些心虚地窥了宋白一眼,见宋白面色如常,这才放松下来。
审问还在继续,但进展得并不顺利。无论警员问到什么,齐中将都冷漠以待,警员本就惧他,在齐中将一次次的冷脸之下,问话声越来越小,双方的位置好像颠倒了过来。
监控室里,亚雌警员的任务就是原原本本地记录下审讯室双方交谈的所有内容,但因为审问的警员不得力,他也频频停下来,偶尔还回答宋白一些问题,比如齐中将隔空诅咒的传闻是什么时候兴起来的。亚雌本来畏惧警长权威,但看警长一直对着审问警员生闷气,他就答了宋白。
“快十四五年了,我小时候就听过,不知道为什么,雌虫们都对这个深信不疑,说去过齐中将家附近,第二天家里就会遭到审查。但,我以前见过齐中将,他对我这样无双亲的亚雌都很好,怎么可能做出诅咒、这种听上去就没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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