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寒几乎是感动起来,“可是,我之前跟你摆事实讲道理说了那么多屁话,你没觉得我很烦吗?没觉得我很……懦弱?”
严忆竹摇了摇头:“当时没想那么多,而且我知道你喜欢我,光这一点我就满足了。而且,我其实没想到你会答应。当时觉得,就算你再跟我讲一番道理,说你和我多么不合适,我也不在意。如果我不问,我永远只能一个人。”
“不要说永远。我们如果不在一起,你以后也会遇到别的人,也会幸福的。”
“才不会。”严忆竹滚动身子,侧着抱紧路寒,在她耳边喃喃说,“我只喜欢你,只爱你。”
路寒听到爱人这样的表白,心里早就颤抖起来,她也侧过身去,什么都没说,只是闭着眼送上了一个动情的深吻。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这顿算“见家长”的晚餐在一中奇怪的氛围中走向了尾声。
严清整晚都保持着一种“不咸不淡”的距离感。他很少说话,也很少做出明确的表情,但也没有故意摆脸色,或者言语为难路寒。更多地,他好像把自己放在一个观察者的位置上,只是看着、听着。就连一些家庭情况之类的基本交流,都是由杨岚来完成的。
看到严忆竹和路寒坐在一起,杨岚心里似乎有种东西被触动了。女人和女人在一起,她以前从未想过这种可能。现在两人就在面前,看她们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小小的嗔怪,都那么自然,顺理成章,毫无违和之处,她才觉得另一个世界在眼前忽然展开了——不是以猎奇的窥私的方式,而是如此日常,仿佛理应如此,仿佛世界从来就是这么运转的。
杨岚想弥补上严清的冷淡,主动说了好些话,问了好些问题,家庭的、学业的、工作的,很好地代入进了一个“未来婆婆/丈母娘”的角色里。路寒开始还紧张,五分钟后就应答自如了。甚至主动讲起自己小时候的趣事,听得严清都忍不住笑了一两下。这些趣事严忆竹都没怎么听她说过,一边笑一边不满地在桌子底下捏路寒的手。路寒又回捏过去。
两人的小动作当然逃不过桌上的人,但长辈们经历过年轻时候浓情蜜意的阶段,知道是怎么回事,都假装没看到,倒是严忆鸣“童言无忌”:“姐,你干嘛老捏姐夫的手?”
一声“姐夫”几乎把桌上其他人都震聋了。
年轻的两个人虽然刚进门的时候已经听过一次了,但万万没想到还有第二次(且保不齐还有第三次第四次);而且刚刚只有他们三人听到,现在两个长辈也在,就太尴尬了。
严清呢,虽然确实是用看“女婿”的心态观察路寒的,但他从来都是把她当女性来看待,“姐夫”这个称呼在他这儿怎么听都不太对。杨岚更是不喜欢这个称呼:两个女孩好好的,干嘛非得分出“男女”来?
四双成年人的眼睛齐齐望向严忆鸣,又先后收了回去。小男生感受到了“大人们”的震惊和对这个称呼的不满,结结巴巴地说:“那、那叫什么?”看向路寒,试探着问:“路寒姐?”
路寒点头:“好。”
大家松口气。
“那,姐你刚刚为什么捏路寒姐的手?”还真是想知道答案呢!
严忆竹不禁怀疑自己这个弟弟的智商来。咬着牙说:“她手痒,让我捏的。”
“我没有。”路寒看着她,“无辜”地说。
“哼!”关键时刻,路寒拆自己台,严忆竹假装生气,狂吃几口饭菜,然后放下空空的碗,说:“我吃饱了。”
“我姐夫……路寒姐……今天回去要挨训了,哈哈哈。”严忆鸣端着碗,笑得嘴里的饭都快掉出来了。
“好好吃饭!”严清沉着声,有点不满儿子的表现。
“哦……”对面的小男孩垮下脸去,翻了个小白眼,低头闷声吃起饭来。
“你态度好点……别吓着孩子。”杨岚轻声责怪丈夫。
严清有些尴尬,没再说话。其实他刚刚也有点被自己吓到了,明明看着几个晚辈斗嘴、互相“拆台”挺开心的,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忽然又要拿出“家长”的威严来,弄得老婆孩子都不满意。可能还是烦躁吧……心里还在慢慢消化这件事情。
路寒和严忆竹对视一眼,也没有再说话。
本来气氛松快、话题适宜的一顿晚饭就这样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结束了。
饭后大家又在客厅里坐了坐,聊了两句,路寒从玄关把礼物拿过去,严清和杨岚客套了一番,严忆鸣拿到kindle才顾不上“客套”,飞快地就研究起来。
两人待到十点钟,路寒看到严忆竹已经打了好几个哈欠,就提出回酒店。杨岚又挽留了几句,说什么“家里也可以住”、“要不把酒店退了,不用浪费那个钱”之类的,最后还是把人送到了电梯口,叮嘱后面几天多回家待一待。
回去路上,严忆竹问路寒:“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啊,他们都挺好相处的。”路寒一边开车一边回答。
“你小时候那么多好玩的事,怎么都没跟我说过?”噘嘴,是不满的表情。
“要细水长流啊,哪有一下子全都说了的道理?”路寒扭头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再说,这种事凭空也想不起来,要聊天聊着聊着才能想起来的。”
“哼……”
“好啦……”一手握方向盘,一手去摸了下副驾驶上的脑袋。
“那他们都有礼物,我也想要……”
“哦?你要什么?”路寒有种小朋友已经有明确“目标”的感觉。
“一会儿下了车再告诉你。”
十分钟后,车在酒店停车场停下。路寒趁着等电梯的间隙问:“这下可以说了吧?想要什么礼物?”
话音刚落,电梯开了。
两人走进去。摁了楼层,门刚要关上,几个中年大哥匆匆赶了进来,横在两人周围,像几堵墙。
电梯里只有广告的声音,长相丑陋的喜剧演员说着洗脑的台词,略微引人不适。严忆竹忽然凑近路寒耳朵,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想要你。”
说完飞快地回过身去,站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路寒似乎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忍不住伸出手,在她腰上轻轻拧了一下。小小年纪,还学会在电梯里撩人了……再说旁边还有好几个大哥呢!
严忆竹扭动了一下,太痒了,轻笑了一声,引得前面的大哥回头看了一眼。两人又赶紧憋住笑,一直到大哥们走出电梯才放开笑了起来。
电梯开了。路寒从她身后伸手箍住她整个上半身,两个人像连体婴一样走出了电梯。
“你再说一遍。”路寒也像她刚刚那样,凑在耳朵边说。
“我不!”严忆竹轻轻挣扎着,“好话不说二遍!”
“说不说,说不说。”路寒的手在她腰上挠着,怕痒的严忆竹顿时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扭动起来。找准机会,从“魔掌”里逃了出去,跑到了她们的房间门前。
门卡在路寒那里。她慢悠悠地走过去,带着得意的神色看着旁边等着的人,掏出门卡,“嘀”一声,门开了。
进了屋才觉得有些累。白天有半天在路上,半天在逛博物馆,已经差不多耗完电了。晚上虽然是在“家”里,但两个人都需要调动起120分的状态,比正常吃一段饭累多了。
严忆竹把自己丢到床上,路寒则缩在单人沙发里。两人各自查看着手机里的信息,不约而同地打起哈欠来。
严忆竹先去洗澡。拿着换洗衣物进去之后,她又出来,鬼鬼祟祟地从双肩包里拿走了指甲剪。如果真能得到“礼物”,她自己得先做好准备工作。
路寒表情凝重地发着消息——院长刚刚给她透风,学校在摸底教师的个人言行,各学院需要上报的情况包括但不限于:同性恋、在外兼职、婚恋纠纷、社交网络上的xx言论,等等。院长的意思,第一轮上报,他会随便写几条无关大雅的,但是如果学校不满意,还要有第二轮、第三轮,可能会把路寒这种情况写上。现在先来打个招呼。
路寒没忍住,在信息里把学校骂了一通。骂完依然心中郁结,又沉重又难过,这才忽然才想起来晚上没吃药。
往卫生间看了看,小朋友还在洗头,便放心地从包的夹层里拿出几个药盒。按照医嘱,取出晚间分量的药,正准备就水吞服,电话响了。
是院长。
路寒放下药和水,有点不耐烦地接起了电话。房间里信号不太稳定,她又只好出房间门,站到了走廊上。终于能听清楚了。
“路寒,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学校应该也只是了解下,不会因此有什么区别对待。我估计这也是上面的要求,大家一级级执行而已。”
“嗯。”
“这些大部分都是私事,我个人也不太愿意对老师的私生活指指点点,现在也是没办法。而且这第一轮肯定不会把你这个写进去的。”
“既然是私事,就没有汇报的道理,记录在案更是荒谬。”
“我知道……”院长依然觉得自己也很委屈,再三解释着。
房间里,严忆竹已经洗完了澡,裹着浴巾和干发帽出来了。本来想叫路寒去洗澡,没想到屋里没人。正在满脸疑惑之际,看到了茶几上的药和水。
路寒在服药?
先蹦出来的是这个念头。心里一下子有点慌。
在她对生活的种种想象中,最怕的就是自己在乎的人出了不好的事但瞒着自己,包括但不限于生病、出车祸,甚至去世。不好的事本身就让人慌,如果还被隐瞒,那就不只是双倍的慌了,而是更多。这是她从爸妈离婚里获得的一点残酷经验。
强作镇定地走了过去,拿起药盒,在一堆专业名词和化学分子式下面,看到了“抑郁症”等相关字眼。又根据几个药名上网搜了下,都是抗抑郁症相关的药物。
心里涌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心疼、难过、恐惧还是愤怒?还是混合在一起?她不知道。
在茶几旁呆立了一会儿,脑子里反复盘旋着几个问题:
路寒什么时候得的抑郁症?
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因为什么而抑郁?是我不够好吗?还是跟我在一起压力很大?
她都已经需要服药控制病情了,为什么我都没有发现?
也不是完全没有发现,可是我发现她的异常为什么没有鼓起勇气去问她?
她为我做了那么多,可我到底为她做了什么?!
……
她从一开始的震惊、慌乱,渐渐被挫败感攫住。
路寒打完电话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裹着浴巾坐在茶几边上的小朋友。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路寒看到桌上有些扎眼的药,又看着缩在一边的小朋友,知道抑郁症这事算是露馅了。但她惯于镇定(或扮演镇定),走过去,先把药就着矿泉水吞服下去,又慢吞吞地把药盒们收进包里,等着小朋友的诘问。
“所以……你不解释一下吗?”小朋友抬起头看她,眼睛里红红的,语气也很僵硬,不太友善。
路寒本来还想笑着缓解下气氛,看到她那个样子立马把嘴角的一点笑意收起来了。正了正脸色,清了清嗓子,递了张纸给严忆竹擦擦脸,才开口说:“你去支教后我就感觉自己情况不太对,就去医院找熟人看了看,说是中度抑郁,开了些药,就一直吃着。”又补充说:“其实已经好很多了,只是怕复发所以还没断药。”
严忆竹看她说得言简意赅、云淡风轻,并不太信。忽然想到什么,问:“那有段时间你说不能跟我打电话,跟……病情有关吗?”
“嗯。”路寒点点头——本来还想否认一下的,看到小朋友红通通的眼睛,心一软,承认了。
“是不是那时候比现在严重很多?”
“没有。”路寒否认,“当时是怕每天视频、打电话被你发现我生病了,担心我,在那边也不能好好工作。”
“所以,在你心里,我连担心你都不行吗?都要被剥夺资格?”严忆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泪又涌过来。没去擦,那眼泪就在脸上流出了两条线。
路寒抽纸想给她擦眼泪,却被躲了过去,知道小朋友不过是刚知道消息生气,但心里还是猛然疼了一下。她缩回拿着纸巾的手,小声说:“对不起,是我当时考虑不周。”
“所以,如果我今天没发现,你是不是打算永远都不告诉我?”
“可能吧。”路寒老老实实地说。她确实没有主动交代的打算,这种事情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折磨,目前的状态还不算特别糟,她觉得可以一个人扛着。
严忆竹冷笑一声:“那我这个女朋友当得可真好。”
“不是这样的……你别这样想……”
“那我要怎么想?”再次蓄满眼泪的眼睛重新看向路寒,“你拖着生病的身子去那么远的G省,把我从邦达带出来,照顾我,安排好我的一切,我却连你生病了都不知道?有一个月我们朝夕相处啊!我竟然也没发现。我到底在干什么?!”
“你没发现说明我状态还可以……”路寒小小声说着。
“可以到吃药?而且,真的只是吃药吗?”
“也有……”路寒看着她,更加小心翼翼,“也有做一些心理干预治疗,一周2次左右。”
“所以你有时候说有事出门其实是去做心理咨询了?”
“嗯,有时候是。”
“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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