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馋虫,今天七月半,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白兔饺你喜欢吧?每次都是最先没的,但你别挑食……哎,算了,你喜欢就好。”
“……小馋虫,对不起……”
墓碑前的青年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
“其实你一点也不馋,你跟着我从来没有吃饱过。”
“……”
“对了,我给你带了好东西。”
谭柳忽然又高兴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面漂亮的黄色小鼓,摇起来咚咚作响。
“拨浪鼓,喜欢吗?”
“……”
他闭上了眼睛。
“……你快四岁了。”
他放下小鼓,摸了摸那块木牌,却没敢去触碰那浅浅的三个字。
这名叫谭柳的青年便是小坛。
当年他从病中清醒过来,已经到了岿岳。
兄长说他浑浑噩噩病了已经整整半年,随后,交给他一个小坛子。
那是小馋虫的骨灰,兄长帮他寻到了。
小坛抱着它枯坐了一晚。
天亮时,他求兄长替他写一块碑。
孩子没有取大名,因为小坛听说早夭的孩子如果起了大名,这一世就算活过了,便不好再投胎转世了。
……如此,便只有三个字好写。
“小馋虫。”
小坛笑笑。
“明明希望你早已入轮回,今生已经遇到了真正爱你的家人……”
“可是那样的话,我现在,又在说给谁听呢?”
“……算了,天都快黑了,我要走啦,过两天再来看你。”
小坛站起身,拍了拍土,才往回去的路走去。
小树林又恢复了安静。
安静——
草丛里窸窸窣窣,忽然钻出一个幼童。
他跑到小木牌前蹲下,捡起了碟子里的拨浪鼓。
“咚咚咚咚”
“嘻嘻。”
小孩笑了,把小鼓在身上蹭蹭干净,认真揣进了衣服里,才寻着远处一片呼喊“小师弟”的声音挪去。
第十一章 鹯儿
那个名叫鹯儿的孩子,是半岁的时候,学会的叫“爹”。
那时候阁主刚替他喝完一碗药,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床上的小宝宝见父亲看自己了,又笑眯眯拍拍自己:“zhān zhān?”
阁主一时有些恍惚。
鹯儿是个早慧的孩子,两岁已识千字,先天不足导致身体有些弱,从出生起药没有断过,也从来没有出过天机阁。
他是父亲一手带大的,曾以为人人都只有一个父亲。直到后来阁中有位师姐有孕,他才知道小孩是怎么来的,兴冲冲跑去问薛兰鹤:“我娘呢?”
……
结果小孩儿是哭着跑出来的,好几天不肯吃药。
阁主看着咳得小脸通红的孩子,终于答应了想办法送他去岿岳门见“娘”,但得到七月,天气暖和……
现在小孩终于如愿以偿了,正被一位岿岳师兄牵着小手带去寝居。
等待的一盏茶时间里,鹯儿在心里过了好几遍等下开口的语气,要说的每一个字。
但那人真正走到自己面前时,还是紧张地叫错了称呼:“小谭……师兄……”
谭柳楞了一下。
一边的师兄道:“柳师弟,五师兄不在,你们房里正好空出一张床,小师弟就暂时被安排与你同住。他与你一样无需每日练剑,平日烦你多照拂一些。”
谭柳应声答好,推开了门,犹豫片刻,还是从师兄手里牵过了小孩的手。
他心中有结,其实有些抗拒与幼童亲近。但这个孩子紧紧握住自己的手有些凉,倒不像想象中幼童热乎乎的手。
谭柳领着小孩进了门,松开他的手去点灯。待转头时又对上小师弟一双过分热切的目光,忽然有点不知所措。
“……不早了,我带你去洗漱吧。”
“好啊~师兄抱我!”
小孩忽然扑过来抱住了他的大腿,仰头充满期待地望着他。
谭柳心中一慌,下意识躲了一下,把腿上贴住的小东西推开一点,勉强笑笑:
“不远的,我牵你去吧。”
“哦哦……好呀!”
他没问我名字,也没问我多大了……
但他牵我的手了,也对我笑了。
鹯儿忽然抬起头,开心地晃晃与其说是被牵着,更像是他牵着谭柳的手:
“师兄,你喜欢吃什么呀?我喜欢冬瓜糖,山上种冬瓜糖树吗?”
……
平心而论,小师弟不是个难管的孩子,谭柳觉得。只是他对他那种过分的亲近与依赖时常感到无所适从。
谭柳看着他的身影有时候止不住去想:
“他多大了?”
“小馋虫如果还活着是不是也这么高了?”
可他从没有去问过这个孩子的年龄,说不清自己到底在避讳什么。
谭柳尝试做一个称职的监护人——照顾小师弟吃饭,逐字逐句教他念基本的心法,睡前帮他盖好被子……可也仅此而已了,他入睡时总是背对着那孩子的。
那天夜里下了雨,外面雷声大作,谭柳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忽然感觉有只软软的小手在轻拍他的背。
“师兄,师兄,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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