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然。他担待不起。
万一有闪失,或许连千年来辛辛苦苦修得的神籍都丢了。
世人皆说神仙好,殊不知神仙也分三六九等。贱等神仙,同样毫无尊严可谈。
做神仙真没意思。
“属下明白。”
命枢捋捋白须,娓娓道来:“太子殿下对你做的那些事……老夫都知道了,你且委屈一下,只要叫他别喜欢错了人便好。待殿下劫数历尽,重返神界,自会为你封官进爵,好生补偿。老夫还有棋局,先走一步!”
说罢摇身一变,消失无踪。
眼前希冀黯然。
惊雪落魄转回身去,苏长夜竟不知何时就站在他身后。
他震愕得几乎说不出话,苏长夜却淡定自若,或许是没瞧见方才的一切,反从腰间抖开一件外袍,轻轻披在他身上:“寒气重,加件衣。”
“……”惊雪毫不犹豫地扔在地上,“我不要。”
“到底你是主子我是主子,”苏长夜一手搭上他清瘦肩膀,五指渐渐收紧,神色阴鸷,“要是别家主子,早就让你卷铺盖滚蛋了。”
惊雪冷冷瞥他一眼,清辉落在他眉宇,恍若结了曾薄薄的银霜:“走就走,我原就想好了,明早就与夫人说,离开苏府。”
他转身欲走,忽然被人扼紧了手腕。
“你说什么?”苏长夜追问,愕然中带着几分隐忍的恼怒。
他越气,惊雪越觉得酣畅淋漓,吼道:“我受不了你了,我要滚蛋,听得懂吗,苏长夜!”回音在空落落的庭院中荡漾不绝。
“你不能走。”苏长夜五指越抓越紧,指尖都泛青。他似乎真被激怒,恍若暗夜游走的幽魂般,悚悚冷笑道,“你五岁便交了卖身契,除了苏府,你无处可去!”
“你以为你留得住我?天下之大哪里我去不得,非要屈居你苏府不可?”惊雪别过头,决然道,“放手。”
“不放。”
惊雪恨恨咬牙,逼视他道:“苏长夜,你凭什么这样对我?你明明有喜欢的人!”
空气骤然凝固,苏长夜愣了两秒,倏地笑起来,原本舒展的一双凤眼眯成一条缝:“那个云无忧?”
他言语中竟有轻佻之意,惊雪愕然看着他,嗫嚅:“难道……不是?”
苏长夜冷哼一声,放开他的手:“那家伙,早就可疑。我先前做的那些,只不过是试探他。”
“什……什么?”惊雪大脑被炸得一片空白,“可,你那晚分明叫着他的名字,分明还说……”
“说你不配骂他的不是?那不过是为了激你。”
苏长夜笑得愈发畅怀,惊雪忽然觉得,那双眼里原本只看得见寒凉,原来竟还藏着一潭沉水,深不可测。
“好歹你也跟了我快二十年,怎么连我底细都摸不清楚。我如真有那么傻的话,还配做苏府三公子么?”那双眸子凑近了来,映着朗朗清辉,竟似水波流转,声音低沉磁性,仿若幽深涩止的冷泉,缓缓从心尖滑过,“倒是你,惊雪,说说,你有什么秘密?”
惊雪心下一凛,难道这十多年来,他竟一直看错了苏长夜,以为他只是个冰川脸的傻蛋孬种,殊不知这人聪明着,莫非已勘破天机,还是说,转世时根本没丢去记忆???
“我,我能有什么秘密。”惊雪感到喉咙冒烟,浑身发烫,“我不过是个书童……”
“唔,对,书童。”苏长夜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一阵夜风袭来,头顶忽然投下一阵阴影,肩上搭了两只手,缓缓地拢紧罩袍,接着道,“区区书童,怎么还敢偷听偷看,干涉主子的事儿?不怕追究怪罪下来?”
“我看,你倒挺有本事的。”
惊雪被他怼得哑口无言。
太子转世时,各族长老都看得真切,绝不可能出错;难道方才跟命枢星君的对话被他听到了?可是他若窃听,命枢星君应该是知道的才对。
而且命枢星君明明说苏长夜和云无忧会爱得昏天黑地、要死要活,怎么现在看来却似乎并非如此……
等等。
命枢星君布劫时,将他考虑进去了没?
这个想法像团火药在惊雪心底炸开,紊乱的思绪顿时炸成碎片。
该不会命枢星君布局时,把惊雪自己的因素给忘了吧?!
算了。不管怎样,惊雪决定试探试探:“你……想知道什么?”
苏长夜将搭在他肩上的手松开去,气定神闲:“比如……你为何屡屡阻止我和无忧?”
这问题倒真的把他给问住了。
这家伙不简单,谎言必然是欺瞒不过的。惊雪左思右想,决定委婉地说出实情:“如果你相信我的话——”
他才开了个头,便被苏长夜截去了话头:“我凭什么相信你?”
惊雪又被问住了。可恶,这家伙,问什么都能叫他无从回答。
苏长夜面色冷淡,眼尾却噙着笑,步步紧逼般:“凭你喜欢我?”
惊雪大惊失色,连忙否认,“当然不——”庭中积水空明,苏长夜冷不防踏上前来,他没来得及后退,一只修长的手贴上腰:“外面风冷,回屋里说吧。”
惊雪很想说他浑身发烫一点也不冷,但还是乖乖跟他进了屋——怎么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惊雪前脚踏进屋,后脚就后悔了。
苏长夜给他好心地搬了把椅子:“坐。”
凡间油灯很贵,铜灯更贵,一般家里都用瓷油灯,再穷点的便用省油灯;苏家乃簪缨世族,自然用最贵的铜油灯。
当凡人还这么奢侈,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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