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雪榆直接按了护士铃。
时钧也正好接了电话。
是苏尔气得乱颤的声音:“时哥!你不能这样非法拘禁我!我平安夜根本就不在山上,怎么能弄断刹车片?是不是姓阮的和你说什么了?”
“你有动机,等审查结果。”时钧一边平淡地说,一边检查阮雪榆的午餐,拧开电解质水的瓶盖,然后将所有破了皮的红宝石罗马葡萄挑出去扔掉。
“我有动机?”苏尔尖利地笑了起来,“呵!我是有动机!我恨透了阮雪榆,他凭什么能拥有你的爱?我恨不得他明天就死!可是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时哥,我在你心里就是一个杀手吗?我是什么了!”
时钧没理他,只是另外拨了电话给狱警,让他们尽点职。
然后是苏尔更高分贝的一串语音:“真的好笑!我对你很好笑,你对阮雪榆也更好笑了,你不看看你在他心里算个什么?”
时钧本来根本不理会,可是他传来的图片过于惊人——
货真价实的狄俄涅之泪。
拍卖人:Bradley Ruan.
乌云骤然就来了,闪电吐出紫色花蕊,战栗的情感布满天空。
阮雪榆一凛:那天他跳车之后,钻石还明明完好地戴在手上。
他贱价卖掉的,其实是阿尔伯特创新奖的纯金奖杯。
可是他想起了陈兮云的话:阿喀琉斯之踵,是他身体唯一一处没有浸泡到冥河水的地方,英雄唯一的软肋。
早就该截断了。
因为心里的弦若是一绷而断,他和时钧都会在特洛伊战争中因毒箭丧命。
他也知道时钧最无法忍受的是什么。
所以时钧望向他的时候,阮雪榆接下了这个天赐的机会。
“是的,我在拍卖。”
第26章 凭君看取纸痕斑
高高在上青灰色异样的天空,如同令人窒息的墓穴中的墙。
风雨的颜色像墨汁那样一团漆黑,渐渐涂拭掉阮雪榆额上亲吻的残痕。
像是一具沉重的链枷嵌套在了灵魂上,时钧的声音沉重得很:“为什么?”
阮雪榆像是一块鲜红的冰,冬寒回到了他的内心深处,说:“我们已经分手很多年了,并且不会以任何形式复合。希望你明白这一点,立刻停止所有骚扰行为。”
时钧哑然失笑。
阮雪榆的说谎技巧拙劣得很,时钧根本都不用捕捉他的表情,光听语气就对他的用意了然于胸。
所以,他并不是问:你为什么要卖掉它?
而问的是:你为什么这么千方百计地想离开我、驱赶我?以至于不惜用这么恶毒、这么无可挽回的谎言杀了我?
可是任凭时钧如何质询,阮雪榆水晶般明亮的眼睛露出冰霜一样的冷酷,他的风度臻于完美,几乎无色的唇雍容地别无他言。
这直接打击到了时钧的灵魂。
他忽然悲哀地发现这场爱情的追逐也许太疲惫、过于不自量力。
在阮雪榆面前,赫菲斯托斯也无法燃烧经久不灭的火焰。
他把阮雪榆看做什么?
纯净的碧空、尘世的明灯、大海上光芒四射的太阳,银河群星只能纷纷步他的后尘。他是金线与薄纱织就的春之十四行诗,最精美的朱丽叶玫瑰香。他住着那样光芒四射的宫殿,自己用心脏做木材、用鲜血做颜料,也雕不出一轮银光闪闪的月亮做他足下的台阶。
反过来阮雪榆看他呢?
一条毛虫。
时钧忽然想:阮雪榆尊贵的天平,不要说倾斜了,也许根本就没有权衡过任何一个如蝼蚁的追求者。
三年前那个明月以银辉笼罩的雪夜,只是一幅幻想中的美丽版画。阮雪榆在寒夜光柱旁的允诺,是一场仓促的嬉戏罢了。
时钧微颤的布满血丝的眼睛,露出不再有什么思想的目光,像暮色一样暗淡而模糊不清。
“如你所愿。”
非常平静的脚步声中,时钧彻底离开了。
陈兮云倚在门口。
“芬太尼,静注。”阮雪榆说。
“静注?想自杀?”陈兮云无声一笑。
阮雪榆让步:“肌注。”
芬太尼是从罂粟中提取出来的鸦片类药物,能缓解病人疼痛、诱发幸福感。静脉注射可以最快达到迷幻的效果,同时也最可能导致木僵、昏迷和呼吸抑制。
可是此时此刻,也只有毒品能够稍稍安慰、麻痹阮雪榆了。
陈兮云敷衍着向他手背贴了两条芬太尼透皮贴剂,点了一根烟到他嘴边,说:“尼古丁凑合一下。”
随着时急时缓的哽咽,阮雪榆发出嘶哑的喘气声,两颗黯然失色的珍珠滚了下来,血一样热。变幻不定的网一般的蓝烟,像是一串献给撒旦的连祷。
阮雪榆拨通了Lex的电话:“订下个月十号去圣雅缇纳群岛的机票。”
“博士!圣雅缇纳群岛是比金三角还要邪恶的地方,非常危险,您是联邦的珍贵财产,全美人民的英雄,不能对自己的生命安全这样随意!”Lex大叫起来。
在陈兮云和Lex的双重震惊中,阮雪榆挂了电话,自语说:“只要有一微克‘厄瑞玻斯’的剪影,我就将彻底治愈TBEX。”
然后他聚精会神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厄瑞玻斯…有了它和AZX33081,我一定会治愈TBEX……一定会…一定。”
厄瑞玻斯是希腊神话中统御着冥土的神,象征濒死、深渊、无边无尽的黑暗。
这是他的父亲——那个百年难遇的天才,为完美候选药取的代号。
“我觉得你办不到,雪榆。”陈兮云长长地吐了一个烟圈,说:“你永远不敢面对布兰彻的恶毒诅咒。以及,她死去的桔梗花和你早夭的哥哥。”
阮雪榆脸色霎然就苍白了,灯在夜光中形成一个血红色的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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