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她都顾不上去看一下,或者说压根没心思看脚脖子,一瘸一拐进了办公室就开始刷消息。
Y市出现强对流天气,紧急发布暴雨橙色预警。
南山等地降雨量达80毫米/小时。
随着一条条新闻的更新,舒萍险些就要让人去买速效救心丸。
直到手机上出现蔡新洋的电话,她惊喜得险些把手机抛出去。
方才一直镇定得跟没事人似的蔡新洋在听见舒萍声音的瞬间终于也控制不住颤抖起来:“姐,谚哥他们……他们……”
不知道是冷得还是后怕的劲终于上来了,他抖得像个筛子似的,半个字也说不出了。
舒萍的声音却镇定下来:“我知道了,你注意安全,有事再联系。”
蔡新洋费了很大的劲,拼命挤出一个「好」字。
他抖了很久,直到南山头顶的天空,一丝鲜亮的太阳照下来。
肩膀上一只手轻轻拍了拍。
前排,司机抽烟的手也是抖的。
“我很害怕,”蔡新洋说,他看向方林,对方的脸色也很不好,说不清眼下水能安慰谁,他顿了顿,声音抖着说:“但我得相信他们不会有事的。”
话虽这样说,但他心里清楚,太高了。
真的太高了,怎么可能没事呢?
因此这句话说得十分的没底气,就连自己都骗不了。
方林「嗯」了一声,面部绷紧的肌肉抖了抖,艰难地说:“我真希望坐在那辆车里的是我。”
听到这句话,蔡新洋眼神一闪,说话利索了一点:“我发现你的思想很危险,你怎么回事,有什么自毁倾向?”
方林紧紧闭起眼睛,痛苦地摇了摇头。
蔡新洋叹了口气:“唉,你说说吧,说出来能好受点,要不等你家简总回来你再憋出什么毛病来。”
“我……”方林张了张嘴,又好似组织语言一般停顿了片刻,“我被他救过,我欠他一命,所以如果我们之间有一个人要出事,应该是我。”
“不是,你别这么悲观,”蔡新洋反过来安慰他,“弄得好像你们俩怎么了似的。”
方林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沉黯:“我们要去的地方,那个山区,我家也在那样的地方……”
“我大三的时候我爸从十二楼摔下来,工地的人把他扔在医院不管了,我妈是盲人,好不容易摸到医院,路上还给人骗了钱,一辈子攒了一万多都给骗走了。”
“我在学校食堂兼职服务员,一个月给我500,还有点别的兼职,我攒了一万多,只够给我爸买点药的,但医院说保守治疗也得五十万,不动手术就是等死,后续的治疗还要继续花钱……”
“我家穷,亲戚也穷,谁也不肯帮我一把,学校组织了捐款,五万多块,我当时揣着那五万多,看谁都像是要抢我的钱……”
“可那也不够啊……”
“后来有人给我介绍……介绍那种工作,服务的都是有钱人,赚得多,来钱快,我就去了。”
“我在那遇到了简总,他给我爸交了钱,最后花了八十万,整整八十万,我都没见过那么多钱。”
那个时候方林记得清楚,哪怕是八块钱的捐款,他都感恩戴德,恨不得跪下言谢。
亲戚冷眼旁观,工地不见踪影,他未曾想过竟有一个仅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与自己随便聊了几句便舍得八十万。
这个愿望太奢侈了。
他知道对于简舒华而言,八十万只是一笔小钱。
但对自己来说,那与父亲的生命挂着等号,太昂贵了。
“我说我以前没做过那个,但是简总让我做什么都行,我可以学,他只说他是陪朋友的,不需要我做什么,让我回去好好念书去……”
一滴滚烫的眼泪砸下来。
方林抬起手背抹了抹眼睛:“我欠简总啊……”
蔡新洋听得鼻子发酸,拍了拍他的后背:“唉,你,唉……”
这也太感人了,他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人好。
方林却没有想象中那样消沉下去,他的声音干涩:“你就这么安慰我啊?”
蔡新洋发出一声「害」:“我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你说的这种……这种事,我以前想都不敢想,不过我现在理解你刚才的冲动了。”
提到这个,车内的气氛又沉默下来。
当自然灾害落在身上时,他们才意识到自己的渺小和无力。
从上面的山体崩落到车子被卷下去也不过1-2秒的时间,蔡新洋甚至都没看见是怎么发生的,就已经发生了,并且结束了。
一瞬间而已,三辆车,7个人,那么长的一段路。
就这么消失了。
——
简舒华呛咳一声,吃力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阵阵发黑,头重脚轻的眩晕感令他难受极了。
眼前是一片混黄的颜色,他用了好一会才意识到那是沾满泥水的车子座椅,而自己头朝下,被安全带绑在椅子上。
他尝试动了一下,耳鸣轰然来袭,后颈隐隐传来钝痛。
距离头发不到几厘米的地方满是泥泞,看样子是被大雨冲下来吸饱了水的黄土。
视线扫到一片漆黑,简舒华愣愣地盯着那块漆黑的布,半晌看出来那是个人,林之谚。
鼻腔里都是黄泥,简舒华喊了一声「林之谚」,声音跟小猫似的,而对方一动不动。
他摩挲着打开安全带,身体「啪嗒」一下跌进泥浆里,后颈痛感愈发强烈起来。
车门已经变了形,卡住了。简舒华撑起身子,尝试着使劲推了推,纹丝不动。于是他转而把手搭到林之谚身上,林之谚没系安全带,正蜷缩着躺在泥浆里,不知道有没有伤着,他也不敢轻易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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