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兴将军!大阵已破,两军阵外交战!”
赵兴先是一愣,随即大喝,“开城门!随我冲锋!”
符离看着霍然大开的城门,与汇合后突出重围,血腥拼杀的“人”,金眸深沉,歪着头看了一会儿,他谁也没管,拎着“象牙”,跃进城边的山林中了。
此战迅捷极了,蒋昭只觉没一会儿,索绕在城门附近的浓雾煞然散去,被锁多日的宣城竟然城门大开,打量精壮士兵从城中杀出来!他只觉心旗摇动,立即用令旗下令转阵,以重弩突破蛮族藤甲兵结的防御,直去与杀出重围的赵兴汇合。
他们一直被宣城下的大阵迷雾迷惑,其实蛮军中真正的藤甲兵数量还是有限,余下蛮兵虽然也体格壮硕,但毕竟也是血肉之躯,总有一拼之力。
就此,从天亮拼杀到天黑,在血流漂橹中,蛮族终于被打退到界河之外,宣城暂时得守。
全军上下,就连伙夫都拿起长矛冲杀出去,孙先生热血一上来也想冲!但他看了看脸色有些发白的水时,心中一软,有些怜惜,便歇了心思。
心想,也是,这水哥儿自小在小村中长大,今年也才十几岁,还是个哥儿!怎么能不害怕。战中血流成河,到处是断臂残肢,新征的兵都胆怯,吓的惶惶不安。
只是他尚且想要护住这孩子,却见这身体比自己还要单薄的小哥儿,白着一张小脸,眼睛却黑漆漆的深沉,咬着牙就冲出了营帐,直往战场那边跑。
“诶!水哥儿,那边危险,快回来!”说罢孙先生赶紧拿了一大把毒针毒粉,跟着水时往外跑。
水时刚接近战场,就被迎面而来的血腥味熏了个仰倒,浑身起鸡皮疙瘩!
臭味,沉重的铁锈味,像是一张网,把他裹住了。再往前走,对冲的战场就在眼前!
血肉,都是翻飞的血肉,四溅的身躯!活生生的人,被刀剑马蹄碾碎了,踏成肉泥。最后不分敌我,搅烂在一处。
水时再一次强烈的认知到,这里不是安稳的现代城市,国家间的战争也绝不是兵不血刃的经济与军事间的拉锯,蛮人举刀削去了一个小兵的脑袋,鲜血从那断头的腔子喷出来,刚要得意,却被一群人围了上来,乱刀砍死。
水时有些头晕,胃中剧烈翻滚,终于没忍住,侧头“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孙先生赶过来,一把按住他,低头躲过几只射偏的短箭。
“快回去!这里太危险了。”
水时却心中更加惶急,他鼓起勇气站起身你,攥着拳盯住前方被血染的通红的战场。
万一呢,万一要是那乌泱泱的人群中,突然出现一只发狂的巨狼呢?它会不会闯不出来,被那些杀红眼的乱刀困死当中?巨兽是英雄无敌的,但那也是血肉之躯,怎么抵得住浩浩荡荡的大军铁蹄?
水时挣扎着要往前爬,却不知从何处奔来一人,他抱起水时,拎起孙陆谦,迅速没入林中,从大军后方绕了很远,奔向宣城方向。
有时候,嗅觉是先于视觉的,水时瞬间感知到了那股气味,那股仿佛被自己刻进骨子里的记忆。他终于放松下来,将头埋在这人的胸膛间,狠狠喘了几口气,才抬头,声音有些抖。
“你,你回来了!阵破了?”
符离点点头。被拎着一路疾行的孙陆谦也心系战局,急忙问,“英雄,战况如何?这,这是去哪?”
只是符离也没理他,沉默的低头跃进,一步跨出老远,身上到底肌肉协调律动,像一只强壮矫捷的豹。
前方战事已近收尾,穷寇莫追,离得远了,床弩运不过去,藤甲难破,大军鸣金收兵。
等三人赶到了宣城中时,已有小股兵将回驻,并清理城下,大阵一破,浓雾散去,才露出死在阵中的成批士兵,他们都大多活活困死阵中,不能瞑目。
士兵们收敛同胞尸骸,焚化祝祷。城内戒严,百姓都各自躲避在屋内,孙陆谦便带着两人,拿着军令牌,暂且休息在城内屯兵所里。
孙陆谦刚歇下来,便被人通传走了,大军回驻,伤兵无数!总要有他一阵忙。
而水时则早已没什么心事,此刻大惊一过,身上发软,也想不起什么心事,他倚在符离怀中,皱着眉喘气,眼前依旧是那一战场的残躯碎肉,心里有些应激。
两人便在繁杂嘈乱的战后半旧城塞中,这样静静的坐着,城中兵马来来回回,直到天黑,营中电器火把,开始起锅做饭。
毕竟,烟火最抚凡人心。
在融融的篝火前,符离低头看着半睡半醒的水时说话。
“我,要回去一趟。”
水时闻言,身上一动,抱着男人强壮且筋肉流畅截结实的手臂,“回东山?怎么了。”
符离仰天看看月亮,像一座人间山岳,稳重沉厚。
“送回一只遗失的祖物。”
他映着漫天璀璨星河的眼眸,向远眺,仿佛望进了那葱茏广阔的东山秘境。
而那一片隐蔽的狼神祖地中,月光从岩石的缝隙丝丝缕缕的透进来,清凌凌的照在那一副巨大的雪白狼骨上。
狼身根根骨骼瓷白,被藤蔓完整的绕在一起,只是,狼头处有异。
巨大的狼头在无数岁月侵蚀过后,依旧威武庄严,顺着藤蔓看,依旧锋利的巨狼獠牙被池水映的闪着幽光,仿佛银白的象牙一般。
只是,缺了一颗,位置空空如也,连藤蔓都不见。
第71章
符离说要回去,但最后还是耽搁了几天,水时不知为何,总是困,又有些发烧。只是大战刚过,城里多的是只剩半条命的兵将,军中的郎中根本不够用,水时实在不好意因为这点小毛病麻烦孙陆谦。
他前天晚上看见孙先生因为太忙,累晕了好一会儿,那也就算是战后三四天以来,他唯一的休息了。
最后水时只是抓了几服治伤寒的药,先吃着,想必过几天心里缓过来,不再闭眼就是四溅的血肉,也就自然好了,他只觉得自己应是吓到了。
营帐不够住,到处是伤兵,符离想进山,但觉得水时要吃军帐里那一柜子小木匣子中,各种味道的“草”,也不能远离,就挑了一个宣城东门口空置的小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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