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暮舟一阵恶寒,感觉腿脚有些不听使唤。
他刻意偏过脸,不去看那狗子,一面还要装着镇定,端着架子往里走。
偏偏就有那不识时务的二愣子,非要在这个时候挡到他身前,还大喊:“没事的少爷,我来保护你!”
阿鸢知道他家少爷怕狗,此刻挡在许暮舟身侧,似是马上要与那恶犬展开一场激战。
许暮舟只觉得牙疼,维持着滴水不漏的笑容,笑面虎一般:“快闭嘴。”
进了衙门的公堂,只见除了县令和一众捕快,堂上只有一个看起来五旬左右的老汉。
许暮舟一走过去,老汉便对他怒目而视。
看样子,这就是张县令今日要请许暮舟到公堂走一遭的原因了。
猜得不错,正是这名老汉今晨击鼓鸣冤,一状将许暮舟告上公堂,说自家小孙女儿因为吃了许暮舟名下的「大棚蔬菜」,整个人上吐下泻,快要病死了。
他这个做爷爷的,救不了孩子的命,只能状告许暮舟这个罪魁祸首,求县太爷做主。
“当初,许二公子要大家跟着他种「大棚蔬菜」,我们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根本不知道那东西是个什么,大家伙都不赞成。”
“是许二公子坚持言说「大棚蔬菜」千好万好,能叫我们不饿肚子,还能挣钱。结果现如今,我家小孙吃了那东西,都快被害得没命了!”
“求县令大人做主,把那害人性命的东西赶出夏梁郡!”
李老汉说的声泪俱下,痛哭流涕,又黑又深的皱纹都盛满泪水,着实叫人心痛。
而他说的「大棚蔬菜」,确实是许暮舟带着农户们一同做的其中一个项目。
许暮舟面露慈悲,待得李老汉心绪平复了一些,才温声向张县令开口:“草民真是愚钝,不知那菜蔬竟会害人性命!张县令可否容草民问几个问题,以便过后补偿。”
许暮舟双眸低垂,恍若仙子跌落凡尘,凄凄惨惨的模样叫人生怜。
饶是张秀才这般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榆木脑袋,都忍不住放柔了声音:“你问吧。”
“敢问李老汉,你小孙女儿今年几岁?”
“四岁。”
“那您今年几岁?”
“你问这个做什么?”
“孙女儿何时就的医?”
“昨日卯时七刻。你什么意思?怀疑我老汉说瞎话?我找的镇上的黄大夫,他可以作证!”
“她吃了哪几样菜蔬,导致这般病况的?”
“那菜场中挂着你许氏招牌的摊车里买回的小南瓜和青色甜椒。”
“哪个菜场?”
“城西斜奉街街口的菜场。”
“那里的摊车提供青色甜椒和橙色甜椒,为何买青色的?”
“家里人就喜欢吃青色的,你什么毛病?”
许暮舟温和的笑了笑:“斜奉街的摊车可从来没有出售过橙色甜椒,李叔叔莫不是记错了?”
第四章 故人
故人相见,分外眼红。
李老汉脸色大变,汗如雨下,却还强撑着嘴硬:“我..我就是记错了!摊车上东西那么多,哪能一样样记那么清楚?”
“再说..老汉也是因我小孙女儿的病情,急糊涂了,这..这也不是什么大错吧!许二公子,别是觉得这样就能推脱责任..”
话越说到后面,李老汉越没有底气。
毕竟他一介平农,本该按照计划把许暮舟告上公堂、大伤其元气的,却反被对方摆了一道,心绪大乱。
高座之上的张县令自然也看出来了,只是该走的过场还是得走,他派了两个捕快随李老汉回家查探,看小姑娘病情的来龙去脉究竟如何。
而在此期间,许暮舟便得暂时留在衙门,待得一切查清楚,无罪之人自会被释放。
许暮舟款款行了个礼,先夸张县令明察秋毫、处事公正,继而问道:“只是无罪之人会被释放?”
这话多少是有些明知故问了,座上的县令听得懂其中言外之意,于是便答:“无罪之人释放,诬告他人有罪之人,自也惩处相应的罪责。”
一旁的李老汉已是吓破了胆。
随后,许暮舟二人受官差引路,被安置在了县衙后堂的一间厢房之中。他是夏梁郡的名人,在证实罪责之前,自然受到优待。
就是这衙门里的厨师不怎么样,送来的饭食没一样合许暮舟的胃口,他只喝了热汤,勉强挑了几口尚算精细的菜,剩下的都给了阿鸢。
别看阿鸢精瘦,吃起来饭来绝对是一把好手,风卷残云般将两份饭全吃了。
阿鸢自有记忆起,就跟在许暮舟身边做书童,年纪比许暮舟小上个三岁,不久前刚满十七。
而许暮舟也在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了,看这孩子吃饭,会让人有一种被「疗愈」的感觉。
今天也不例外。
阿鸢一边鼓着腮帮子,一边望向自家少爷,好像看穿了许暮舟的想法似的,突然露出了一个大大笑脸:
“我有好胃口,是因为跟在少爷身边。反正少爷什么事情都能解决的!”
真会拍马屁。许暮舟一面轻叹着摇了摇头,一面又挺受用。
大概三个时辰过去,外头的天色暗下来了,阿鸢趴在窗边,摇头晃脑地看向许宅的方向,“..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许暮舟勾起嘴角,笑容平和,“有庄白照顾,无碍。”
他很放心庄白的能力,否则也不会临走前特意与庄白多说那一句,倒是另一件事叫他更为忧心。
今日公堂上的李老汉,显然是受人指使,而指使他的这个人,又极有可能是来自京城的某位故人。
“故人?”阿鸢不明白许暮舟的意思,“还是京城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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