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杰眯了眯眼,故作淡定道:“倒也不用这么生气啊,大姨。小姨去世这么久,就剩下顾屿这一个孩子了,就算您不喜欢顾屿,也要顾念亲情啊。”
“白杰!”白流希眼睛都瞪大了,怎么也没想到儿子敢在白真蓉的底线上跳舞,连忙呵斥道:“你现在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赶紧回家去!”
她把白杰朝门口的方向推,刚使了几下力,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平静的声音。
“我觉得,白杰说的对。”
刚才周身气场还无比骇人的白真蓉重新坐回了主位上,动作优雅拿起刀叉,一边缓慢地切割盘中的鹅肝,一边慢条斯理地说:“或许我该看在白雅晴的面子上,给顾屿和……”顿了顿,她瞥了一眼祁青暮的方向,转瞬便收回,“他的恋人一次机会。”
话音落下,一直在旁边充当透明人的服务生立刻走上前,动作迅速地在白真蓉身旁放了一把椅子和一套餐具,然后又把地上的玻璃碴和酒渍擦干,全程悄无声息,如同哑巴。
祁青暮有了自己的位置。
无言地观察这一屋子人,祁青暮似乎明白了什么,也能从当下的氛围中看出一丁点大家族之间的端倪。
白杰的父母跟主位上的中年女人应该不合,但是碍于什么原因,他们一家现在是无条件服从女人的状态。
桌上的其他两家,对上白杰的称呼,应该是白家的男性子嗣和他们的家庭。
他们的关系错综复杂,但是有一点,是不需要验证的。
那就是一提到顾屿,他们表现出来的厌恶全部发自内心,无比真实。
第066章 遗嘱
顾屿在白家的地位很尴尬。
一屋子的白家人, 没有一个人提到他的时候是高兴的,要么面无表情,要么面露厌恶, 不加以掩饰的嫌弃与不屑溢于言表。
这位被白杰唤作‘大姨’的女性, 应该是目前白家的掌权人……
亦或者说是所有人所畏惧的存在。
祁青暮不动声色地站在白杰身后,将每个人的神情收入眼底。
在这群人中,白杰是一个未知的变数,因为从顾屿的态度来看, 白杰似乎可以信任, 因为以前发生过的种种,即使他表面上一副很嫌弃白杰的样子,其实心中还算信任。
简而言之,如果顾屿愿意跟一个白家人正常沟通, 那么这个人百分之八十的概率是白杰。
但祁青暮可不这么想。
今天看似白杰听从白家的命令将他带过来,其实刚才众人的反应已经很明显了——他们不想看到跟顾屿有关的任何人。
而自己被带过来, 很有可能是白杰一家自作主张。
祁青暮被安排坐在那位面无表情的女士旁边,落座后, 他能感觉到其他人的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自己身上。
不带善意, 当然,恶意也并不强烈。
他们看他, 就像在看路边一个脏兮兮的小猫,影响不到自己什么, 但是肮脏的程度却忍不住令他们皱眉。
他盯着面前瓷白透光的餐具, 没有说话, 然而就是这样的沉默, 倒是给了别人把话题往他身上引的机会。
“你是哑巴吗?”坐在他对面的一个看起来八九岁的小男孩大声质问道:“坐下了都不会跟大姨说一声谢谢吗!”
小孩子独有的尖锐嗓音响起, 引得众人齐齐看向祁青暮。
白杰的位置距离祁青暮有点远, 闻言不悦地皱起眉头,刚准备说什么,就被父亲扯了一下手腕,警告似的看了一眼。
白杰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周围一片沉默,所有人都在等着看祁青暮的笑话。
当然,他们注定要失望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呢。”祁青暮对着小孩子笑了一下,语气轻缓,像幼儿园的老师一样有耐心地说道:“她是你的亲人,又不是我的。”
一句话,轻飘飘地惹怒一部分人。
“顾屿是什么东西,你又是什么东西!”白徐泽脾气最暴躁,他猛拍桌子,大骂出声:“我们家连顾屿这个逆子都看不上,你不过是他身边的一个玩物,还摆起谱了?!”
祁青暮面不改色,“就像不理解您的这番话一样,我也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来。”
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白杰一家,他的母亲刚刚已经见过,在场唯一的那位白人面孔,应该就是他的父亲了。
不管顾屿跟白杰的关系如何,与祁青暮本人毫无干系。
所以他也没有必要留情面。
女人放下刀叉,冷漠地看向他,问:“你想要什么?”
祁青暮摇头:“我什么也不要。”
“那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因为我以为……”他顿了顿,轻笑一声:“是您想让我来的。”
聪明人之间对话总是很轻松,祁青暮这样说,白真蓉立刻便知道了其中的曲折。
白家有人不安分,自作主张带来一个所谓的顾屿的恋人,为的是什么,眼前的青年或许不知道,但她可一清二楚。
白真蓉垂眸,沉默片刻,忽然对一旁的服务生道:“待他去我的休息室。”
话落,众人齐齐扭头看向她。
“大姐?你还真的相信他们的话?我看这小子根本就白杰花钱雇来的托!”徐白泽震惊不已。
他的性子最烈,说话口无遮拦。
而一直沉默的那位比他年长些许的男人也终于开了口:“大姐,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不必如此在意。”
“在不在意,是我说了算。”白真蓉说完,直接皱了眉头:“你还坐在这干什么?跟服务生下去。”
这话显然是对祁青暮说的。
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当然是好,他礼貌地笑了一下,站起来时,目光再次扫过桌上的所有人。
按照每个家庭来坐的话,除了主位上的白真蓉,其他人皆是拖家带口。白杰一家是三人、脾气暴躁的白徐泽一家也是三人……
而祁青暮对面那个小男孩儿旁边坐着的,正是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他看起来比白徐泽大了很多,跟白杰的母亲相比较也稍显年长。
仅仅是目光落上去的一瞬间,中年男人立刻抬眸看过来,那双黑白分明的瞳孔中闪烁着危险的光。
祁青暮暗暗垂眸,转身跟着服务生走了出去。
这家人,是四口之家。中年男人另一侧坐着一个跟他一样沉默的中年妇女,而妇女的另一边,是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的男生。
两个三口之家,一个四口之家,再加上主位上的白真蓉……
这大概是白家所有人了。
身后的大门缓缓合上,祁青暮吐出一口气。
说不紧张肯定是假的,不过这次来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祁青暮自认时间宝贵,每一分一秒都代表无尽的金钱,但是面对一些变数却不能反抗时,他会选择从这件事中收获一点有利于自己的东西。
当然,想要得到收获,就必须靠自己争取。
“惹上白家人,也算你倒霉。”
走远了些,前面一直沉默的服务生忽然摇了摇头,嘀咕了一句。
祁青暮看了一眼他的穿着,这人应该是新莱斯的服务生,并不专属于白家,不然也不会公然吐槽白家人。
“也不算惹到白家,只能说……”祁青暮想了想前因后果,叹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吧。”
跟顾屿做了交易,然后一头栽进了白家的大坑里。
“你跟那个顾屿真的是恋人啊?”听见他回话,服务生转头来奇怪地看他一眼,“你都跟男人在一起了,怎么不找一个差不多的。顾屿早晚会被白家除名,到时候谁也护不了他。”
“除名?”祁青暮眨眨眼,故作高深道:“可我知道的消息却不是这样的。”
“那些说白家家主要把白家传给顾屿的消息吧?”服务生一脸我很懂的样子,“那都是假的,都是白家人自己放出来的假消息,是障眼法,为了让外人觉得老太太的遗嘱仍然生效,做做样子罢了。”
遗嘱?
恍惚间,似乎有一个惊天的秘密摆在眼前,可祁青暮却没有足够大的胃口去消化。
服务生把祁青暮带上了楼,最后来到了一间客人专属房间,跟上次许晋刑带他来的位置一样,都是在一条看似没有尽头的走廊里,随便停在一扇门前似的,安静且透着几分诡异。
“你进去吧,我得回去了。”
“好,谢谢。”
“你……”服务生作为一个旁观者,在新莱斯看多了这些豪门恩怨,想了想,还是摇头道:“自求多福吧。”
祁青暮感谢他的善意,笑容也愈发柔和。
等进去之后,偌大的套房里只剩下祁青暮一个人了。
他的手机早就被白杰收走了,说真的,要不是事关顾屿,他一定当街报警,让警察来处理白杰这种‘当街强抢民男’的行为。
无所事事,他在套房的外间走了走,看看墙上的浮雕、摸摸珍贵的摆件,最闲的时候,甚至观察起屋子里的装修设计。
最后,他坐在沙发的角落,沉默地回忆刚才的经历。
白家以女人当家,也就是说,在场除了主位上的白真蓉,还有白杰的母亲白流希是正统继承人。
两个中年男人一同叫白真蓉‘大姐’,也代表他们身为白家男嗣,无法继承白家。而在白杰这一辈中,只有白徐泽的孩子是女儿,其他人的孩子皆是男生,按照白家的继承法则,白家最多经历一次换主,就能落到白徐泽的女儿手中……
所以顾屿是继承人这一说法,明明非常不合理,完全可以不理会,可是在场的没一个人似乎都无比讨厌顾屿,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
结果只有可能是,有一些他们无法反驳的外界因素强行让顾屿的继承权‘合法’,服务生口中的‘老太太遗嘱’才是最重要的一环。
祁青暮突然有点好奇,这些事顾屿是知道的吗?如果他知道,面对这么混乱的家庭,怎么还有闲心每天吃喝玩乐……
门被打开,发出一声不容忽视的响声,祁青暮站起来,面朝大门的方向。
白真蓉走了进来,她一身黑色长裙,将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包裹的严严实实,看起来是一个很保守的女人……
她进来后,无视祁青暮,直接给自己倒了杯水喝,然后拿起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敲了起来。
十分钟后,她才抬眼,斜斜地瞥了一眼祁青暮。
“你倒是一点都不怕。”
“这个问题,白杰也问过我。”祁青暮从容地说。
白真蓉:“那你的回答是什么?”
祁青暮:“我说,只要不会死,就没什么可怕的。”
听见他坦然到有些单纯的回答,白真蓉似乎轻笑了一声,不过转瞬即逝,像虚梦一场。
“顾屿跟你真的是恋人关系吗?”
祁青暮沉默几秒,点了一下头。
白真蓉眯起眼:“为什么犹豫?”
祁青暮:“因为我在想您问我这个问题的理由是什么。”
白真蓉:“你觉得呢?”
祁青暮笑了一下,道:“您是在确认对吗?确认我到底是不是顾屿的恋人。如果无法确认,您可能会给我一笔钱,让我离开顾屿;如果确认了……”
“您就会松口气,放心地把白家交给顾屿。”
作者有话要说:
祁青暮:开诈!
-
第067章 你为什么会去
装潢大气的套间里无处不透着雍容华贵, 除了房间的主人,每一个站在这里的外人都显得十分渺小,从气场上便输了个彻底。
所以在这样情形中, 祁青暮说出的话听起来盲目自信, 还透着几分无知的自大。
白真蓉静静地看着他,这一刻,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死去的白雅晴是聪明人,她的儿子是聪明人……
甚至连她儿子看上的人都是聪明人。
那双精明的眼睛里凝聚冷光, 但却不像在餐厅里时其他人的视线那般充满攻击性, 更多的是不带任何偏见的审视。
良久,她指了指一旁的单人沙发,“坐。”
祁青暮道谢,欣然坐下。
“你刚才说, 我想把白家交给顾屿。”白真蓉顿了顿,似乎发出一道轻缓的笑声, “顾屿告诉你的?”
“不是,是我猜的。”祁青暮说:“我不知道白家的任何事情, 包括您的名字, 唯一认识的就是白杰。”
白真蓉不置可否地挑了一下眉,“但你知道我是白家的掌权人。”
“观察。”祁青暮说:“他们尊敬您, 从说话时的称呼上也能顺清你们的关系。”
故作冷酷,甚至带头鄙视顾屿这个存在, 但是眼前的女人好像跟那些人又不太一样。
她很会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 以至于现在祁青暮跟她聊天的时候都很轻松, 有种……
对方可以信任的错觉。
女人静默许久, 说道:“白雅晴是我的亲妹妹。”
祁青暮眸光微闪, “您是顾屿的亲大姨。”
“可以这么说。”白真蓉说:“不过我不喜欢他。”
祁青暮:“……”
顾屿到底干了什么, 让白家这群人打心底里讨厌。
以前他不知道白家,只认得顾屿,所以思考任何事情都是从顾屿的角度出发,回顾过往种种,顾屿在白家受到的委屈也不少,这里面可能还带着白家人对其父亲冷嘲热讽的怨恨。
但是现在,跟一个相对来说比较理性的白家长辈来说起这些事,又好像是顾屿做过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才让白家处于一个讨厌他可又必须管着他的被动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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