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把自己喝死,挺好的。”吴缘叉着腰喘气。他平时是个二次元宅男,不晒太阳不运动,扛着比自己重不少的武遇走了两步,就累成这样。
吴缘走向洗手间洗了把脸,又拿起一旁的毛巾,润湿。
他走回卧室,轻轻擦了擦武遇的脸。那个时候,武遇的头发还很短,额前没有刘海,几乎是寸头。
那般模样更显得他眉眼凌厉,就算闭着眼也像是睡着的猎豹。
冰凉的毛巾似乎冻醒了武遇,他缓缓睁开眼,意识居然有一刻清明:“……吴缘?你怎么,在我家?”
吴缘一脸无可奈何:“你还记得是你给我打电话说,要给我听刚写的曲吗?”
“不记得。”武遇又把眼睛闭起。
吴缘:“……”
他将毛巾塞入武遇的领口,结结实实地冻了对方一下,然后飞速跳开三步远,满意地欣赏来自武遇的叫嚣。
吴缘见武遇没有大事,本想直接回家,却拐了个弯地走向阳光房。后来的很多时候,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样做,可能是直觉吧,或许是注定吧。
当时,他想看一眼那首曲谱再走。
阳光房内有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周围散落了无数的酒瓶,还有无数的纸张。
吴缘拿起钢琴上被手机压着的曲谱,跳动的音符跃然纸上,再一次为他表演了生命之舞。
就像雪渐渐融化后的春天。
“你喜欢这首曲吗?”武遇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吴缘惊了一下,转身。他们的距离很近,月光透过玻璃洒在他的眼眸里,泛滥着莫名的情绪。
“所有人都觉得,你那个故事写尽了人性的恶。”武遇绕到他身侧,拿起自己的手机,“可我却觉得,在你的故事里,死亡像一种新生。”
吴缘能听到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声,或许是太安静,才如此突兀。
诚如武遇所说,大部分人都这么评价吴缘的剧本。不仅如此,还有许多人说吴缘写的东西非常血腥暴力、恐怖惊悚。
吴缘对此类评价都一笑置之。
如今突然听到武遇的不同评价,吴缘有些失措,更何况这个评价准确地直击了他心内之词。
就好像玩一个你画我猜的游戏,吴缘只做了一个动作,武遇就把词语猜出来了。
这是一种令人喜悦的默契。
吴缘那舒缓的眉眼微弯,似是在笑。但他不忍打破这一片只剩下呼吸声的静谧。
于是他用不大的声音说:“人们都害怕死亡。”
武遇摇摇头:“人们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死亡来带的疼痛与未知。死亡——意味着你将失去一切,那些曾有的荣耀、金钱、爱人都不再属于你。”
他平静地说着,夜晚也平静地衬着。
吴缘无法挪开双眼——看着武遇,一直看着。看武遇在风轻云淡地说着最沉重的死亡,看武遇波澜不惊的眼里好似有光。
“人们害怕的是死亡带来的附加产物,而并非死亡本身。”武遇也在看着他,深邃的目光仿佛要将吴缘望进眼里,用那一潭深深的泪水淹没。
吴缘说:“寒来暑往,秋收冬藏。花谢花开,死亡也将带来新生,大自然本就如此。”①
“这首歌就是在写这些,你觉得如何?”武遇的语调微微上扬,好似个孩子得了小红花,正等着家长表扬。
吴缘从心地说:“很好。”
在那个夏夜,吴缘觉得自己遇到了知己。
古有伯牙高山流水遇知音,他虽从未相信世界上有人会真的理解自己,但某一瞬间,某一个点能被了解,他觉得很值得。
只是,在循环里的武遇,还是那个令他感到值得的人吗?
吴缘发闷地低下头,用力揉了揉头发,再顺着将手搭在因动作而裸露的脖颈后——这样看起来好像是苦闷的人在发泄情绪,发泄完之后便沉重地睡去了。
他本想在循环里保护武遇,可对方真的需要他保护吗?
吴缘闷着嗓子叹了声气,继而抬起头,看着头顶的灯。这灯太暗,像年久失修的破烂,就等着哪天光荣就义后被新的替换。
或许他不该顾虑那么多。
被困在循环里难道是什么好事吗?他要做的是努力逃出循环,不管身旁是否有认同行,他都该全力以赴。
但是,那个时候武遇是不是解锁手机了?
吴缘的双眼霎时失焦无神,他又一次陷入回忆,想要找出密码的蛛丝马迹。
作者有话要说:
武遇:我为什么不关门,你不知道吗?
吴缘:我应该知道吗??(惊)
第16章
吴缘醒了。
有一瞬间,他并不想醒。
但他很快就振作起来,在上一次循环的时间里,他大概做好了计划,现在就是实施的时候。
武遇休息室的门虚掩着,吴缘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入。
永远不变的是林大伟那伪善的脸——好似很惊讶,又带着些谄媚地问:“小祖宗你怎么来了?”
吴缘没有作答,而是三步并两步走到那堆散乱的衣服旁,熟练地找到裁缝刀,却先把那件纯灰色卫衣拿了起来。
林大伟茫然地看了眼武遇,问:“这是怎么啦?”
武遇耸耸肩,表示他也不知道。
吴缘瞥了眼,武遇那双微弯的桃花眼里,居然是疑惑。
装得真像那么回事!难怪之前的循环里他毫无察觉,不仅没察觉,还一直在拼命保护这个老狐狸。
老狐狸武遇退开两步,似有不详的预感。
吴缘轻笑,在武遇好奇的注视下,用手指捏住卫衣兜帽的带子,缓缓抽出。
随后,他扭头朝林大伟走去。
人作为一种高级动物,对危险的本能反应却退化了不少,还经常很难发现同类掩藏的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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