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尚且如此,地方更无余力。
于是,位于梓镇的这处两不管的黑市迅速壮大,朝大许内部生出无数枝蔓,发展至今,已经涉有盐铁、马匹、私银等诸多大许明令禁止的买卖。
去梓镇的路并不好走,且多沼泽雾障,说是弯弯绕绕十八弯都不夸张。
其实倒是有一条便捷的水路,专门用于黑市运输货物,只是那条水路存于西南边陲江流河道组成的复杂水网之中,又有复杂地形作掩,除开黑市自己的人,没有人知道那条水路到底怎么走。
于是,褚匪和赵凉越一行人不仅装作对水路毫不知情的样子,并挑选了最难走的那条陆路——毕竟,他们现在的身份是从京畿来到陌生边陲,走投无路着急发笔横财的商贾子弟。
当两人坐着奢华马车赶到梓镇时,已经是下午时候。
严昌先是在一处胭脂铺子停下,与小贩拢袖一合,递过去个信物。
小贩生得魁梧,右脸有道疤,全然不是卖胭脂的货郎模样。
只见小贩熟练地在袖中用指腹抚摸信物纹路,抬头打量一行人,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却是半分亲和也无,还有几丝怪异和瘆人,仿佛是在提醒一行人,这并不是个友善的地方。
面对小贩的打量,褚匪直接上前一步,面露不悦道:“怎么,有意见?”
小贩看向严昌,微微皱眉。
严昌忙将褚匪拦了回去,笑吟吟道:“何公子,我们这自然有我们这的规矩,您是京畿来的贵客,但也得入乡随俗遵守规矩不是?大事要紧,大事要紧。”
说完,严昌又给小贩赔了笑,压低声音道:“莫怪莫怪,京畿来的公子哥就这德行,但咱的生意不是还得做?放心,你看他们挂洒火,又太岁减着,我查过了,起码值这个。”
严昌说着在相接的袖口中比划了一下,小贩微微弯了眉眼,这才转身将一根特制的木签给了严昌。
梓镇地处偏僻,周围又多沼泽毒瘴,不是宜居之所,半个城镇都是荒芜的,有些瑟瑟凄凉,镇里的人来人往大多都是奔着黑市汇集于此,正儿八经住这里的人家没几户。
严昌带着众人往北走,一路上所见到的,皆是各色各样的商人,其中有不少屠原商贩,有异服聚众交头接耳的,有赶着奴隶虎虎挥鞭的,有阴恻恻独立一旁观察众人的——所有人在路过褚匪和赵凉越时,都会侧头多看上一眼。
褚匪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似是要发火,赵凉越则充当了稳重而隐忍的弟弟,一面朝路过的人微笑颔首,一面拦住自家好像随时都会给看不惯的人一拳的兄长。
目的地是一处客栈。
客栈是城镇中最大的,也是为数不多还在开张的,没有牌匾,没有名字,但凡是到这里要入黑市的,三教九流,江湖八方,都会云集此地。
与平常客栈门前站迎客小二不同,这处客栈前站着三个凶神恶煞的武人,皮肤黝黑,眉眼自带风霜痕迹,腰间皆是如月弯刀。
严昌将手中木签递给其中一个武人,那武人只看一眼,便知真伪,朝一行人抱拳一拜,然后叫来一个小童领他们进去。
这小童和冬蝉一样,自小习武,又玲珑通达,惯会察言观色,是被专门训练后以做接待。
从入门到上二楼东面的三间房间,小童简单扼要地说了客栈规矩,又递给褚匪一个册子,特意嘱托道:“坏了规矩,自有惩处,大许天子也不可避免。”
如此狂妄而忤逆的话,小童却说得理所当然,好似从来如此,见惯不怪。
不待一行人问什么,小童话说完,便退下了。
按照规矩,不得长时间逗留在房间外,一行人便先都进了一间房,柚白和京墨一左一右抱剑守在门后。
外面已经开始黑了,室内不甚明亮,严昌摸出火折子点了灯盏,道:“两位大人,这处客栈便是黑市了。”
“以客栈直接做黑市?”赵凉越愣了下,思忖片刻,问严昌,“可以猖狂到这个地步了吗?”
但凡黑市,总会用些手段掩人耳目,而将梓镇最大客栈直接做黑市场所,在此明晃晃进行大型交易的,简直是闻所未闻——这就说明,梓镇已然完全是对方的地盘,这里的一切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一贯猖獗,田大人虽是派人试探过几次,但都无功而返。”严昌道,“这黑市就像潮水一般,有官府来查时,潮水退至暗处,它就只是个偏僻边镇的不起眼客栈,什么也查不到,但到每月交易时日,潮水翻涌上来,所有肮脏和罪恶的交易都会蜂拥而至。”
褚匪手指轻敲桌沿,道:“看来黑市对周围府衙的行动是了如指掌了。”
门口京墨道:“大人,方才柚白同我提起过,那个卖胭脂的小贩,还有门口武人,与当日在宁州遇到的细作一样,都会隐藏自己习武者的气息。”
赵凉越道:“看来是夜渊的人了。”
褚匪点点头,同赵凉越和严昌一起,将周围可能存在问题的地方府衙一一列举出来,挨个儿推敲,最后定出三个地方:
“涞州城,湘源城,涣都。”
赵凉越将手指在随身带来的舆图上划动,微微蹙眉,道:“不过也只是大概猜测,毕竟克里缇很多时候喜欢兵出险招和奇招。”
自从他们揪出宁州案背后的夜渊,他们便正式和克里缇打起交道,没有人比他们清楚,克里缇有多难对付,极其狡诈又极度聪明,尤善玩弄人心,永远隐在暗中,像是一条待时而动的毒蛇,想法总让人猜不透。
褚匪明白赵凉越的意思,想了想,问一旁严昌:“之前所说的曹公公生前住所,是在何处,可是湘源城?”
严昌摇摇头,道:“不,就在此处。”
褚匪和赵凉越闻言皆是一愣,面面相觑一眼,都面带疑惑之色。
曹公公曹六,是先皇后宫中的老人,在谋逆案发、先皇后去世后,一直以苗老身份蛰伏,后突然决定南赴湘源城寻找旧案证据。
是什么让他突然南下,且火急火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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