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牺牲者的纪念堂。
谁会在这里纪念这些士兵呢,答案不言而喻。防弹衣、军用罐头、领章,当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结论时,就说明那个结论就算再不可思议也是最终答案。
曾经这里有一群士兵,他们被感染异化,但时至今日,他们依旧没有丧失作为人的全部记忆。
也许,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苏文鸿的营地从前从未遭受过丧尸袭击。
可能他们终于撑不住了。
“走,我们离开这里。”穆雨枫对叶子说。
她刚迈出两步,忽然被叶子捂住嘴塞进了旁边灰扑扑的杂物堆里。
叶子背对着帐篷门,眼睛亮得吓人。她伸出一直食指竖在面前,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帐篷外,传来了虚浮的脚步声。
他们,回来了。
穆雨枫浑身的毛孔都战栗起来,惊恐让她的肾上腺素极速飙升,几乎听得见血液奔腾的声音。
糟糕!
帐篷的门帘原本是虚掩着的,但是穆雨枫和叶子进来的时候把它完全扯开了,她们只顾着摸索里面的东西,却忘记了把门帘恢复成原样。
门帘大敞着,这是远远就能发现里面进了生人的破绽,但是她们现在已经来不及弥补了。
叶子的长刀早已出鞘,她转身面对着门口,压低了身子,那是一个时刻准备攻击的姿势。
然而,外面的脚步声却迟迟没有进来。
那脚步声听起来迟缓而虚弱,还带着重物在地上拖拽的声音,像是个羸弱的老妇提不起粮食袋子,只能在地上一点一点蹭着往前走一样。
终于,门口的日光被挡住了大半,影子拉长了投在地面上。
他蹭到了帐篷门帘,阳光戛然而止,房间里又恢复了灰扑扑的沉闷。
一声闷响,那个一路被拖行的东西被人扔在了地上,接着寂静的空间里传来一声叹息。
被扔在地上的,好像是个人,身上还穿着黑色的制服,样式和孟昭的军装有些许区别,但毫无疑问透着一脉相承的味道。
而站着的很明显是个丧尸,他看着帐篷里的不速之客,却没有第一时间冲上来发起攻击,也没有逃跑。
两个拥有智慧的丧尸相对而立,场面安静祥和到让人不可思议。
那个丧尸比叶子高大,但并不能称得上魁梧,身上骨骼嶙峋,像是被抽干了血肉。
他默默地盯着叶子,视线锁定在叶子手里的长刀上,他在掂量两个人的实力,或者在等待发出致命一击的机会。
“咯……咯咯……”
地上那个人开始不自觉地扭动起来,喉管里发出奇怪的声音,关节扭曲到不可思议地角度,好像要把自己浑身的骨头都给扭断。
他忽然睁开眼睛,布满血丝的眼球转向身边站立着的两位,他张开口,呕出一口粘稠的黑血。
他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撑地跪在地上,他迟疑地看向地上那摊自己呕出来的黑血,一点点转动脖子。
他很难理解,或者说,很难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思维变得迟缓,神经元之间的联结像是蒙上一层粘稠的间质,从一个念头抵达另一个念头,需要耗费数倍于以往的时间。
哦,他醒来了,他还算活着吗?
一些模糊的记忆突破了意识的藩篱,丝丝缕缕地渗透进他混沌的意识。
黑,一片漆黑,他被禁锢在一张对他的身材来说略显拥挤的小床上,脖子上拴着锁链,一动就会引起尖锐的警报声。
凉,冰凉的液体顺着管子注入进身体里,所到之处冰封转为火辣辣的痛感,他的身体痉挛着抗拒这一切。
但是他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躺在那张床上了,只记得他好像没有什么怨怼。
他缓缓回头,注视着眼前的两个人,他在他们身上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但他为什么会在这?
他的动作吸引了那两人的注意,离他更近的男性蹲下来检查他的身体,离她更远的那个女性不为所动,她手上的长刀对准了他自己的方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想要说话,但是却只发出了类似野兽的嚎叫,他惊恐地站起身,却无法掌握无规则抽动的身体,他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那个男性同类俯下身,轻轻地摘掉了他军装上的领章。
好像有什么东西,永远地离他而去了。
轰——
远处传来越野车的轰鸣,那声音在他强化的听觉中如同雷霆,有些模糊的画面冲进意识中,他无端变得极其焦躁。
车声忽远忽近,像是围着这里兜圈子,他开始一声一声嚎叫,就像见到月亮的狼人,心底里翻涌着厮杀的欲念。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车声突然变大,最后消失在门口,车门咔哒一声打开,上面的人下车的一瞬间,他想也没想就冲出了帐篷。
一声枪响。
“我草!”那人破口大骂。
“这一批怎么回事,居然有个醒的这么快?”他那枪口拨了拨地上的死尸,不放心又补了两枪。
“谁知道呢?”车上传来个懒洋洋的声音。
“要我说,这活真不是人干的。”那人边抱怨边走下了车,他蹲下检查了一番尸体的脑袋,子弹从正面穿入颅骨,在后脑炸开了个大洞,黑色皮手套上占满了黏糊糊的浆液,他皱着眉头往旁边的树枝上一抹,然后盯着一片黑血当中的一丝鲜红眨了眨眼睛。
“你往这看,这怎么好像有红的?”他叫住了自己的同伴。
“你瞎了吧,怎么可能还有红的,这都变异彻底了。”同班不以为意。
帐篷里,穆雨枫听者外面那两个人的谈话,瞪大了眼睛。
他们的话中包含着巨大的信息量,让穆雨枫有了些恐怖的联想。
什么叫“这一批”?他为什么“醒的这么快”?那还有没有醒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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