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手下冰冷的触感告诉我,闷油瓶他妈真死了,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赶上。悲伤的心情直到现在才翻了上来,我感觉胸口堵得慌,像有东西梗着,怎么都喘不上气。残存的理智告诉我,我不能放任自己沉浸在这样的情绪中,因为我必须要把闷油瓶带出去,他就算死了,也该回到地面上。
下这个决定的时候,我还以为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没想到我竟然很快就冷静了下来。闷油瓶的四肢已经僵硬,为了把他摆出适合搬运的姿势,我动手的时候甚至听到他的关节发出了类似骨折的“咔嚓”声。
我蹲下身,抓着闷油瓶的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然后背到了背上。
其实我已经不报希望了,没了闷油瓶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走,但我不能停在这里,我至少可以沿着他们来的路倒回去,看能不能跟其他人汇合,我知道这只是一种自我安慰,强大如闷油瓶都死了,其他人还活着的几率实在是小之又小。但是现在已经完全没了方向,我必须要离开这里,多待一秒我都怀疑自己会被痛苦压垮。
闷油瓶身上肌肉含量大,虽然看起来瘦但并不轻,我背着他大踏步往前,走了十来分钟就感觉很累。可我不想停下来,似乎只有这样背着他不断往前,才能发泄出我心中竭力压抑着的情绪。
墓道黑而长,我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既没有看到尽头,也没有看到分岔口,更没有遇到任何人,走到最后就跟梦游了一样,我喘得厉害,感觉从来都没有这么疲倦过。
我机械地迈步往前,人有些恍惚,身体上的疲乏导致精神逐渐松懈,之前压在心中的绝望伤心,立马铺天盖地地涌了上来。
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眼睛甚至看不清前面的路,但我只是不管不顾地继续往前挪,脑子里有个声音在说这种情况很不妙,这样的悲伤很可能会让我死在这里,可这回却怎么也控制不了。闷油瓶僵硬冰冷的尸体沉沉地压在肩上的感觉无比真实,我的脚就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直到一用力就觉得天旋地转,我知道我的体力已经开始透支,很可能我就会这样背着闷油瓶死在墓道里,可这个时候我好像已经完全麻木了,心里也没有任何波动,只是行尸走肉般继续前行。
又不知走了多久,我身体的承受能力已经达到极限,每一步都觉得小腿肚的肌肉像被撕裂一样地痛,应该是抽筋了。在失去平衡之前我努力偏转身子,用肩膀抵住了墙壁才支撑住了身体,然后尽量绷直腿,试图缓解疼痛。
现在绝对不能倒下去,因为倒下去的话,很可能我就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了。我靠在墙上大口地喘着气,靠了一会儿,小腿的情况好了一点,人也清醒了些,我忽然感觉脸旁边有点痒,我使劲闭了闭眼,告诉自己别多想,那明显就是闷油瓶的头发。
他的头耷拉在我肩上,一动也不动,我曾经想过这小子每次动不动就玩失踪,什么时候能老老实实在我身边待上一阵子就好了,但是现在他真的就这么安静地趴在我背上,甚至连头发都已经冷掉了,这让我心里觉得非常难受。而刚才腿抽筋倒向墙壁的时候,我好像听见了“咚”的一声,也不知道是撞到了他哪里。我忽然很想放下他看看他有没有哪里受伤,但我马上就抑制住了这个念头。
意识到的闷油瓶已经死去的一瞬间,我的悲伤又涌了出来,几乎没有考虑我就支起身子继续往前走。
——不能休息,必须尽快出去,必须把他带出去。
走了一会儿手就渐渐麻木,我咬了咬牙,用力把闷油瓶的身子往上托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太累了,我感觉这里的氧气逐渐稀薄,明明已经尽力呼吸,但是却不能平静下来,脑子也开始迷糊。
我摇摇晃晃地走着,他的头发又垂到了我脸边上,一下一下地摆动。我忽然感觉这个场景有点熟悉,连同耳朵触到的他冰冷的皮肤都似曾相识,好像在很久以前的某个时候也发生过这样的事,周围一片漆黑,我背着毫无知觉的闷油瓶走在永远也走不到头的墓道里。
这已经是第几次在张家楼了?
这句话忽然出现在脑子里,连我都被自己吓了一跳。这明明是第一次来,别说张家楼了,我连下过的斗都屈指可数,但是刚才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你这是第几次了?第几次了?
更多莫名其妙的问题开始涌上来,挤在我的脑子里,同时出现的还有很多陌生的声音,各种各样的声音,还有一些模糊的画面,我直觉地去抓但却抓不住,头开始发痛,脚步也开始虚浮。我几乎是挣扎起来踉跄着往前走,才走了几步,突然感觉踩到了什么东西。
我只来得及听见轻微地“咯”一声,脚底下的木板就翻了下去。
我心说不好,没想到会中这么简单的陷阱,但是人已经掉了下去。人从高空坠落的常规反应就是伸手想去抓住稳住自己的东西,我也不例外,结果背上的闷油瓶一下就从身上掉了出去。好在这陷阱并不高,落下来的时候我手撑了一下,并没感觉多疼,手底下细细硬硬的好像是沙子一类的东西。我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开始沉入沙中,还不断下陷落。
是流沙陷阱!!
一惊之下,我下意识伸手去摸闷油瓶,但是落下来的时候手电不知掉到了哪里,一片漆黑之中我根本看不到他的具体位置,着急之下只能尽力移动身体去找。
等我伸长了手臂四处乱挥终于感觉勾住了他的衣服的时候已经拉不住了,他的身子已经开始被流沙吸住往下沉,我只来得及握住他一块衣角。那样的重量在这么远的距离下根本没办法把他扯过来,只能一点一点感觉手里的布料从手中脱了出去,
这种时候我才知道自己的无能为力,不仅救不了闷油瓶,就连他的尸体都没办法带出去。纠结这个其实并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看来这次真的就交代在这里了。
我想就是现在死了,也就是这样了,说不定两个人还能一起变成牛逼铜人粽,吓唬吓唬下一批进张家古楼的土夫子。我失踪后二叔应该会带人来找我,说不定我第一场战争所要对上的就是他们。
我笑了笑,感觉沙子渐渐没过我的嘴唇,然后封住了鼻子。刚开始还勉强吸到一些空气,后来就什么都没有了,我吸不进一丝空气,只感觉到沙子划过鼻粘膜的疼痛。窒息的痛苦非常强烈,我整个人都抽搐起来,肺部就像要炸开了一般。最后,一切感觉都慢慢远去了,四周慢慢安静了下来。就在以为自己要死了的那一刻,我听见耳边有个声音缓缓道:“吴邪,照我说的做,呼气……吸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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