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申死里逃生,为白真如所害,就是不算她那重新王后的身份,都和白真如有仇。
仇人的仇人,就是盟友。
如今她惦念亲人在即,尽管白听云盛怒之下,情有可原。
但……
“你这拿剑的姿势,实在难看得紧。我好生生的‘怒目’,快给你用成‘白眼’了。”白道真按下庄申的剑,握着她的手,将剑送回剑鞘。“我们女国七岁孩童,拿剑的姿势都比你好看。”
庄申冷然道:“那又如何?”
“那你就少拔剑丢人现眼。你还是适合……适合抱孩子。”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看向白听云,“有这力气,不会把白真如找出来?自己人吵什么?内讧吗?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听云,你和思空、暮雨在这里守着,看好孩子。我带人去追白真如和新女王那群人。他们坐马车的速度不会太快。”
白听云梗着脖子,瞪着庄申,仍是不愿让开。
白道真暗骂蠢材,口上却道:“怎的,连我你都信不过了?连我的决定都要质疑?”
其余众人并无别样想法,随白道真上马。
趁白听云没留意,白自在偷跑出来,挡在的庄申马前,“我也去!”
庄申扶额。寻常小孩遭遇如此重大的变故,不是该守着母亲尸体吗?
“我要去找白真如,我要为母亲和阿姨们报仇!”
纵是心快被急火烧成一团灰,对和白芷差不多大的孩子,庄申仍是好声好气。“你留在这里陪你母亲最后一程,岂不更好?”
“我要去杀白真如,我要报仇。”
白道真控马过来,不耐烦地说道:“你这模样是准备让我们给你报仇吧。进去。”
“我不,我不进去。我要跟着她。”别看白自在小胳膊小短腿,死死抱住庄申的脚,庄申也拿她没有办法。
“胭脂虎”歪过脖子,呼呼呼的,和白道真一样不耐烦。
“呵。原是赖上你了。这我可没辙。”
不想继续浪费时间,庄申只得答应,无奈地说:“我才学骑马,不会带人。”
白默浑然忘记被咬的那一大口,不顾白含欲言又止,自告奋勇,“自在,你过来,我带你。”
白自在勉为其难爬上她的马。
白道真一扬手,朗声说道:“叛贼白真如就在眼前,此人心狠手辣,与我们有血海深仇。新女王等人,与叛贼同行,敌友未明,大家小心为上,以免误伤。”
她与庄申二骑当前,其余十九骑跟随在后,一时啼声如雷,尘土滚滚。
“砰。”
一声枪响破空而来,众人勒停惊马,稍加安抚。
随后,又是一连几声枪响。从来没见过枪,没听过枪声的女国人不知所措。
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
“我先行,你们慢来。”庄申顾不得其他,一夹马腹,朝着枪声所在急驰而去。
“‘狮子头’,我们也去。”白道真怎会让她独自前往。
不多时,依稀可见前方一群人和一辆马车。
更远处,一人骑在马上疾驰飞奔,另一人追在马后奔跑,眼看距离越拉越远。
哪怕距离如此之远,庄申仍一眼认出那是白慈。
能让白慈不顾一切地追在马后……
庄申心口发烫,焦烂一片,像是经受了十七八次炮烙之刑。
“阿慈,我来了,我来了。”
“‘胭脂虎’,快一点。”
白道真眼看“胭脂虎”发力疾奔,心中暗骂庄申疯了。
一个昨晚才学骑马的人,骑一匹从来没骑过的马,那不是追风逐电,是赶着投胎。
看庄申要追的人,脚步已虚,气力已竭,踉踉跄跄,拼着一股蛮劲毅力,不顾前面的马已成了一个小点,仍不离不弃。
两个疯子。
再看那两个疯子,一个叫住了另一个,另一个依旧不停,只朝庄申伸出手。庄申那么一拉,以一种极为别扭的姿势把人拉到马上,坐在她的身后。
二人一马,仍是追在后面不肯放弃。
白道真捂住脸,真真切切吓出一身冷汗。
刚才这一幕,要多危险有多危险,以庄申的力气、技术,均不足以完成如此高难度的动作。
白道真不知当叹“胭脂虎”了得,叹菩萨保佑,还是叹两个疯子的狗屎运。
这一刻,她才信了从前嗤之以鼻的故事。那些故事里说,人在危急时刻会爆发无穷的力量,做出诸如举起一匹马、一块巨石之类的惊人之举。
然而对庄申和白慈来说,她们没法思考,没法停下,一分一秒都没法停下。
因为白慈说:“白真如在前面,她杀了白嬷嬷,把小小芷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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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有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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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阿慈阿慈
白净识死了, 死在白真如的刀下。
白慈发现她的时候, 她就倒在距离马车不远处的小树林里,一条手臂断在地上, 双眼瞪大,带着不甘与愤怒,望着白真如离开的方向。她的眼皮上有血, 想来白真如曾试图让她合眼。
树丛与花伞将她遮蔽得很好, 以至于白慈一时没能发现她。
花伞是白净识带去搭临时厕所用的,可以挡风,可以遮住别人的视线。
白净识年纪大了憋不住尿, 要去方便, 正好白芷也想去。这是庄申失踪后, 白芷第一次单独和白净识在一起。先前白芷一直由白净识照顾,但是因为庄申失踪得不明不白, 白慈不放心, 怕白真如搞鬼,所以始终陪着女儿, 几乎寸步不离。
本来白慈要和她们同去,被苏里唐耽搁。
苏里唐昨晚踩到机关, 脚部受伤,一下子重新获得做人的待遇。阿曼与艾山被分配照顾他,不止如此, 他又开始招惹白慈。白慈不理他, 他越是憋坏了似的一刻不停撩拨白慈。这不, 说着说着说到庄申头上去了。苏里唐一向对庄申没甚好感,说得最多的便是她像个幼女,第二多的是眼瞎——和白慈关系那么好。
因庄申失踪,白慈几乎崩溃的缘故,现在几乎人人知道二人的关系不一般。至于怎么不一般,各人想得不一样。
无论怎么想,都不会妨碍苏里唐乱说。一会儿二女侍一夫,庄申是白慈拉皮条给海塞姆的,一会儿变成白慈空虚寂寞勾搭庄申。
白慈早想好不理会这人,只要他没提到白慈最忌讳的那点。
母女二人和白净识一起下马车,就听苏里唐说庄申是个短命鬼。
白慈此时最担心的是什么?庄申的安危。
苏里唐这样说,实在是踩到她的雷点。阿曼和艾山都听不下去,纷纷叫他不要多说。他倒是好,一口一个他们被庄申睡了,对主人不忠不义,对女人尽孝。
海塞姆斥责他,他更是破罐破摔张口闭口讲难听话。
叫白慈如何忍?
白慈干脆狠狠修理他一顿,这一修理就耽搁住了,憋不住尿的白净识带白芷去僻静处方便。
谁想到白真如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趁虚而入。
她仗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哇哇大叫的苏里唐这边,悄无声息地杀死一个老人,带走一个孩子。那个老人,是庄申之外唯一相信过她的人。
白净识一生围绕在白慈母女三代周围,一刻不曾停歇,前些日子她还感叹过。她视为女儿的阿慈有了庄申之后,会嫌她老、嫌她蠢、嫌她不中用。
白慈笑说,看在她牵线搭桥让她找到庄申的份上,无论怎样她都忍住不嫌她。
庄申和白芷连忙表忠心,“白嬷嬷/婆婆,我们会孝顺你的。”
白慈指着母女俩,佯作生气,直说庄申是白嬷嬷亲生的。
四个人嘻嘻哈哈笑作一团,她们是一家人。
谁知命运如此不可捉摸。短短数日之间,一个失踪,生死未卜;一个被杀,天人永隔;一个被劫,凶多吉少。
一家人分崩离析。
白净识死了。
看到白嬷嬷尸体的那一刻,白慈大脑里一片空白,直到她意识到小芷同时失踪。她回到马车边,苏里唐仍在喋喋不休,“哎呀哎呀,我的脚。”
“闭嘴。”白慈喝止他。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语气是如此寒凉彻骨,充满杀意,以至于苏里唐都被他吓得噤声,用海塞姆的话来说,那一刻,白慈随时会杀人。
白慈也确实打算杀人,她一把夺过阿拉丁的枪,沿着马蹄印就那么跑步追上去。
不顾白真如骑马她只有双腿。
最接近的时候,她能听见白芷的哭闹:“你杀了婆婆,你这个冷酷变态的凶手。”也能听见白真如的呵斥:“闭嘴,否则我拧断你的头。”
白芷在前头叫:“妈妈,我要妈妈。”
白慈开枪射击,手枪的命中率一向很低,尤其是射移动中的物体。
最远的时候……
最远的时候,她看着人和马,一点点变小,一点点变小,最后变成一个小点,即将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也许她该停了。
然而她感觉不到自己,她的女儿在前面,凶手在前面,她没法停下来。
她要杀死那个人,救回女儿,为白嬷嬷报仇,为庄申报仇。
直到她听见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阿慈,阿慈。”
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马蹄声,得啦,得啦。
果然是幻觉,她的小猴子只会骑自行车,哪会骑马。
那个幻觉又在问她:“阿慈,发生什么事了?”
白慈无暇理会,朝幻觉伸出手。
果然是幻觉,她的小猴子哪有力气将她拉上马。
坐在马上,那人一手护住她,“抱紧我。”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气味,白慈闭上眼,紧紧抱住面前的人,泪流满面。
哪怕是幻觉,哪怕下一秒就会消息,她也想抓住这一刻的温存。
她想庄申,太想太想。
不止是想念,还有愧疚。
“白嬷嬷被白真如杀了,小小芷被白真如带走,你,你也是被白真如害了吧。如果你回来了,我要怎么跟你交待,我把你弄丢了,还把我们的女儿弄丢了。不管你怎么怪我,都不要离开我。小猴子,我撑不下去了,你快回来好不好。你回来,我们一起杀了白真如,不,不用你动手,我来,我要杀了她,杀了她。”
不知自己作为幻觉存在的庄申,越听越是心惊,她一手握住缰绳,一手反抱住白慈,“小猴子在这里,我不会怪你的,不是你的错,是白真如太坏。阿慈,不怪你,我爱你。”
“你骗人,你骗人。小猴子被那个坏女人害了。不行,我不能哭,我不能认输。”说着不能哭,眼泪却止不住。只一个庄申失踪,她尚能做到不认输,可是从小相依为命的嬷嬷死了,女儿被凶手抓走,她实在忍不住。
“胭脂虎”从女国村子出发,奔波大半日,刚才又是一通急追猛赶,速度渐渐慢下来,眼看追上白真如无望,白慈的状态又有些不对劲,庄申干脆停了下来。
她拍拍“胭脂虎”表示鼓励,别转身子去抱白慈。
谁知白慈猛地将她一推,“怎么停了,不能停,我女儿在前面,被坏人带走了,我不能停。”
庄申险些被她推下马去,稳住身形后道:“追不上了。白真如是叛徒,是她引来帖木儿汗的兵马,是她害得女国灭亡。她要做什么我们大概能猜到,小小芷暂时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会受伤,但不会死。
白真如需要血,她会取用白芷的血,一时不至于杀鸡取卵。
只要不死就有希望。
白道真是在这时候赶上两人的,正叫她看了出又哭又闹,又捶又打,差点谋杀亲妇的戏码。
一个人涕泪纵横的样子总不会太好,哪怕是新女王。
白道真迟疑了一下,问道:“庄申,发生何事?我依稀听到白真如又杀了人?”
庄申难过地说:“是白嬷嬷,她是守谜人,一手把白慈带大。不止如此,白真如还把我们的女儿掳走了。”
白道真色变,“逆贼,那么多年过去,亡我女国之心不变。她可是想复活帖木儿汗和他的军队?”
“我也这么觉得,我们先回去再说。”
听两人有商有量,白慈终于恢复了神智。“小猴子?”
“是我,我是你的小猴子。”
“小猴子,小猴子,真的是我的小猴子!”白慈的胸口快要炸了,惊喜、激动、内疚、委屈、愤怒统统在胸腔炸开,最后她还是流下眼泪。她的小猴子回来了,她心底摇摇欲坠的那一块终于没有继续塌陷。“你去哪里了!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嘛!”
庄申怜爱地亲吻她的额头——以一种极为费力的姿势,“此事说来话长,我们回去的时候,慢慢说。”
“小猴子,白嬷嬷被白真如这个贱人杀了,小小芷也被她抓走。”
“阿慈,这几天你受苦了。我们好好安葬白嬷嬷,为她报仇。小小芷,我们一定会把她救回来。阿慈,我回来了,还带来女国的后人,我们会抓住白真如,让她接受审判。”
“审什么审,直接把她千刀万剐,让她受尽酷刑才能死!”
“对,要将她千刀万剐。”白道真偷偷在心里应和。
让白真如不得好死,把地狱里的酷刑统统尝试一遍,是白道真和她那并不认同的新女王首次达成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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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榜单还差一点,下一章我先用别的。
你们睡醒了就能替换了,见谅见谅
第138章 新仇旧恨
回到马车所在, 海塞姆已将白净识的尸体收拢,连尸体和半截断肢一起装进白净识的睡袋。白慈夺枪猛追不过一瞬,没头没脑,海塞姆得知后, 命阿拉丁追赶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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