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已暗,营帐各处都点燃了火把。关净月来的时候并没有带随身的侍卫,而此时往营帐外看去,却看到一个人,似乎已经等了她许久。
是余沙。
于是关净月的嘴角又挂上了笑,她看着眼前这故人之子,张嘴就是打趣:“怎么,来杀我么?”
余沙坦然地笑:“也不一定,得看你和司恩谈的怎么样。”
他直接就承认,关净月反而觉得他有趣,于是站在晚风里和他扯起了闲篇。
“你杀我,这里要怎么办。”关净月说:“怎么,你想通了,要扶我儿子上位?”
“那是不行的。”余沙对答如流,毫无拐骗人家继承人的心里负担:“反正谢景榕还在么,风波谷那还有个真皇帝,不差人选。”
关净月笑,说:“好大的口气哟,这时候倒有点像你娘了。”
余沙说:“我没见过她,不知道像不像,你说像就像吧。”
关净月在晚风里眨了眨了眼睛,眼前的人仿佛是一个她十分熟悉又陌生的人,于是她沉吟许久,终于开始说心里话。
“我看过你在漓江的政绩,做的还行。”关净月说:“但比起你娘,差太远了。做事虽然需着眼于微末之处,但为人上位者,要有杀伐的决心和胆量,你太温厚,做不来。”
余沙笑:“听着像是在教训我呢。”
关净月稍微怂了下肩,评价:“做谢品澜的儿子,是不太行。”
然后她语气变得温柔,开口:“但是做家里人,刚刚好。”
风卷着定州平原上的草叶袭来,风吹乱了一点关净月额前的头发。她没有去拂,转身,迎着风来的方向走了。
余沙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看着这个戎马一生的女人,慢慢走向她的军营。
于是身后,关澜忽然出现,凑到他身边。脸上全都是自以为伪装的很好的,幸亏自己妈还算正直的庆幸。
余沙看他这样就很无语:“我们这种怀疑怀疑就算了,你自己妈什么样你也不清楚?”
关澜坦诚:“太久没见了,确实不太熟。”
两个人彼此互相吐槽嫌弃了一会儿,声音吵的有点大了,司恩气急败坏地在营帐里咆哮。
“不来帮忙就滚远点!”她骂人:“草,她随随便便抛一句恢复声名,以为很帅吗,草,知道这是多大的工作量吗?!”
余沙和关澜对视一眼。
确实,看来关净月还是那个关净月。
司恩怕是难逃被压榨的命运了。
司恩,这命运的诡谲和叵测,你可曾预料。
关澜瞬间就跑了,他虽然也读书,还读的不少,但是总归不能算太喜欢这差事。更何况连司恩都抱怨,想来也是帮不上忙的。
于是余沙一个人,认命地进了司恩的营帐,准备帮她看这些文书。
关净月回到帐中,叶芹芹即刻赶过来,询问她司恩和辩史的事。
“没事,不用担心。”关净月回复她。
叶芹芹又说:“我见司恩姑娘那里只有一个人,是不是再让人过去帮忙,也看得快些。”
“不要给他们添乱。”关净月在主位上坐了下来:“而且我儿子相好在呢,他和我在门口说了会儿话,司恩应该听见了吧,哈哈。”
余沙,这命运的诡谲和叵测,你可曾预料。
不管他们是否预料到,总之是难逃在这些文书里打转的命运了。
余沙和司恩一起看到三更天,眼都熬红了。北境的事倒是差不多理的清楚,但是谢品澜的事那真是找不到什么特别直接的线索。
司恩看得直骂娘,说:“妈的,定州那些人是真能抹啊!这都找不到!”
要是关净月所言不虚,那谢品澜在东南干的那可是极大的阵仗,这都能抹的干干净净,真的是服了。
余沙也看得头晕眼花,他比司恩脑子活泛一点,说:“想想别的辙,有没有什么知道旧事的老人之类的……还不能是跟定州一伙的,我看那些儒生也够呛。”
余沙这个时候又想起郭恒之,要是他没有被阉宦在丰城杀害,那他一定是知道的。怪不得当时关净月会和他合作,应该也有这个意思,只是随着郭恒之的死亡而变得不了了之了。
“哪里有啊,人都在漓江,这个时候去找哪里来得及……”司恩在那里自顾自地碎碎念。
但是突然,他俩脑中都闪过一丝灵光。
草,菱云夫人!
于是两个人立刻忙忙慌慌地跑出去去找被关押着的李语心。李语心正在睡觉,骤然被闹起来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等她头发也没梳地被带到了司恩的营帐,知道他们是要问什么事之后,忽然笑了。
“谢品澜?当然记得啊。”她笑容里带着一丝丝自嘲的苦意:“我们这一辈的王公贵女,谁不想做谢品澜呢?”
司恩和余沙当即喜出望外,手边放着典籍,根据李语心的叙述,慢慢在那些文献中把缺失的部分拼凑了起来。
但是,还缺少正式的文籍记载。不用多,一点就行。墨书藏匿的那些内容里,应该有记载这些的重要证据或者线索。
司恩和余沙又把墨书留下的典籍看了一遍,天际都泛了白。他们在这里忙了一晚上,什么都没吃。
关澜是绝不敢靠近这书斋之地的,于是谢景榕自告奋勇地来给他们送吃的。
他提着食篮走了进来,李语心伏在一边睡觉。司恩和余沙还在看。
他小心地看了看那些文字,把食篮放在一边,犹犹豫豫地问需不需要帮忙。
有人帮忙当然好,但是司恩和余沙两个人两个人看了这么久,进度当然是一骑绝尘,所以就算谢景榕来帮忙有可能收效甚微。
余沙撑撑头,正想说没事,你要么就帮忙整理下写好的那些纸稿,可他刚开口叫了一声谢景榕的名字,忽然就顿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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