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不恨她就是好的,她有什么资格,去埋怨母亲为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丢了她呢?
如果可以,她也不愿意抢了本属于那个叫昭昭的女孩子的人生。
她时常忍不住去设想——要是她跟在自己亲娘身边长大,会是怎样。
可是她脑海中一点关于她生母的印象都没有,每当她撑不下去的时候,想起的都是养母的身影。
若是有母亲在,或许她偶尔能睡一次懒觉;她犯错时,会有人在她犯错时为她求情;她晚间饿的时候,能有一碗桂圆银耳羹……
养母和自己的亲生女儿终于团聚,也不知道她们过得好不好。
现在已经到了越州,司安玥忽然有点近乡情怯,忍不住胡思乱想。
奔驰的骏马停了下来。
“我们在此处进些食,也不知能不能在城门关闭之前进去,还是会在城外找一处落脚。”木槿把司安玥扶下马,给她戴上帷帽。
司安玥应道:“应当能进城的,不然父亲也不会弃马车换成骑马了。”
木槿没有答话,她想着若是没有带着司安玥这个娇小姐,他们自然能赶到,若是顾忌着司安玥,他们应该比往常会慢上一个时辰。
吃饭的时候,司行简依旧是慢条斯理,丝毫没有着急赶路的意思。
他自从进了越州境内,就戴上了面具,以免遇见认识的人。
饭后,司行简休息一刻钟消食,免得饱腹时骑马会难受。
他的确不着急赶路,因为他知道一条近路,比走大路能节省一个多时辰。如果路上不出什么意外,他们申时就能到城内了。
然后……他们果然遇到了意外。
在得知要抄近路的时候,木槿还提出了质疑:“主子,我们带的人不多,而且对这里不熟,走小路怕是有些冒险,万一遇到贼寇……”
他们七人五骑,司安玥和丫鬟樱桃都是和人共乘一骑。
司行简道:“无妨。越州没有大的匪患,若是寻常十余人,也不会耽搁太多时间。”
越州多山,以前确实是匪患不断的。
但是原主初到越州定居之后,就开始对那些匪徒下手了。后来,原主更是联合还没有成为指挥使的李重山,几乎将越州界内所有的土匪剿尽。
他们一路顺遂,没有遇见什么不长眼的人,然而兰兰却遇见了。
兰兰是个懒的,它一路上大多数时间都坐马车。
现在他们骑马,自然不能用马驮着豹子;更何况兰兰也要避着人,于是兰兰就和他们分开走。
兰兰又不是寻常豹子,它的速度比司行简他们骑马要快得多。它在山林间抓个兔、逮只鸟,到手了又放走,就是玩闹。
它看到一头不满一岁的小鹿,就想到了丁香鹿肉、叉烧鹿脯,馋得不行,忍不住追了上去。它本来能一下子就扑倒,但它又不会做,就算抓到了不还是只能望肉止饿?
所以它就跟着后面慢慢地追,等着它家特别会烤肉的宿主来。
可兰兰跑到一个地方时,忽然停住了脚步。
兰兰看着那头小鹿越跑越远,恋恋不舍地扭头换了个方向,然后像支箭一般贴着地面飞了出去。
一顿饱餐,和今后时常有肉吃,选择哪一个,兰兰几乎不需要犹豫。
*
大约三里开外的一座小破庙中。
一个光头的彪形大汉抓住一个身形纤细、满脸锅底灰的少年,另一只手拿着一块破布往缸里沾水。
“要是你这个小妮子长得好看,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说着就拿破布往这个扮作男装的女子脸上擦。
这大汉力气不小,又是粗鲁惯了的,很快就把女子脸颊上的黑灰擦掉,看到了之前被掩藏住的白皙皮肤。
“乖乖,这细皮嫩肉的!”他单手拿着破布在缸里涮了涮,又继续擦。
他一个手掌比那少女的脸还大,动作又像是擦桌子一样不知轻重,也就让那少女难以睁开眼。
这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她陡然遭遇这些,依旧很能沉住气,不哭闹,也不求饶,手里捏着一枚银针,在静静地等待时机。
她整张脸渐渐显露出来,娇嫩的皮肤被粗糙的布料磨红,像是一朵娇艳的花。
光头大汉把手挪开,就看到这么一张艳若桃李的脸,还冲着他笑。他还没有回神,就感受到下、体一疼,而后他抓住少女衣领的手不自觉就松了。
刚才嚣张的大汉蜷缩起了身子,暴起的青筋在他那光溜溜的脑袋上十分清晰。
少女趁机灵巧地往后退了两步,去拿水缸旁边的石头。
只是微侧身弯腰的功夫,她就感觉面前一阵风吹过,余光似乎瞥见一个黑影,等她直起身把石头砸出去,才发现面前的大汉不见了。
石头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间。
很快屋里又传出一道声音:“出啥事了?一个小丫头骗子你都没办法?”
少女顾不得思考眼前的事,拔腿就往外跑。
她刚跑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粗噶的吼叫,随即是重物砸在地上的声音。
那声吼叫中带着惊惧。
各种思绪在脑海中闪过,少女还是边跑着边回头看了一眼。
最先吸引到她的目光的就是那只黑色的大猫,它动作优雅,速度却不慢地往她这边追来。
她立即停下了脚步。
她之前逃跑是打算先藏在门口,然后借着门的掩护,能把另一个大汉放倒,但她可没自信能跑过这大猫。
被野猫野狗追赶过的经历告诉她,这种时候千万不能背向这些野畜逃跑。
她强自镇定地站在原处,开始看四周有没有什么能反击的物件。结果她什么也没找到,只在那大猫后面的墙边看到一个扁担。
同时,她也看到了倒在地上的那两个人。
先前给她擦脸的那个大汉已经距他之前站的位置有两丈远。
她能根据地上的血痕判断出他是被那大猫扑到在地,然后又被拖行了一段。
他的脸擦着石板铺成的地上滑了那么远,估计皮都要被蹭掉了。
也不知那人是死是活。
还有另一个人,就仰面倒在门口的石阶上。
她一点儿也不同情这两个人,就是有点奇怪这大猫为什么会先对这两个人下手,刚才她站得比屋里那人更近些。
难道是他们肉多?
她看那大猫的步伐渐渐慢了起来,而且没有一点杀气腾腾、想要狩猎的样子,她心里忽然生了一个荒谬的想法:这大猫不会伤她。
或许,是它觉得那两个人就够它吃了?
兰兰看她不打算跑,就轻轻一跃,前肢搭在那口大缸上,把爪子伸进去。
它爪子上沾了点血,要洗干净。
那少女看到这一幕惊呆了,原来大猫进食之前这么讲究的吗?
她尝试着往后退着走,就看到这大猫就又抬起头来看向她。
她脚步一顿,还是选择静观其变。
那两个人加起来有三百多斤,能比得上一头肥猪了,她还比不上他们的零头,而且她身上大多都是骨头,没几两肉。
说不定这大猫看不上她,吃饱之后就走了呢。
这个念头刚过脑子,她就看到那大猫甩了甩爪子,向她走过来……
兰兰心想:它为了救人才放跑那只鹿,到时候这人类幼崽的亲爹就要补偿它。所以,幼崽等于烤肉。
它这般想着,就差点流口水,喉咙忍不住发出咕噜声。
嘿嘿,肉肉!
兰兰给司行简递了个信儿,然后卧倒在人类幼崽的脚边。
它要把自己的食物看好了,等见到司行简以后好邀功。
兰兰口中的人类幼崽,就是司行简要来接回家的亲生闺女梁昭昭。
她看着脚边的大猫有点不知所措。
没想到向来猫嫌狗厌的她,现在竟然有猫主动向她走来。
就是,这猫也忒大了点。
作者有话说:
修文
第44章 真假千金(05) [V]
梁昭昭为自己之前不讨猫狗喜欢找到了理由:大约是她更吸引大猫,那些小猫小狗怕了吧。
她虽然觉得这大猫不会伤她,但她素来小心谨慎,不会擅自去触碰这大猫。
万一出个什么意外,那她不是自己作死吗?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又一次死里逃生了,想必她今后会诸事顺遂的。
她一定要好好活着。
梁昭昭自我安慰着。
并非她生性乐观,恰恰相反,她还不到十四岁,就经历过几次生离死别,自己也屡经磨难。
要是她不这么苦中作乐,早就活不下去了。
梁昭昭耐心地等这只体型比她大上许多的大猫睡着后,便蹑手蹑脚地去查看那两个倒在地上的人是什么情况。
要是他们没死,她就先把人捆起来。
还有这些血迹,也要清洗一下。
就算这只大猫不会被血腥味刺激,万一还有别的野兽闻到呢?
她之前也没有想到,这里会有这么大的野兽,而且还会主动进到屋里来。
兰兰其实并没有睡着,听见动静就抖了抖耳朵,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
它听出她的脚步方向不是往外走的,就没有理会。
梁昭昭先去看那个之前从屋子里出来的大汉,这人看起来受伤相对轻一点。
她想着,万一这人要是快醒了,她再补上一棍子。
两个人都还活着,只是院子里那个呼吸已经比较微弱,也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就算他醒来,估计也要毁容了。
梁昭昭丝毫不同情他们现在的遭遇,不说他们两个之前想对她下手,就连之前住在这里的陈大夫两人,说不定就是被他们两个给害了。
她要问清楚,才能决定怎么处置这两个人。
她把两个人捆好,看着院子里那个人脸上血肉模糊,不免觉得有点恶心。她捡起之前那人用来给她擦脸的破布,盖在那人脸上。
嗯,这样就顺眼多了。
梁昭昭进到屋子里,去找她之前被抢走的包裹。看到那些东西都还在,她就拿了匕首、迷药等放在身上,留着防身。
她试探着往门口走去,才绕过那只大猫走了两步,就听到身后的吼声。
“我去看看门有没有关好。”她下意识地解释一句,随即就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她是不是傻了?这野兽怎么可能听得懂人话?
她看着这大猫起身慢悠悠踱步到门口,继续守着。
估计这大猫是从墙外直接跳进来的,大门完全没有被破坏。
梁昭昭算是看明白了,这大猫是守着不让她离开。
她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用银针也不知道能不能扎透它的皮,更不清楚有没有用,万一要是把它惹怒,那就更糟糕了。
还不如就这样互不干扰。
梁昭昭去打水清理院子里的血迹,想等清理干净之后,就把人泼醒,问一下陈大夫的下落。
然后她便听到了一阵马蹄声。
山间十分寂静,只有微风声和鸟啼虫鸣,附近稍微有点别的响动,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梁昭昭蹙着眉思索:周围又没有别的房屋人家,这些人很有可能就是冲着这座破庙来的,或许是那两个人的同伙也说不定。
她现在逃出去,没准儿正好撞上那伙人。
更何况还有个门神在门口守着。
那她只有先躲起来,希望来人看到那只大猫会离开。
她手忙脚乱地把绑着那两个人的绳子解开,伪造出没有第三人的假象。
要是她早知道会有人来,就不会去擦石板上的血迹了。
梁昭昭有点懊恼地想着,就准备往菜窖里躲,临进屋之际,她似乎看到那大猫抽掉了门闩……
它是成精了吗?
梁昭昭心中忽然有一种忐忑的感觉,但她还是拿好自己的东西躲了起来。
她从来不会坐以待毙,否则她也不会沦落至此。
*
司行简收到兰兰的信就往这里赶。
他那时离这里的直线距离也只有三里地,但在山间,不可能一路直行,再加上路上不怎么好走,他们还带着两个马术不怎么样的小姑娘,就难免耽误一点时间。
那座寺庙才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一抹黑色也蹿了出来,差点惊了他的马。
好在他骑着的马乌影与兰兰接触算多的,又颇有灵性,很快就稳住了。
但司行简可不敢保证后面的马都能不受惊,就对兰兰喝道:“先回去!”
本来兴致勃勃来邀功的兰兰尾巴都垂了下去,悻悻地往回走。
司行简:“今天的事你做的不错,要不是你,我们不会经过这里。一会儿若是时间充裕,给你烤肉吃如何?”
“嗷~”兰兰只听到烤肉,压根儿没注意到“时间充裕”这个前提条件,它心情瞬间愉悦起来,脚步轻快地去找给它带来好运的人类幼崽。
司行简跟在兰兰后面,到了寺庙门口,还未下马他就看到了院中不知死活的光头大汉。
“赵清。”
本来还跟着后面留心安全的赵清,听到他的喊声,立即拍马上前。
“主子。”
司行简示意赵清去看院中的情况,“挪到柴房去,好好审一审。”
就算他知道昭昭安然无恙,只要想到有人对他家崽不利,他就难免心生怒气与后怕。
怒气,是针对伤害了他家崽的人;后怕,是联想到若没有兰兰,会是什么后果……
就算她能逃脱,一个小孩子遇见这种事该是多么无助。
兰兰下手没有个轻重,他现在离这么远都能闻到血腥味,估计之前的场面不怎么适合小孩子看。
她见到这样的血腥场面,又不认识兰兰,多半会害怕的吧。
外面那两个人,还有害她到这般境地的人,他怎么可能轻饶?
赵清应了一声,就按照他的指示行动,进了院子还把门半掩上,免得后面的人无意看见。
司行简等了片刻,才推门进去。
这时后面的人也赶到了庙门口,他交代一声:“你们先在院子里等一会儿,我去查看一下各房间里面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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