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在十三身上时常发现自相矛盾的东西。
初从郑礼口中听闻十三这个人时,只觉他透着道家的洒脱;之后再看,却再没了那份灵气。
郑家被抄后,他因着与郑礼的情分领了人回来;谁想他一曲酒狂,竟是共情了自己胸中深掩在权谋算计之下少年义气。
他少时也曾张扬肆意。但新政推行、北燕压境,沉甸甸地担子落在他身上,让他不得不收起七情六欲,做大魏最锋利的剑。
生为萧氏子孙,他无怨。
他只是存了私心,不想让十三再走自己走过的路。
这条路多苦多难,他心里头比谁都清楚。
王爷看着十三策马奔驰,他想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明艳张扬,落拓不羁。
十三跑到日头已经西斜了,才让玄影慢下来。
王爷见他两鬓微潮,怕他着了凉,便又把人圈回怀里。
十三刚痛痛快快地纵马跑了一场,胸腔还在砰砰震动着。他靠在王爷怀里微微喘息,仿佛重新活过来似的兴奋着。
缓了会儿,抬头冲王爷笑得天真烂漫。
他道:“谢谢。”
王爷笑笑,眼中带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却并不答话,只接过缰绳,让玄影闲闲地溜达着。
十三仰头看他,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稍稍挺身,凑上去,闭了眼,碰上那人的薄唇。
王爷并不看他,道:“我所图并非于此。”
十三道:“讨好旁人的把戏,十三不会用在殿下身上。”
王爷又道:“跟了我,你会死无全尸。”
十三低低地笑了,凤眼闪着狡黠,道:“那我便攒钱买个碑,谁捡着点就给我埋到下头去。”
王爷便不再说话了。
良久,忽然低下头去,狠狠地吻住十三。
十三感受着那人爱怜地描绘着他的唇,便乖巧地张嘴,任由那人进来攻城掠地。
唇舌交缠,来不及吞下的津液划过下颌,留下一道淫靡的痕迹。
十三轻轻地喘息着,因着缺氧,凤眼蒙上了层氤氲的薄雾,水汽渐渐在眼角汇集,将泣未泣,像是被欺负狠了似的,却仍巴巴地凑上去,缠着人家的舌头不放。
身上也闲不住,拼命往人怀里拱,只拱得自己浑身没了力气,才稍稍老实了点。
待到唇舌分离,还要拿鼻尖蹭人家,依依不舍的。
这是撒娇呢。
王爷哑然失笑,又吻了吻他发顶,伸手把人搂紧。
如此这般亲了一会,十三靠在王爷温热的胸膛上,缓了缓,这才想起正事来,道:“殿下此番唤我出来,所为何事?”
其实他心里头隐约抱了期待,希望王爷是怕他早些时候在帐子里被人当了出来买的小倌,心中烦闷,特意带他出来跑马的。
可又不敢肯定,只怕是自己一厢情愿。
王爷道:“亲你。”
十三一哽。
再一抬头,明明白白地看见王爷眼底促狭的笑意。
于是便不干了,在王爷怀里扑腾着耍小性子。
说来也奇怪,他在南风馆那么些年,血里泪里磨出来的听话顺从,在王爷面前竟不知什么时候都不见了。
明明这个人的身份都足够让他以前那些个恩客俯首躬身了。
王爷怕他瞎折腾摔下去,一边护着他一边哄。
好一会儿,终于把人亲乖了。
十三窝在他怀里,只露出一双凤眼,亮晶晶的。
他唤他:“殿下。”
王爷于是低下身子亲了亲他额头,轻声纠正道:“萧道坤。”
十三仰头,迷迷糊糊地发出一个疑惑的鼻音。
王爷抬手把他被风吹乱的发丝拢到耳后,道:“我的名字。”
亲王名讳,就这么告诉他了。
十三愣了愣,鼻子一酸,眼眶立刻就红了。
他喃喃道:“殿下……”
“是道坤。”王爷道,继而把十三往怀里搂了搂,给他说故事。
“我与当今圣上一母同胞,元和六年,先皇赐名苍旻、坤道。
“苍旻者,自强不息,是为天也;坤道者,厚德载物,是为地也。
“元和年间,魏国处境艰难。外有北燕虎视眈眈,内有氏族争权夺利。大魏急需聚民心、杀权宦。
“为此,先皇立陛下为君,悲悯苍生;立我为王,肃清朝野。
“母后听到这名字的时候,谕旨已经传到司礼监了。她心疼我,不甘心让我终身为刃,私自跑到司礼监,硬是改坤道为道坤。”
王爷顿了顿,面色柔和:“我母后被先皇专宠了一辈子,单纯得不谙世事。
“事关国运,又岂是换个顺序就能逆天改命的。”
说话间,玄影已然绕着围场兜了一圈。大帐隐隐在前方显现出来。
秋风凛冽,大魏军旗在夕阳下猎猎作响。
十三不答话,良久,慢慢伸手,覆在王爷手上。
握紧了,再不曾松开。
作者有话要说:
蝶恋花·凤栖梧
柳永
蜀锦地衣丝步障。屈曲回廊,静夜闲寻访。玉砌雕阑新月上。朱扉半掩人相望。
旋暖熏炉温斗帐。玉树琼枝,迤逦相偎傍。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
第11章
回城,同诸位大臣分别之后,天已然微微擦黑了。
王爷弃了马,带着两三个护卫,牵着十三,沿小道慢悠悠地往王府走。
小巷子没什么灯,黑黢黢的,倒衬得天上的月亮愈发明亮。
十三就着两人交握着的手,轻轻屈指,去挠人家手心。
王爷翻掌,抓紧那只作乱的小手,噙着笑看他:“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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