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依然喧嚣,何安娜脑中一片纷乱,王敏佳几时走了她也不知,她就这样坐在这里一个钟,思绪乱成一团麻,让她仍找不到头绪。
阿梅满身酒气翩然坐到了何安娜对面,窄窄地旗袍间翘起一只脚,一双凤眼睇住失魂落魄地何安娜,不由俯**子出声关心:“阿昕,发生什么事?你脸色好差,要不要回去休息?”
何安娜摇了摇头,拿起桌上那杯红酒仰起头一饮而尽,眼眶温热地睇住阿梅,粲然笑出了声:“阿梅,爱一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可不可以话给我知,点会有人用一柄刀斩过你,又来话她是世间最大情圣,伤痕是确确实实存在的,感情也是,我真的搞不清,为什么会有人这样,上一秒还在说爱你,下一秒就能轻轻松松把你推入万劫不复,你可不可以话给我知,到底哪一面是真,哪一面是假?”
她同黎慕九,
到底哪一段是劫,哪一段是缘?
第54章 辗转
周六,夏日闷热的夜,何安娜焦虑不安地坐在窗边,阵阵夏日晚风吹拂起纱帘,一道纤细身影被屋内昏黄灯光淡淡印在帘上,从窗外看去,仍能隐隐约约看到她额上轻轻拧起的眉。
深夜十点,楼下准时准点响起了汽车引擎呼啸而来的轰鸣声,此刻在悄无声息高层林立的住宅区分外引人注目,亦惊得何安娜心头一跳,下意识掀开窗帘望向那颗枝繁叶茂地树下。
从冬季转夏季,那棵树亦从光秃地枝丫渐渐变得郁郁葱葱,往日尚能睇到一整个深蓝色车身,如今从窗内望去却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车头。
不多时,阵阵烟雾从车窗内吹出来,引得何安娜下意识触电一般放下窗帘。
何安娜愣愣望着堪堪收回的指尖,她莫名突然想到白日里经过学校教室时,满座的学生用稚嫩童声一本正经摇头晃脑地念的那句古诗文——“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此刻使她连日来魂不守舍的始作俑者就在她伸手可及的地方,她却咬住唇边不敢再探出手一步。
原本她早有冲动,想要走下去当面问一问黎慕九。
问一问她,几年前为什么要将自己推出来成为众矢之的?问一问她将所有都安排的事无巨细万无一失,可否有想替自己想过退路?问一问,她为何瞒了自己这样久,明明有机会和盘托出,为何还是一句都不肯同她讲过?
成千上百个问题在何安娜心头绕了又绕,可话至嘴边,她发觉自己还是最想问一句,如今蓄了长发的黎慕九,可否有半点缘由是因为当初自己的一句“不如你考虑下蓄发。”的玩笑话。
何安娜凄然一笑,原来再多的阴谋暗涌对自己来说早已没那么重要,时过境迁,她终究最在意的,还是黎慕九心里到底还有没有她。
抛却几年来所有的爱恨情仇,最终何安娜也只不过是想要这样一个最简单答案。
一刹那福至心灵,何安娜心头好似被只手狠狠拧过一把。
原来最最悲哀不过是,即便黎慕九做过再多伤害她的事,只要黎慕九点点头,她还是想要冲上去抱抱她,将她几年来的委屈同难过,在她怀里尽数讲给她听。
她大概是本港天字第一号傻女,被人将所有价值尽数榨干,在一个叫黎慕九的坑里摔过无数次跟头,到头来却仍学不会醒目。
一场旷日持久的猜心游戏,如今她却不知,究竟输的是黎慕九,还是自己。
无数次拉开房门,又无数次颓败地放下那对手,撤回到屋内。
何安娜是真的惧怕,她怕再次看到无半点感情的那对眼。
怕几年前在浅水湾那样的绝望再次上演。
怕她又轻蔑地笑笑,同她说,不过是一场游戏,阿嫂你又何必当真。
何安娜甚至忍不住想,如今这样是不是已是两人最好结局,总好过将实话说破,揭露开最丑恶真相狼狈收场。
还不如到此为止,至少两人还留有美好幻想,保留对方最后一丝体面。
近乡情更怯,黎慕九是她的故乡,可她近在咫尺,却仍是惧怕。
她的情同她的心一齐,怯到了极点。
何安娜满心忐忑翻来覆去一整夜,直至天光大少,楼下传来一声汽车引擎声呼啸而过,何安娜下意识跳下床,赤着脚跑到窗边,掀起窗帘呆呆望着逐渐远去的车影怔忪半晌。
巨大的失落感瞬间淹没过头顶,何安娜垂了垂眸。
她到底失去了那一腔孤勇,或许终其一生她都不敢再走过去,睇着那对眼,问一问她。
你曾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有我在。”
这句话,如今还算不算得数。
何安娜同学校请了一周假期,她将自己困在这间小小公寓,用两日将她同黎慕九过往的相处一帧一帧细细回忆,再用两日将所有感情全盘否定,又用两日捡起荒废已久孤注一掷地勇气,踌躇满志地等待那辆车再次出现在那颗树旁。
此刻,她不想再问那些如今对于她来说无关紧要的答案,甚至不想要再问黎慕九心中到底还有没有她。
她只想鼓足为数不多的勇气同她说,如今自己已经没有半点利用价值,甚至还是个不小的麻烦,但她还是忘不了她,还是想同她重头来过。
她不想再去猜忌,不想再犹豫,不想怀抱着遗憾的美丽渡过余生。
她想要准确而坚定的选择,想要即便头破血流仍明朗清晰的结局。
又是周六,何安娜坐在镜前化过最精致的妆,穿着一席红色的连衣裙,在闷热的夏季站在那棵树下,昏黄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斜斜地打在地上,树叶被一阵阵风吹地沙沙作响,连同她擂鼓一般的心跳声一齐静候着那辆车的光临。
热气点燃四肢百骸,何安娜不由翘起嘴角,她好似终于找回了一丝往昔的自己,她总要有些什么证明自己还活着。
总要有些什么,能让自己经历过一万次的破碎,再一万零一次愈合。
只不过那个人唯独是黎慕九,也只能是黎慕九。
何安娜在路边不停地来回踱步,忍不住抬起手腕看看手表,时间早已滑过十一点。
往日黎慕九这个时候早就到了,怎么独独今日迟到。
一丝不详预感划过心中,身体快过大脑,何安娜快速走过几步站在路边抬手拦下一辆计程车,揣着惴惴不安的心同司机报过一句:“尖沙咀大富豪夜总会。”
司机见何安娜一位靓女深夜孤身去夜总会,顿时不怀好意出声调笑:“靓女,过夜几蚊钱呀?”
何安娜拧着眉懒得同咸湿佬多讲,寒下眼冷冷嗤笑一声:“扑街,我几年前斩人时你还不知在哪,识相点赶快走,小心要你全家食白菜豆腐。”
司机抬抬眼从后视镜睇过一眼后座上的何安娜,见她蹙着眉满面狠绝,不由心下一跳,生生吞下一句口边的调笑,一脚油门踩到底,不敢再过多招惹,只想尽快将这瘟神送达目的地。
不多时,何安娜从计程车上走下来,抬眼看了看依旧灯火璀璨的夜总会门前,一刹那时光流转,好似几年时间的分别从未有过,她仍是香江最艳丽社团阿嫂。
何安娜暗下眼眸,这里到底是青和的地盘,倘若自己就这样大摇大摆走进去,被有心人睇到,点知不会即刻落下一柄开山刀,杀她替陈训礼报仇,毕竟谁杀了她,即刻可以稳坐话事人头把交椅。
何安娜望了望左边一条暗巷,她记得那里通向夜总会隐秘后门,直达三楼黎慕九专属包厢。
掩过眉眼,何安娜低着头默默走进那条小巷,凭借几年前记忆在黑暗中悄悄摸索前进。
突然一声声怒吼从暗巷中传来,惊得何安娜顿时停下脚步。
寂静暗巷中,所有声音都被无限放大,何安娜凝神细听,分明是古惑仔开片时的叫嚣,纷乱的脚步声同粗口齐齐传来,何安娜稳下心神正想转身逃走,却突然听到在一片混乱中掺杂着几声熟悉地闷哼。
那声音令何安娜顿时停下脚步,猛地调转回头快步跑了过去。
何安娜躲在墙后偏头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的死巷中,黎慕九被十几位肩上文过青龙的古惑仔团团围住,往日战无不胜的战神此刻狼狈地跌落成泥,浑身数不清的刀口还在汩汩冒着红色的血迹,十几人中为首一位高瘦男人满面狠厉仍是不依不饶的架势,高举过一柄开山刀,猛地将一刀砍在她背上,令她瞬间吃痛倒在地上。
何安娜差点惊呼出声,双手下意识捂住口鼻,指尖控制不住地颤抖,她退后几步颤颤巍巍掏出袋中的电话,双手捧着电话低声呜咽着念出一串天神名号。
她已经无计可施,只能祈祷上帝庇佑,曾启明能快点接通电话,救回黎慕九一命。
当听筒内传来一声应答,何安娜红红眼眶顿时决堤:“阿明,你快带人来大富豪后巷,阿九快要被人斩死呀!我去拖住他们,你快点来!快点!迟了她就没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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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要你全家食白菜豆腐:白菜豆腐是白事时的标配。
我是好久没更新,但依然想要留言的阿南~~
最近喜欢的这篇文的好似增多了不少,还有很多投喂的小可爱,这篇文快要完结了,多谢大家这么久的耐心等更,多谢大家支持~笔芯~
第55章 杀戮
深夜的隐蔽小巷,弯弯绕绕地尽头处同不远处金碧辉煌夜总会的人声鼎沸分割开来,寂静黑幕中,几位古惑仔将某位团团围住,一声声粗口叫嚣混杂着低声闷哼悠荡在漆黑的夜中。
昏黄的街灯线路老化忽明忽暗,好似刻意增添血色恐怖气氛,烘托出罪恶滋生。
一片寂静深处,忽然一阵脚步声从远处细细传来,清脆地高跟鞋撞击地面,在无声的黑夜中显得格外悠扬。
那脚步声不慌不忙地由远到近,令一向逞凶斗恶的古惑仔也按下火爆神经,忍不住扭头看过去。
远远地,一席火红连衣裙的何安娜踩着一对黑色高跟鞋缓缓走过来,幽暗的黑夜是她的来处,火红色的衫衬住她明艳的五官,红唇边嗪着的一抹诱人的笑,同那对高跟鞋一齐,一声一声踩进你的心中,令你忍不住喉头一紧,魂魄尽失。
几位古惑仔就这样愣愣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过来,直至走到众人跟前才堪堪反应过来。
忽然黑暗中突然有人嗤笑一声,伸出双臂拨开面面相觑的几位无脑后生仔走上前,站在何安娜的面前。
何安娜拧着眉,借着昏黄的灯光才辨认出面前站着的是谁。
街灯电路嘶啦一声,引得何安娜神经一跳。
何安娜未想到,原来竟是他,难怪要这样不死不休。
那男人走上前,不屑地看了何安娜一眼,满面嘲讽:“几年未见,阿嫂还是一贯风骚,只是唔知还识不识得我这位旧人?”
何安娜心头一跳,努力按下满心的慌乱,堪堪笑了笑:“炭仔,未想到竟然是你,刀疤发死咗这么多年,唔知你又过底(注)去哪边了?”
未想到黎慕九做事一贯心细如发小心谨慎,竟然在杀了刀疤发后未斩草除根将炭仔一同斩尽。
初时这位炭仔是大眼强的戚仔,大眼强死后过底跟住刀疤发,如今却不知他背后又是谁。
何安娜眨了眨眼睛,心下飞快思虑。
这位既要知道大富豪隐秘后门,又明白利用炭仔同黎慕九两人多年恩怨,必是报了一击即中的想法。如今黎慕九只身一人陷入险境,只怕阿笠同阿威亦是凶多吉少。
想到这,何安娜不禁呼吸一滞,她几年未接触社团,黎慕九坐话事人位置必定惹人眼红,有无数人想要拉她下位,这两年她狠辣行事亦不少树敌。
何安娜皱了皱眉,她实在吃不准到底是谁在背后下手。
炭仔望见何安娜细微表情,不由嗤笑一声,同身边古惑仔调笑:“喂,睇见没呀,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青和社团阿嫂,大佬陈知唔知,就是死在她手里,你们可要小心点,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何安娜拧着眉见一众古惑仔听完这句话瞬间变脸,江湖上谁人不知,杀了何安娜为大佬陈报仇,就相当于半只脚迈进社团坐馆的宝座,如今何安娜成功将自己变为乖乖送入狼口的一只羊,只等饿急了的狼群扑上来将她一口一口撕碎。
何安娜垂下眸,低头望了望已经昏死过去的黎慕九,不由叹过一口气。
何安娜抬眼缓缓扫过一众古惑仔,炭仔慢慢踱过来,吊儿郎当地将手臂撘在何安娜肩上,伸出一只手拂过她的脸颊,笑的一脸咸湿:“今晚真是意外之喜,不如也让我们尝一下,名震香江的阿嫂是什么滋味?”
说完,一众古惑仔不约而同笑出声,紧盯住何安娜两眼冒光,何安娜亦笑了笑,回身不着痕迹拍掉炭仔一只手:“你第一天出嚟混?未免也太天真,我如何杀的了大佬陈?还不都是东叔授意,你以为这两年我能安然无恙是为了什么?痴线,出来混要用脑的。”
何安娜一句话果然唬得炭仔愣了神,只是鼓擂一般的心跳出卖了何安娜的刻意装出的气定神闲。
何安娜在赌,她赌肥佬东不会这样善罢甘休,她赌懂得这样久远的恩怨的人,能利用炭仔的人必定是社团中的某位叔父。
她孤注一掷,猜定同黎慕九在钵兰街分庭抗礼的肥佬东不会就这样甘心放过坐馆的位置撑黎慕九上位。
好好丑丑何安娜做过十年社团阿嫂,她太明白,什么叔父师侄女,什么救命之恩,在利益纠葛面前,简直脆弱的不堪一击。
谁会痴心同古惑仔讲仁义道德?呵,关二爷都死咗了!
何安娜见炭仔果然面露犹豫,即刻证实自己猜测的没错,终于放下心来,走到黎慕九身侧,踢了踢地上的那一摊烂泥,佯装毫不在意:“东叔让我来同你们讲一声,别把她弄死了,还有好多生意东叔需要同她清算,谁会同港纸过不去?啧啧,用点脑呀扑街!”
说完这句,何安娜抱着双臂转过身向外走去,高跟鞋的声音慢慢走远,何安娜毫不惧怕将背影留给他们,好似已经笃定炭仔不敢动她一下。
何安娜一番虚张声势果然令炭仔摸不着头脑,她几句话真真假假,却令炭仔眯起眼细想觉得越发有道理,黎慕九生意做得这么大,没道理肥佬东不想分一杯羹,总归已经是丧家之犬,当然要吞掉所有利用价值。
可惜炭仔忘了,如若何安娜真的是肥佬东的人,又怎么会再初见时这样震惊,她理应一早知道今日来的是他才对。
可惜古惑仔终究是古惑仔,哪里想得到这一关。
炭仔愤恨走上前踹了一脚昏死在地上的黎慕九泄愤,虽不甘心,可还是打算就此撤手。
谁知突然远处有无数古惑仔手中挥着开山刀向死巷中跑来,突如其来的变故令炭仔瞬间心惊,待扭头想跑才发觉已经穷途末路,随即反应过来是刚刚何安娜巧言令色骗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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