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明面上,梁昭昭已经落水而亡了,越州并没有一个名为司安珺的姑娘。
司行简在离开越州前,早已做好了准备,把关于昭昭的不少信息都抹去了。
他主动向李重山透露昭昭是他的孩子,也有借对方在越州的势力的打算。他以保护昭昭名声为由,让李重山帮忙遮掩。
再加上周府出了事,不少见过昭昭的人都离开越州,而昭昭又因不能把周府当成自己家,一直颇为低调,和她相熟的人也不多。
这样一来,想隐藏昭昭的身份也不是什么难事。
至于昭昭和张峻辰有交情……张峻辰是个喜欢到处跑、广交朋友的性子,他认识的人多了,而且他和昭昭虽关系不错,可考虑到人言可畏,他们在外面还是比较注意避嫌的,所以外人根本不知道他关系最好的朋友是昭昭。
他在回京前,就给昭昭另编造了一套身份——她就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因体弱,加上大师批命,只能隐姓埋名养在潭州,过了十四岁才能接回京城。
其实唐觉晓的人才到越州不久,司行简就知道了。
对方能查到的,都是他想让对方看到的。
若唐觉晓要想往深处查,那就要花费不少人力和时间,他也有机会善后。
司行简为了避免麻烦,很多事都会未雨绸缪。
比如在回京前,他就确认齐王是真的废了,那些知道齐王和原主的交易的人,以及齐王的主要势力都化为尘土,再构不成威胁。
更何况这事关系到他家崽,自然更谨慎些。
第二日,司行简把这事和昭昭说了。
梁昭昭略一思索就明白,这是那位小王爷对她起了疑心,她有些厌恶地皱眉——这对她来说,完全是无妄之灾,明明是对方来招惹她的。
所幸她和对方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今后远着就是了。
此时的梁昭昭还想不到以后先是和唐觉晓成为好友,后来又成了彼此欣赏的对手。
她很快就把唐觉晓抛到脑后。
其实对梁昭昭和司安玥来说,很多事情都不用她们亲力亲为。
只是她们才接手,有很多事情要学,所以才忙碌些。
两个人都不笨,掌柜管事又教得很用心,还有司行简指导,她们很快就得心应手起来。
不同的是,梁昭昭喜欢向父亲请教,而司安玥更乐意和钱朵儿交流,一来是她们年纪相仿,相处时能更随意些;二来,就是钱朵儿说得更通俗易懂、生动有趣。
这样平静又和顺的日子就如小溪淌过,天渐渐热了。
某日,梁昭昭换上一身男装,和张峻辰一同去看女子相扑。
司安玥懒得动弹,比起相扑,她更愿意在家里钻研怎么做酥山。
在这炎热的夏天,吃一碗凉丝丝的酥山该是多么惬意啊。
她不乐意去看人抱着摔跤,就没有同去。
梁昭昭到了相扑场之后,也有些后悔。
还不如留在家里和玥儿一起做酥山呢。
那些女子与其说是在相扑,不如说是在跳舞,还是展示给男子看的舞。
她们的一双玉臂露出,伶仃的脚腕上还系着铃铛,腰被两指宽的红绸缠绕几圈,不盈一握。
缠斗间,她们的动作灵巧又飘逸,铃儿的叮当声清脆。
既赏心悦目,又悦耳动听。
这本该是激烈的,令看客热血沸腾的打斗,不知何时变成这般模样?
难怪只有男子来看。
梁昭昭失笑地摇头,亏她还装扮得更糙一点。
一旁的张峻辰都不知该把视线落在哪里了,他红着脸对昭昭说:“我们还是离开吧,要是我大哥知道我来这里,非打断我的腿不可。”
梁昭昭点点头。
她对这样的女子相扑也不感兴趣。
他们便起身,从后方绕路离开,结果迎面碰见从包厢里出来的鲁王世子唐觉晓。
唐觉晓笑嘻嘻地和张峻辰打招呼:“张兄,许久不见啊。”
他像是没察觉到张峻辰自上次见面后就有意疏远,态度如常。
张峻辰却有些尴尬,愣了一下,才恭敬道:“见过世子。”
唐觉晓的笑淡了些,“张兄知道了本世子的身份,果然就疏离了。”
都是些没意思的人。
他又看向梁昭昭,“小郎君竟然有兴趣来看这些,倒是让人意外。”
一个闺阁女子,竟来这种地方?
梁昭昭回敬道:“小王爷来此处,才令人始料未及。”
一个好男风的人,来观赏女色?
“哈哈……”唐觉晓爽朗一笑,“美色嘛,不分男女,总是赏心悦目的。”
他眸含欣赏之色看向梁昭昭,似乎意有所指。
梁昭昭勾唇一笑,直视回去,挑眉道:“这一点,在下与世子所见略同。”
唐觉晓:“……”
他这是被人调.戏了?
张峻辰眨眨眼,一脸茫然——这两人在说什么啊?
唐觉晓不愿意落下风,自认潇洒地展开扇子,缓缓说道:“能与郎君所见略同,是在下的荣幸。”
他话音刚落,就把扇子一合,向梁昭昭袭去。
梁昭昭明知他是故意试探,还是反应敏捷地躲开了。
唐觉晓步步紧逼,想让她出手。
梁昭昭却不配合,她没这闲情与一个乖张的小王爷玩闹。
“你若不出手,怕是出不了这个门。”唐觉晓止住动作,立在一旁。
他就是心烦,想找个人打架,就这么难吗?
上次这姑娘不还是丝毫不愿吃亏、一言不合就动匕首的吗?还敢把他丢到小倌馆里,怎么看也不是能忍耐的人。
梁昭昭:竟然还有人找打?
她知道像唐觉晓这样的人,若是逆着他,估计会没完没了,便应道:“好。”
两人便找了个地方比试了一番。
唐觉晓自幼习武,武艺不错,但他不愿在不知底细的人前完全露底,又考虑到梁昭昭是女子,这只是切磋,便没有下死手。
而梁昭昭虽是回到司行简身边才正式习武,可她的一招一式都是司行简亲自教导的,自然不会差。
她对上唐觉晓,虽没有体型力量上的优势,但胜在灵活、出招刁钻,倒是让唐觉晓一时难以招架。
唐觉晓没有尽全力,梁昭昭又何尝不是有所保留?
饶是如此,他们也打了将近一刻钟。
唐觉晓豪迈地一抹额头上的汗,“痛快!”
梁昭昭则用湿帕子慢慢擦着手,准备收拾妥当就离开。
“我以为那日只是我不设防,才……”被人那般威胁不是什么光彩事,唐觉晓话说一半就止住了。
“想不到你一个女子,还有这样的功夫。”
这话里三分意外,三分赞叹,剩下的是探究。
梁昭昭漫不经心地回答:“我父亲担心我出门会遇见登徒子,便让我学了武。”
唐觉晓嘴角抽了下——登徒子,指的就是他吧?
“不知姑娘师从何人?想必是名师出高徒。”
梁昭昭:“只是家父指点一二,偶尔和护卫切磋。”
“仅是如此?”唐觉晓不怎么相信。
“嗯。”梁昭昭一本正经点头,大言不惭道:“大约是我悟性不错吧。”
唐觉晓:“……”
梁昭昭把素白的手帕往水盆里一丢,抱拳道:“既已切磋完,我便告辞了。”
这次唐觉晓没有再阻拦。
他清楚自己是没事找事。
他看似活得肆意,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从来没有随心所欲过。
可这个姑娘,却活得这般自在,真是令人羡慕。
梁昭昭:因为我有一个宠我的父亲。
梁昭昭并没有把唐觉晓当回事。
这人一看就是闲得无聊憋出病来了,果然揍一顿就好了。
她并不担心唐觉晓会因此而记恨或在明面上和她有来往。
既然他有着好男色的名声,就不会和她一个女子扯上关系。
今日和唐觉晓切磋一番,也算她没有白出门一趟。
梁昭昭心情还算不错。
等回家后,看到玥儿做出的酥山,她的心情就更好了。
她打了一架,身体本就十分舒展,沐浴过后更觉得浑身松快。
这时,再吃上一碗冰冰甜甜的酥山。
这日子真是太快活了。
只是,她似乎忘了什么……
和梁昭昭分别后,一直担心她被唐觉晓欺负的张峻辰:昭昭怎么还不送个信儿?会不会出事啊?
第76章 真假千金(37) [V]
自觉理亏的梁昭昭在想起张峻辰时,给他送了份酥山以作补偿。
梁昭昭觉得玥儿这酥山做得比外面的还要好。
听她这么称赞,司安玥就笑得很满足。
“是父亲给的方子。”
酥山,就是冷冻甜品。
改善酥山的一下配方,对见识过各色冰激凌的司行简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司安玥忍不住感叹:“父亲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稀奇又零碎的事?”还会告诉她,不拦着她摆弄这些“旁门左道”。
她如今接触的人多了,才知道以前父亲对待她的方式才是寻常。
大多数人家,父亲并不插手后宅之事,这也包括女儿的教育。
很多父亲对女儿的期待便是能嫁个好人家,给家族带来帮助。
梁昭昭笑道:“父亲知道这些,我们才有口福啊。”
司安玥的注意力便又回到吃食上,不再纠结那些。
她犹豫着问:“昭昭,你方才说,这酥山比外面卖的好。你觉得,我去开个铺子卖酥山,可以么?”
“当然可以!”梁昭昭表示支持,又打趣道,“我们玥儿这是打理春风楼已经得心应手了,还又余力折腾别的铺子。”
司安玥听了这话,就扭身去拧她的嘴,“你个促狭鬼!又打趣我!”
两人之中,明明是昭昭打理的产业更多更复杂。
她们两个笑闹了一会儿,才又说起正事。
司安玥:“春风酒楼的经营,其实已经有一套规矩,并不需要我插手。”
春风酒楼有钱串儿做总管,还有掌柜和管事,其实不需要她做什么决定。
她之前的忙碌,也只是在熟悉一应事务。
当然,司安玥知道,若是自己下达什么指令,那些人也是会执行的,但她更清楚现在的模式没有什么改变的必要。
她若为了“新官上任三把火”乱做改变,只会把事情搅得更糟。
她对春风酒楼没有那种“这是我的产业,要好好打理”的感觉,而且她也不是很喜欢那里——毕竟是酒楼,主要是招待男人的。
菜品和氛围,都不是她喜欢的。
司安玥就慢慢生了开一间只招待女客的铺子的想法。
“可是,我怕自己办不好,而且,父亲……”
父亲会同意吗?
闺阁中的女子是不能置私产的。
司安玥这么问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其实很希望那么做,只是一直压抑着,告诉自己不能。
她已经比很多世上的大多数女子离经叛道了,但有时还难免下意识地守着这些规矩,毕竟她一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
“为何不许?”梁昭昭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父亲不是都把春风酒楼给你了吗?”
这话有两层意思:
一是,既然父亲连多是男子光顾的春风酒楼都能交给玥儿,那招待女子的酒楼,父亲更没有理由拒绝;
二是,父亲其实希望看到她们有一技之长,且这技能,不只是为了打发时间、陶冶情操,而是能安身立命的手段。
梁昭昭早就领会到了后面这一点,因为这也是她对自己的愿景。
梁昭昭见玥儿依旧犹豫,接着劝道:“你既然喜欢,就去试着做吧,也不必考虑挣不挣银子的问题。反正父亲说过了,春风酒楼的盈利就是你的零用钱。”
司安玥本就有这样的心思,又被昭昭一劝,就更心动了。
于是,在晚饭后,她便对司行简提了此事。
司行简对此自然是支持的,甚至还有些期盼——这样一来,那些从百花楼出来的女子也能有个不错的去处。
之前他不动声色把人都撤了出来,可在安排这些人的问题上犯了难。
她们都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弱女子,擅长的是察言观色、揣摩人心,而现在他不需要她们做这些,但要放出去也不是易事。
且不说她们如何生存的问题,万一有人把原主让她们做的事说漏嘴,那就是不小的麻烦。
即便她们对过往的事守口如瓶,可她们是原主花银子买来的,又找专人调.教才有今日的种种心计手段。
而且就他把她们送出来也费了些心思,怎么就能这样把人送走呢?
这不是白白为别人做嫁衣裳么?
他可不是吃亏的人。
现在把人打包分给昭昭和玥儿正合适。
所以司行简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地把一匣子银票和近十个人塞给玥儿了,他心中想着:服务行业,不就是要揣摩顾客的心理吗?如今对象换成女子,对牡丹等人来说应该差不多吧,或者说应该更简单一点……
*
司安玥看着父亲提供的人力和财力支持,才有些明白之前昭昭话中的深意。
只是她虽说着要自己开铺子,可还离不了父亲的扶持和昭昭的出谋划策。
梁昭昭劝道:“别急,你还有大把时间去学呢。”
因为过往的经历,梁昭昭身上丝毫没有这个年纪的人惯有的骄傲和浮躁。
她不会急功近利,也不会觉得依靠家族长辈会显得自己没用。
在羽翼未丰的时候,不就该默默成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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