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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我，伸手拉我出去，“早安，我好怕叫你不醒。”
“你怎么起这么早，今天不是还要坐车吗？”
凌晨气温还很凉，向晨穿着厚夹克，用戴手套的双手包住我的手，带我去小屋的台阶上坐下。
“因为今天要走了，为了跟你待久一点就来了。”他坐在上一级台阶，我坐在下一级，被他抱进怀里。“我们还没一起看过日出呢。”
“哈。”我笑了，靠着他点点头，“好浪漫哦。”
湖面上笼罩着一层雾，雾很浓，湖水在雾的背后若隐若现，远山隐约地缀在其间，水墨画一般。有点像我的梦。
我张了张口，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向晨。他在后面安静地抱着我，太过静了，我说什么都会打破这份宁静。
“想说什么就说吧。”他竟然察觉了，下巴搁到我头顶上，这样对我说。
“我....梦见过和现在很像的场景，”背后的怀抱顿时收紧了，“就是这样一片浓雾的时候，天上还有雨，梦里我一直往湖里走，一直走...最后掉进去。”最近每晚我都梦见，就像惩罚我。
“....那只是梦。”
如果只是梦就好了。我点点头，“对啊，只是梦。”
天色逐渐从黯淡的灰蓝转变为更亮更浅的蓝色，快日出了，我抓着向晨搂住我的手，和他一起看着这片湖和天边的颜色。
能在这样的场景下和向晨一起度过实在是上天垂怜，这样在他不在的时候，每当我做那些梦，醒来后我会记起这一刻，他让这个梦变得不像噩梦，在惊醒后的每一瞬间我都会想起现在，他抱着我的体温和力度、他的声音，他告诉我那只是梦。
从此我想起这样的画面，身后会有他，很紧地抱着我。
“谢谢你。”我说。
“谢我什么？”
“带我看日出。”
日出的速度很快，绽出一点光后便一气呵成地破开一切，并不金光灿灿，只感受到澎湃温柔的热烈，洒遍万物。
向晨离开小屋后，一辆大巴驶进学校停在宿舍楼外，阳光柔和地照在已经化雪的地面上，学生背着画板提着画箱在外面排队，树林的鸟也醒了，一切都生机勃勃。我穿过树林，在车子对面找队伍里的向晨。
人其实没有很多，可是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直到学生们陆续上了车，我总算在队伍后看到他，身边的同学在和他说话。
我挥了挥手，他没看到，我于是走近了，只隔着五米的距离叫他名字：“向晨！”
他立刻转过来，很开心地冲我笑，脱离队伍径自向我走来。
“你别突然走出来啊，你同学都看不到我。”我让他退回去，别再过来，“这样很奇怪。”
他回头看了眼队伍，刚才跟他说话的同学看向了这边，有点疑惑，很快又转去跟别人说话了。向晨一副“你看吧”的样子，“不奇怪，我跟我宝贝说话，哪里奇怪了。”
“一路顺风，考试加油！”我给他打气。
“好。”他吻在我额头上，“等我回来。”
我不回答，朝他笑了笑。
“向晨！在那干嘛呢，上车了。”
“来了！”他应道，又吻在我唇上，“我走啦，拜拜。”
校考过后，向晨就要彻底离开这所学校回到他自己的城市，去其他美院在Z市设立的考点考试，参加联考，之后就是安心学习文化课参加高考。
就像突然给时间安上了加速器，从我送向晨参加第一场考试开始，到他第二天坐着车回来，我们在湖边见了一面，不到一星期，他便从这个集训学校“毕业”了。
这场毕业没有狂欢，我在湖边看到一个个学生安静地收拾出自己的画具，稀稀落落地走出教学楼，清洁阿姨从里面拖出巨大的黑色垃圾袋，里面全是废弃的画。这晚没有学生熬夜画画，教学楼里的灯一盏盏熄灭，只有宿舍楼的灯亮着，我知道他们都在收拾行李，我见证过许多届毕业，都是如此。
“池儿。”向晨来湖边找我，我猜他今晚应该会来。
“你要走了是吗？”我问他。
他愣了下，“你怎么说得那么直接....”
“就算不说，该来的还是会来。”我笑了，“早死早超生嘛。”
啊，忘了我已经死了。这句话在我这不能算是玩笑。
果然，向晨抿唇很不赞同我的说法，但是又说不出不想让我早超生的话，他只道：“别说这种话。”听起来既苍白又无力。
于是我问他什么时候走。
“凌晨五点我就要去机场了，买了早班机。”
“噢，那真的很早。”我点点头，“行李都收拾好了吗？”
“好了。”他答。
“嗯。”
我们一下子都没有话说了，说什么都显得刻意。我不能说不想他离开，他也不能说不想离开我，他为了学业和理想，我为了他的学业和理想。
“向晨....”“莫池....”我们竟然同时开口。我让他先说，他又谦让，让我先说。
“好好学习，考到你想去的C美。”我说。
向晨听完笑了，“你这样就像我爸妈送我去考场会说的话，我以为你要说你爱我呢。”
你爱我。
听到这三个字，我的心脏仿佛被人撞击了三下，心尖震颤，余震传到五脏六腑。可是我不觉得甜蜜，只觉得苦涩，含在口中让人牙齿泛酸，需要忍着才不至于让嘴角扁下去。
向晨含笑和我对视，眼神亮晶晶的。我望着他，什么话都说不出了，怕一开口就露陷。
他凑到我耳边，很轻很慢地说，“我爱你，池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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