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好看到手机上有两个未接来电,就给阮微拨了回去。
“小榆,平安夜怎么不回家吃饭?”没嘟几声,阮微就接了,第一句就问这个。
“哥。”阮雪榆一边说,一边给劳伦斯博士写邮件。
“哎。”阮微松松地笑着答了一声,“哥哥在啊,小榆吃饭没?”
“你有钱?借我。”阮雪榆整理着邮件措辞,很随意又很直接地和阮微说。
这真是开天辟地第一遭。
阮微瞳孔巨震了一下,但他很快因为阮雪榆这种前所未有的依赖行为非常愉悦,说:“你在家?床上枕头底下是不是有卡,密码你生日好像,我不记得了,好久之前塞的了。”
阮雪榆估计了一下,说:“应该不够。我需要大概First-in-Class项目一期临床里程碑付款的金额。”
“你是要投资?哪家license?提案?发给我,明天开个董事会讨论一下。”阮微稍稍扬了一下眉毛。
阮雪榆简略地说了一下诉求,最后总结:“明天中午前就要。”
阮微即使知道阮雪榆稀烂的投资眼光,也还是说:“行。你回家我们仔细商量一下,如果不经过董事会,哥可以自己给你,也不是很多,我的弟弟怎么还能为钱担心?你吃饭了吗?”
然后他随口问了一句:“治什么病的,小榆。”
“TBEX.”
几个音节立刻掀起狂澜大波,阮微的汹涌怒气顺着信号传了过来:“什么?你还在研究这个鬼东西?”
“在的。”阮雪榆说。
“不行!小榆,这个太危险了,你立刻放弃掉!我给你钱了,你是不是还要去一趟边境送掉半条命?什么擒拿格斗狙击枪都学会了,我看你不要当科学家了,当雇佣兵都比研究这个鬼病安全!你哪怕治感冒,哥都给你投,就这个不行,小榆,你为了它太疯狂了!”
阮微是个幸运的健康人,而且他全然不知TBEX的家族病史。
与阮雪榆环绕在父母膝下不一样,阮微从小在美国中部长大。抚养他的是外祖父,那是一个精神和身体同样强健、笑容和身家一样富有的老头。
阮微的坐骑是外祖父红红粗粗的脖子,出门就是伊利诺伊大学厄巴纳香槟分校的大片玉米地,这养成了他非常开阔的性格。
对只有几面之缘的父母的惨死,阮微其实只有追思,并无多么深刻的悲痛。
但是他能体会到阮雪榆的悲哀,而且冥冥之中,他总感觉是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代替他承受了一切不幸,所以阮微并不介意阮雪榆永远生活在温室中,甚至希望他尽可能过得童话一点,算是一种小小弥补。
“小榆…哥不是拦着你追求科学,这个世界上没有攻克的疾病那么多,你干什么一条死胡同走到底呢?而且爸爸曾经就是这个病的专家,他研究一辈子出什么结果了吗?你在哪呢?我去接你回家。”
阮微软和地说:“哥不该凶你,哥哥错了,别生气好么?但是你自己想一想,换位思考一下,你老是为这个病死来死去的,哥只有你这一个弟弟,能不担心吗?”
阮雪榆明白得很:若是给阮微知道自己的病情,时钧十分钟就会得到消息。
所以他选择挂电话,一边另图他法,一边开车下山。
大雪天气狂风袭来,好几次,阮雪榆都感觉车子有了横向偏移。
有人打电话进来,激动地微微颤抖说:“先生,您确定以这个价格?”
“确定。尽快成交。”
对方很有兴趣,阮雪榆挂上蓝牙耳机,打算停车讨论。
但当他踩下刹车踏板时,速度表盘没有丝毫改变。
刹车失灵了!
阮雪榆一惊,但他很快恢复镇定。
他马上打了双闪,松开油门,切断能量动力。
他越一级减档,双手紧握转向盘,极力控制车辆保持直线行驶。然后缓缓地拉手刹,分几次松紧、拉开、松紧、拉开。
但他明明已经足够谨慎了,钢丝绳却忽然崩断!
前轮胎波浪变形,“崩”得一声彻底爆裂,车子已经完全失控,开始转向漂移了。
前面就是悬崖,森列的尖石露着白牙。
下一秒,他就要坠入深渊。
就在间不容发的那一瞬间,阮雪榆撞开车门,跳了出去。
阮雪榆的五脏来回震荡、挤压,血液流进了森林和山脊,融化在星夜和蓝空。
西风吮干了云朵,狄俄涅之泪像一块深蓝色的火球,亮过一切星星与灯。
第24章 摧心折兮自悲嗟
何度觉得他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干嘛把时钧引来呢?
时钧的司机助理全放假了,何度就充当了送他去约会的工具人,不敢怒不敢言,还得陪着笑。
“老三,你确定人家在山顶等你么?不是都分手了么?咋还藕断丝连地整这么浪漫呢,你们城里人真会玩啊。”
何度试图劝阻时钧,而时钧没说话。
阮雪榆的电话打不通,但是时钧就是觉得这个约定始终不渝,阮雪榆一定会等他。
但是小屋空无一人。
壁炉惊愕,只剩乌黑的灰烬,冒着颜色杂臭的烟。
红酒饥渴,像是巫婆调制的紫色药水。
月亮绿的,渗着蓝光,像一片很薄的金属纽扣钉在夜幕,夜幕黑得像一种鲇鱼的脊背。
“哟,来晚了不是。”何度有点小小的幸灾乐祸。
可是时钧莫名其妙心跳就停了,毫无道理地开始惊惶、执着起来,疯狂拨打电话,可是根本没有信号,显示该号码不在服务区内。
他飞奔到屋外,看见阮雪榆本来停车的位置,淡黄色锂基脂的车油洒了一路。
“阮雪榆……阮雪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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