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沉默过后,祁青暮说:“顾屿去了南极。”
“我知道。”白真蓉显然知道这件事,一点惊讶都没有地说:“他像他的父亲一样,固执无趣。”
“……是挺固执的。”无趣可不算无趣,平时玩得也挺花。
“所以您知道我今天会被带过来吗?”祁青暮不确定地问。
本来他还坚定地认为自己出现在新莱斯是白杰一家有意为之,但是现在他觉得,眼前的女人绝对知道些什么,或许他被带来这里,都是在白真蓉的默许下。
毕竟她城府太深了,心思深沉得不像一个中年女人,而像古代帝王身边的谋士。
果然,她只扫了祁青暮一眼,对他的问题感到不屑。
而也是这样的态度,才让祁青暮确定,对方真的什么都知道,在无形中操控了一切。
或许白杰一家都不知道自己当了一回棋子。
“所以是您主动要见我的。”祁青暮笃定道:“顾屿在的话,您没机会见我。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您不止见到了我,还可以完美摘除自己的嫌疑。如果顾屿回来追究,也找不到您的头上。”
“很聪明。”白真蓉不吝啬地夸奖一句,只不过声音冷淡,像敷衍似的,“顾屿很聪明,你也是。”
“那您见我的目的是……”
白真蓉放下了电脑,静默许久,保养得不错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浅淡的笑意。如昙花一现的笑颜令她周身冷硬的气场瞬间柔化,仿佛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雾光。
“你很快就知道了。”她说。
祁青暮不解,但是白真蓉不再跟他对话,即使他冒昧地开口询问了很多问题,对方都仿佛当他这个人不存在一样,继续做着自己的事。
这种诡异的情况没有持续很久,因为套间的房门被敲响,在白真蓉允许的声音响起后,服务生带进来一个祁青暮无比眼熟的人。
高大的身材,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帅气立体的五官,以及那身得体修身的西装……
“许晋刑?”祁青暮惊讶之余,已经失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许晋刑那双漆黑的眼眸落在他的身上,没什么情绪,触及瞬间便离开。
“白家主。”他对坐在沙发上的女人说道:“我人已经来了,有什么事,直说吧。”
“我知道许先生日理万机,抽空见你一次也不容易。”白真蓉幽幽说道:“坐下来,喝一杯?”
“不了。”许晋刑直接拒绝,“一会儿还有个会议要开,所以喝酒就免了。下次有机会,我请您吃饭赔罪。”
“这可是许先生你自己说的,可别忘了。”白真蓉也不强求,说完之后,站起来,对祁青暮说道:“走吧,接你的人已经来了。”
祁青暮此时才反应过来,许晋刑出现在这里并非偶然,而是……
白真蓉以他作为筹码,硬逼许晋刑来了这一趟。
缓缓站起身,祁青暮面色复杂地走向许晋刑,即使对方没有看他一眼,祁青暮心里也泛起阵阵不妙的感觉。
许晋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那我们就走了,白家主。”许晋刑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刚一转身,就听见白真蓉那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响起。
“许先生一直操心国外的生意,想来国内的生意情况不错,不需要费心了。”
许晋刑缓缓眯起眼,攥紧的拳头被祁青暮看在眼里。
“生意啊,有得有失。”他冷冷开口:“白家主,顾屿的事,以后还是不劳你操心了,你只需要坐稳家主的位置,别被有心人窥觊了去。”
“许先生请放心,在我死之前,白家家主只能是我。”
……
跟在许晋刑身后走出新莱斯,祁青暮悬着的心缓缓落下。
大门前停着许晋刑的车,副驾驶的车门被打开,祁青暮刚想拒绝对方相送,一抬头对上许晋刑那双阴鸷的双眸,想了想,还是坐了上去。
或许他刚才小有信心的样子在白家人看来就像跳梁小丑,但是祁青暮觉得,自己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了一些有关白家的内幕。
心里的猜测更是像藤蔓一样,肆无忌惮地蔓延攀爬。
上了车后,许晋刑启动车子。
感受到车子驶离新莱斯门前的这片区域,祁青暮轻轻说了一句,“谢谢您。”
“祁青暮,你的胆子真的很大。”许晋刑的声音毫无起伏,“我想带你出去的时候,你百般防备,能躲就躲,今天是怎么了?”
一句话把祁青暮问住,他其实有无数理由可以反驳许晋刑,但一想到自己被白真蓉扣住,像一个人质一样把不相干的许晋刑招了过来,反驳的话就吞回了肚子里。
“抱歉。”他轻声道。
许晋刑深吸一口气,短暂的沉默后,这声叹气充满了疲惫。
“你的手机。”停在红灯前,许晋刑从外衣口袋里拿出祁青暮的手机。
祁青暮有些惊喜地接过来,刚才这么一闹,他都忘记手机被白杰收走了。
“谢谢!”
“不需要再对我说谢谢了。”许晋刑说:“祁青暮,我劝过你,也希望你能明哲保身。但是很显然,你有自己的想法和衡量。”
“……是的。”祁青暮不否认地说:“事关顾屿,我不能就这样无视。”
“所以我让你离开他。”
“离不离开可不是一个人就能决定的。”祁青暮说:“这段关系中,我和顾屿是双向的。”
“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许晋刑说:“只有这一次,下次再遇到相同的事情,我不会来救你。”
祁青暮呼吸一滞,点了一下头。
“还是想对您说声谢谢。”
之后两人之间的对话就显得格外轻松,纵使聊天的话题一直围绕着白家。
许晋刑给他说了几个人名,以及白家家族内部的情况,祁青暮很聪明,按照自己在餐厅里看见的那些人的特征,一一对上。
简单来说,就是前段时间刚刚去世的白老太太有两个女儿,没有儿子。这两个女儿中,大女儿已经去世,是上一任白家家主;而小女儿定居国外,从未在意过家族里的争斗。
已经去世的大女儿有三个孩子,老大和老三是女儿,老二是儿子;而定居国外的二女儿有两个孩子,老大是儿子,老二是女儿。
现在白家内部主要的争端,主要是在这一辈上。
去世的白老太太喜欢大女儿生下的小女儿,可以说绝对偏宠,所以曾秘密留下遗书,要将家主之位留给她或者她的孩子,这本来就是一个非常不公平的遗嘱了,然而之后发生的故事更是充满了戏剧性。
这位小女儿极其叛逆,为了追求真爱宁可放弃家族,甚至偷偷嫁人生了孩子,孩子随的也不是白家姓氏……
是的,她就是白雅晴,顾屿的母亲。
“白真蓉嫉妒白雅晴,圈内人人皆知。”
“如果不是顾屿离开了南城,那么今天被要挟去的人就不是我,而是顾屿。”
“没有顾屿,她才找了一个能给她带来利益的人。”
许晋刑疲惫地皱起眉头。
“所以今天你为什么会被带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068章 生病
祁青暮沉默。
许晋刑眯着眼, 说出一个名字:“白杰?”
祁青暮侧头看向他:“许先生觉得,白杰对顾屿怎么样?”
“利益关系。”许晋刑单刀直入地点明,“如果顾屿不能带给白杰利益, 那么之前的一切也不会发生。”
“……您指的是?”
“所谓的我和白杰里应外合把顾屿带出白家这件事。”
不知道是不是祁青暮的错觉, 总觉得许晋刑说出这话的时候,眼中划过一抹嘲讽之色。
低垂着头,祁青暮沉吟片刻,说道:“的确是白杰来找我的, 白家人对于我的出现很震惊, 也不喜。不过……白真蓉女士应该不这么想。”
她内心的情绪和表达出来的情绪是完全不同的,高深莫测,叫人难以捉摸。
“不用想她。”许晋刑说:“等顾屿回来,这件事一定会暴露。”
“可以不让他知道吗?”
“你在问我?”许晋刑仿佛在笑他天真, “虽然我不会主动去说,但是他早晚会知道的。与其隐瞒, 不如想想他知道后的反应然后做出应对。”
祁青暮抿唇,再一次沉默。
今天发生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挺魔幻的, 刚才在新莱斯虽然看起来底气十足, 但出来后心里直打鼓。因为许晋刑的出现让他明白,在这些人的眼里, 他整个人都很渺小,就像街边的蚂蚁, 谁会在一个小小蚂蚁的想法呢?
许晋刑倒是也没继续说什么, 把他送回南大, 在他下车前说了一句:“顾屿只是想继承他父亲的衣钵。”
祁青暮下了车, 细细琢磨这句话的意思, 最后旁若无人地勾起唇角, 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
回到寝室,陆读和程几何一晚上联系不上他,急得团团转。祁青暮撒了个小谎,说是公司聚餐,临时被拉去的。
陆读和程几何叨叨了他几句,祁青暮笑着认错。
孟洋洲没纠缠,但祁青暮知道,他是不信的。
没关系,只要不追着问就好。
即使是将自己塑造了一个完美的外在形象,祁青暮也是会感觉到累的。
疲惫感如同海浪,涌上来时丝毫不停歇,有种神经在不停地跳动的感觉。
这一晚他睡得并不好,早上醒来头晕脑胀,下床的时候眼前一黑,差点摔倒,还是路过的孟洋洲抬手扶了他一下,才避免出事。
“谢谢。”
孟洋洲拧眉盯着他半晌,竟然一句话也没说,离开了寝室。
祁青暮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没有立刻洗漱,而是坐在椅子上休息片刻,才开始起来收拾。
出门前,他量了一□□温,有些低烧。
一向对自己的身体健康十分看重,所以自己的身体出现状况的第一时间祁青暮就采取了治疗措施,吃了退烧药,药片进入喉咙的时候感觉有些困难,生怕自己嗓子发炎,于是又吃了一片消炎药。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几日没能好好休息的缘故,吃了药也没能控制住病情,工作到下午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出现了头晕眼花的状况。
摸了摸额头,祁青暮幽幽叹口气。
他不太想去打退烧针,进医院一趟花多少钱不说,还要耽误上班的时间。
带来的退烧药也在吃,但是迟迟没有效果,而且嗓子发炎的状况愈发严重了,连吞咽口水都像有异物哽在喉咙间一样,闷疼闷疼的。
手机振动起来的时候,祁青暮正准备带病开工,一般工作中他不会接电话的,但来电显示是顾屿,他想了想,接通了。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刚一接通,对面就传来顾屿不满的声音:“就一点都不关心我到没到啊?”
“我以为会需要更长时间。”祁青暮声音模糊的回道,却不想这种刻意压着嗓音的声音更加奇怪。
“你怎么了?”顾屿察觉出来,立刻询问:“哭过了?”
“……没有。”祁青暮放开了声音,声音有些哑,“昨晚没休息好,嗓子有点发炎。”
顾屿嗯了一声,“吃药了吗?”
“吃了,感觉快好了。”祁青暮说:“你现在在哪?之后有什么安排?”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这些话说出来有多么自然,就好像他和顾屿之间的关系本应该如此轻松。
“B国K镇。”顾屿回答的倒是干净利索:“在这里做一下准备,大概三四天吧,然后坐船。”
祁青暮对这方面一窍不通,只觉得这一站可能是顾屿在进入南极之前唯一能好好休息的地方了,叮嘱道:“多注意休息。”
电话里发出一声轻笑。
“我说错了。”顾屿语气懒洋洋的,“你这不是不关心我啊,是非常关心我了。承认吧,我决定跟过来考察,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很担心?”
祁青暮抿着唇,体内炙热的温度令他有些思考迟钝,“嗯……是吧。”
“……这么爽快就承认了,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祁青暮头脑混乱,只觉得呼吸出来的气体都是烫人的,他强撑着意识,耐心地说道:“没事,就是你这么问了,我这样回答也是情理之中。”
言下之意就是你问我是不是担心你,我回答是的,这是一段正常的问答对话,并不存在什么阴谋论。
如此直白地承认,倒是让顾屿说不出话来了。
两人都不说话,祁青暮微微合着眼睛,就想这样沉沉地睡过去,如果不是手机里传来顾屿细微的呼吸声,他恐怕真的会忘记自己身处何处。
过了一会儿,顾屿那边响起了敲门声。
“我要去吃饭了。”顾屿说道:“这边的东西不好吃,趁热还能喝口汤,等凉了连汤都喝不了了。”
“那你快去吧……”祁青暮嘴巴一张一合,机械般应和一句。
顾屿停顿几秒,“你要是病了就去治,等我回去给你报销。”
一句话,使得祁青暮缓缓睁开眼。
如果换做别人这样对他说,他一定会生气,并且义正言辞地告诉对方不需要报销也不需要别人同情给予的施舍。但是现在,祁青暮并没有觉得被冒犯,反而还有一点逾越的情绪萦绕在心间。
“谢谢。”他轻声说:“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顾屿哼了一声,这才挂断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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