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津疑惑回头,然后恍然大悟,十年前的故事难为你记得,他说,那都是我哄你的。
傅九章笑笑。他知道柳云津没有说实话。
青石镇一定是存在的,他见过,一个女子用丝绸卷了他要杀的目标,眨眼不见,像极了传说中的踏月无痕花无影。
不过,柳云津说是哄人的就是哄人的吧。难得如此热闹,何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可这街上诸般热闹,柳云津却无视拥挤的人群,似在寻找什么。
你是在找一个异族人么。傅九章天真地问。和你差不多大,眼瞳碧绿的外族人,京府尹上奏京城有南蛮人的行踪,貌似把人抓走了。
夜晚的庆云殿安静地掉根针都能让人听见,闪烁的壁灯如丑陋的鬼魅。
柳云津铁青着脸,看向被迷晕丢在屋里的人,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回头看着傅九章。
傅九章仍在嬉皮笑脸,南诏王未得召见私自进京,是意图谋反的死罪。
柳云津冷冷道,你杀了皇帝,帮我报了柳家的仇,就当还了这些年的恩情。柳云津停顿片刻,从此我们恩义相抵,再无瓜葛。
傅九章注意到柳云津今天穿的还是多年前来时的灰衣,还是来时的斗笠。只是陈旧了些许,就像柳云津的心,这十年总是陈旧了些,更坚硬了些。
你要离开么。傅九章的脸埋在阴影里。
你我约定已结,我尚有其他旧约得去奔赴。柳云津只说这一句,踏进殿里准备扶起南诏王。
好一句恩义相抵。养了十年的狗也不该随手就丢,不是么,师父。
傅九章说的咬牙切齿,这是他第一次喊师父,从前从不加称呼,饿了累了只是懒懒一伸手,一躺倒,柳云津也就懂了,谁让傅九章的身边从来只有柳云津呢。
将来你要想来找我,来南诏便是。柳云津执意要走。
桃李春风一杯酒 江湖夜雨十年灯,好一份感人至深的约定,好一个长情的南诏王。
柳云津惊讶地看向自己胸口的利剑。
傅九章的手在颤抖,颤抖的手握不住刀,握不住刀就不是一个及格的刺客,而是一个感到恐惧的懦夫。这一刻傅九章痛恨自己的懦弱。
不为柳云津胸口的剑,而是自己恐惧柳云津离开的心。
可柳云津却笑了,他颤抖着声音,却笑得解脱,和娘亲一样。
第22章
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得如此解脱呢。
他用锋利的剑将自己戳成满是虫洞的木桶,带着点快意。
可是这些都不能让自己体验真正的解脱。
直到这一刻,柳云津站在自己床头,问自己,你后悔么。
后悔么,自然是要后悔的。可是,命运没有给过傅九章后悔的机会。
所有人说的都是废话,后悔。
扶柳山庄的庄主后悔遇到了他娘亲么。
他娘亲后悔为了生下他这个孽种而苟活了几年么。
你后悔过进宫把我养大么。
傅九章笑笑,柳云津,你看最不应该后悔的人就是我了。
小和尚走了。柳云津说,只留下了解药。
解药用来解傅九章中的飞镖上的毒。
傅九章僵硬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直咳嗽。
柳云津,有没有人说过你们江湖中人很自私。
柳云津扯扯嘴角,提起一点微笑,有,多了去了。
你要去南诏了。傅九章说,语气不是疑问,而是笃定。
是,柳云津点头。
以后别见了。傅九章道
柳云津点点头,慢慢走到宫殿门口,让早在一旁等候的太医进去。
傅九章不像先前那般歇斯底里地把人扔出去,他安心地躺着,让太医检查。
九章,柳云津扶着门口,背对着傅九章,似乎要说什么,最终把话吞了进去。
说些什么呢,有很多要说的,又最终无话可说。
滚吧。傅九章冷冷道。
平章帝疯了,这是宫里的传言。皇宫虽大,人却不多,只有朝臣们退朝后才打着手势,约在隐秘的酒楼,说着悄悄话。
那位说是要彻查所有的寺庙。其中一位用头顶顶天,以暗示天子。
南朝四百八十寺,这么多寺庙的和尚聚集京城,劳民伤财,民不聊生。
诶,大人这话不在理,这位在位,百姓安稳了多少,街上做买卖的,出门看热闹的,要是上一朝可见不着。
当年太上皇不也年轻有为,岁数大了可就未必,要说如今这位依然该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后宫却看不到一位妃嫔,世家女子一个未被选进宫,这江山社稷可如何是好。
世家女子都能自娶自嫁如意郎君还不好。
如今这如意郎君哪里好找。今年开科考试,州县长官上书文试报名者寥寥无几,都是准备武试的,工笔的。
我看未必,武试不也要求得先做论,文武双全,文武双全,我看挺好。
于是话题七嘴八舌从上面疯了转向辩论到底纯文好,还是文武双全好。
酒楼一时热闹非凡。周围的酒客也加入论证。
有务农的就说工笔好,京城附近多了很多水利工程,今年粮食买卖种类都多了几样。
有家里戍边的,则说武试好,不能要求一个兵将做论就能退敌,还得是使兵器的灵活度。
有秀才支支吾吾说,那将军要是光会用兵器不会带兵,那也是枉然,带兵也讲究圣人之道,圣人岂是你们这些人用兵器就能懂得的。
于是从论证变成劝架。
说话间从楼梯口上来了两个穿着黄袍的光头和尚。一老一少,老的老态龙钟,少的瘦骨嶙峋。
有眼见地一眼认出是京城五龙观的智上大师。忙停了争吵过去问询。
大师摆摆手,道一句阿弥陀佛。
原来大师出门云游了一年,今日才回来。原也是收到京城召唤和尚一事,大师恐有事端便赶了回来。
大师这是打哪儿回来的。
阿弥陀佛,贫僧从南诏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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