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允浩别开眼睛,泪水终于落下来。
“允浩,我求求你,你不要再折腾了,好不好?”金在中哽咽着声音,摇了摇他的手,“我活到现在,没什么可遗憾的,你就陪我开开心心地度过剩下的日子,好不好?”
郑允浩闻言,唇角露出一丝酸涩的笑容:“请你也替我想一想,你走了,剩下的漫长岁月,我如何度过?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即便是叫我活上千年万年,也比不上你陪我的这一年半载的时光……”
金在中一愣,随即胸中一痛,差点又要呕出血来。
郑允浩是何等痴情,是何等在意他——他说“梨花”谐音“离”,梨花又被称作“闺中孀妇”,寓意不祥,便将府中所有已经开满梨花的梨树悉数移除,换上了寓意长久的合欢——以前他是从不在意这等无稽之事的,如今因为在意,哪怕一丁点对金在中不利的事,他都要小心万分,生怕冲撞了他。
郑允浩此时的心情,正如海棠盛开时见黑夜来临——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何等的忐忑,何等的忧惧,又何等的寝食难安、五内俱焚。
金在中拿出帕子擦了擦唇角,眼见一抹艳红染在素白的帕子上,便立刻将帕子合拢,藏进怀中,又抬起眸子,努力扯出一丝笑容来:“允浩,我明白了,我想和你做个约定。”
“什么约定?”
“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只不过,万一我若是真的不行了……”郑允浩想说什么,金在中却并没有停顿,“我希望你能替我守一年的孝,一年之期满后,你若还想来找我,便来找我吧。”
郑允浩垂着眸子,并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只是握住金在中的手缓缓缩紧,最后道:“好。”
“以后再不要提这件事了。”金在中笑得风轻云淡,“无论还剩几个月还是几十年,只要是陪着你,便是好的。”
郑允浩眼眶发酸,仍是哽声道:“好。”
第二天一早,沈昌珉来了凤王府探望金在中。
他来时,金在中正坐在后院的花架下逗涵儿,一身的浅蓝色春衫,他穿着极是雅致,只是面色带着些许苍白,似是虚弱。
“下官参见王妃。”沈昌珉穿着素色常服,清艳的脸上带着几分恭谨。
“你又多礼了。”金在中将涵儿抱起来,抱在怀里哄着,又对他道,“难得你来看我,快坐吧。”
“是。”沈昌珉在他对面坐下,便有侍女上了香片上来。
那香片大约是茉莉、木樨一类制成,煮开了甚是好闻,香气扑鼻。
金在中见他盯着茶瞧,便笑道:“那香片是我从北祁带来的,北祁天寒,故制出来的香片格外香些,你不妨试一试,比东神的入口要清冽些呢!”
沈昌珉笑了笑,便拿起茶盏微微抿了一口,随即道:“不错,确实要比东神的要清冽些。”
金在中边抱着涵儿,边与他说话:“我听闻你在朝廷里挑了好些襄王党的错处,做得这样明显,恐怕与你自身无益。”
怀庆帝的疑心何等之重,只要有一丝偏颇,便会存下猜忌。沈昌珉做的这样明显,显然是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
沈昌珉缓缓放下茶盏,唇角的笑容非但没有退去,反而浓了几分:“那些人本就是错的,我又未曾污蔑于他们,为何无益?”
他说着,又垂下眸子,曼声道:“襄王自吏部出身,朝廷文武百官多受他提携,无论聪明的糊涂的,都将襄王看作自己的主子,可他们却不想想,真正提拔他们的人并非襄王,而是陛下……陛下疑心如此之重,绝不会任由朝廷中人被襄王收买,自己却被架空,这也是他前几日将几位皇子皇孙的职务调换的原因。”
“也正因如此,我弹劾几个襄王一党的官员,陛下则趁机发一发难,也好叫那些人知道,真正手握任免生杀大权的人是谁……我如此动作,当是正中陛下下怀,又怎么会疑心猜忌于我呢?”
金在中听了他一席话,倒也有些茅塞顿开,道:“如此自然好。”
“凤王殿下对于下官的一些小动作,却是没有加以阻止。”沈昌珉说着,抬眸望向他,眼神之中似乎有些疑惑。
金在中怀中的涵儿已经睡着了,他便将涵儿交由乳母,又挥退了周围人,这才道:“他最近忙着别的事,恐怕无心于此。”
沈昌珉闻言,笑了笑,眉梢似有些讥诮:“难道不是凤王殿下心中忌恨襄王,因此并不阻止我,反而乐见其成?”
金在中蹙眉,抬眸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带着寒意,没有一丝平常的温情,便是沈昌珉也心中一紧,忙道:“下官失言了。”
“昌珉,凤王从未对兄长有不恭之心,这一点还望你能牢记。”金在中看着他,缓缓说着,美目中没有一丝的温柔可亲。
“是。”沈昌珉口中答应,心中却是止不住的苦笑——眼前这人无论对自己有多好,只要一涉及郑允浩的事,哪怕是自己说错一句话,他也会不留半分情面。
两人正相对无言,金篱端着药走了过来:“主子,该喝药了。”
金在中蹙着眉接过碗,随即一仰头喝了下去,似乎有些苦,他拿起茶盏想喝茶,却被金篱劝住了:
“茶解药性,主子还是含颗梅子吧。”说着,将盘中的一小碟梅子递了过去。
金在中苦笑,摇了摇头:“那药的味道本就奇怪,再吃梅子便更奇怪了。不碍事的,你下去吧。”
“是。”
沈昌珉瞧他如此,有些不忍,问道:“听说王妃害了病,怎么还没好?”
金在中笑笑:“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病,只不过治起来慢些罢了,不碍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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